碧绿的草原一直延伸到天尽头,小草长得有两尺多高,微风拂过草原,带起层层碧浪不断波动。
一匹黑色的骏马奔腾在草原上,它步伐稳健,鬃毛随风飘扬,眼睛里闪着光芒。在黑色骏马旁边,有一只红色大马,它毛皮闪闪发亮,四肢肌肉发达,蹄子大如碗口,随着黑色骏马在草原驰骋。在它们身后,一个稚嫩的马头刚刚高过疯涨起来的绿草,它奋力追赶着两匹大马,但是两匹大马越跑越快,它内心十分着急,渐渐的,小马停下脚步,它感觉自己已经追不上了。就在这时两匹大马突然折返回来,发出调笑般的鸣叫,几个闪掠之后在小马身边停下。它们看着泛着泪花的小马,低下脖子温柔的蹭了蹭。
温馨的场面往往持续不了多久,一群手里拿着棍棒的人借着草势慢慢摸到附近,他们解下腰里系着的大网,猛地抛出。黑色骏马反应迅速,一个跳跃蹦出几米开外,小马和红色大马却不幸落网。黑马折返回来,四蹄奔腾,身体宛如一支利箭,冲进人群。最先遭殃的是一名古铜色皮肤的壮汉,黑马在他眼瞳中不断放大,他刚要抡起手中的棒子,两个有力的后蹄已经在他胸膛之上蹬出,马蹄一闪而回,汉子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身体倒飞出三四米远,淹没在碧草之中。黑马没有丝毫停顿,一直奔掠,头颅高昂,好似草原上的王者。剩下的几名大汉顾不上惊讶,一起扑了上去。领头的汉子边冲边喊,“这是匹好马,出手不要太重。”汉子们虽然行动迅速,但是比起黑马还是要差上十万八千里。黑马又是几个后踢,快如闪电,几名汉子在沉闷声中倒地,其中一名在马蹄接触到他的前一瞬,将网奋力扔出,网孔正好套在马蹄之上。三四个人一齐死死拽住大网,黑马拖着沉重的后腿跑了足足几个时辰,最终累到在草原之上,再也没有起来。它的双眼透过层层叠叠的草叶看着大网里的小马和红色大马,目光再也没有移开,再也没有办法移开......
马守诚感受到背上的小马驹一阵哆嗦,干瘦的手臂加大了几分力量,步子也迈的更大更快。他额头上的青筋透着皱糟糟的皮肤鼓起,脸上的汗水在下巴上不断汇聚、滴落,嘴角却扬了起来。“打颤了,打颤了好哇,会打颤就还能活。”嘴里嘀咕几声,马守诚背着小马驹穿过嘈杂脏乱的巷子,绕过富丽堂皇的高楼,来到了西面城墙门外。
驻守西面城门的是一位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领西门校尉职,以前是杀猪的,人称张屠夫,有一些积蓄,花钱求了个看门儿的差事。现在戴上顶戴,路过的人都给面子,叫声张屠爷。一般来说,没几个钱,是很难走出去滴,毕竟买来的官那就是用来捞钱......呸呸呸,是用来接收百姓爱戴的不是,所以一般人是进来困难,出去也困难。
马守诚来的排着队,轮到他的时候,他把早就准备好的钱递了上去,张屠夫打开钱袋眯眼一瞧,慢慢把手抬起,拦住马守诚。马守诚也是非常纳闷儿,他们村离帝都不远,所以一年也进几回城,以往都是这个数,今天早上也是这么多钱进来的,怎么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嘞。
“张屠爷,我这钱也给了,咋还不能过嘞。”马守诚弱弱的问了一句,走了半天了也没歇过,现在说话也有点使不上劲儿。张屠爷往旁边啐了口唾沫,把手中的钱袋颠了颠,说:“钱是给了,可你给够了么?”马守诚又掏出了些银币,打算递给对方,“去去去,骂谁呢?要过就过,不过拉倒,看看日头,时候可不早了,实在不想过就靠边儿,后面的人还等着呢。”听这话的意思,钱还是不够,马守诚只好一点儿不剩地全拿了出来。后边的人也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敢怒不敢言呀。
出了城,马守诚在一个树下轻轻放下小马驹,乘凉歇息,他看着天上渐渐往西爬的火球,撩起衣衫在脸上抹了几把。
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头驾车往城外走,他看见马守诚后停了下来,拉着驴往树下走去。“嗨,老马头,在这儿等啥呢?”马守诚闻声抬起头来看来人,隔壁村老刘的面孔映入他眼帘,他对老刘讲:“嗐,没啥子事儿,买了头马驹,准备往家里背,累了,歇歇脚。”老刘看了看小马驹,哈哈一笑,“你老马也是,咋买了这么个马驹子,不怕媳妇在背地里嚼你舌头?这马驹子杀了吃也没啥肉头,你要他干啥?”马守诚嘿嘿一笑,答了句:“老糊涂了,脑子一热就买了。”老刘和马守诚结识了半辈子了,他知道老马这个人,当下也不去刺破,对老马说:“那走呗,上我驴车,咱老哥俩唠一唠呗。”马守诚也不跟他客气,二人把小马驹抬上车,老马接替老刘当起车把式,驴鞭一晃,二人启程。
马守诚一边驾着车一边,眼睛盯着前方,开口说:“老刘啊,你我半辈子了,可能过不了几天,也就到下边去了,咱这个年纪,还有啥不知足的,也只能在下边儿满足了。”老刘不明白马守诚想要说啥,只是安静的听着,“我这次进城,遇见三平了。”老刘稍有迟疑的问:“马三平?”马守诚点了点头。老刘一脸愤恨的道:“那狗日的还没死,真他娘的祸害活千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刘指了指小马驹,问:“这玩意儿,是那狗东西卖你的?”马守诚再次点了点头。老刘又开始拿嘴炮轰马三平,什么难听的都说了,把对方祖宗八代都翻了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马守诚摆了摆手,说道:“你老刘啊,什么都好,就是火气大,你指定走我前边。”老刘依旧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一口牙已经掉的差不多了,现在嘴里用的力气,估计能把铁锹咬断。马守诚看看老刘,又把目光移向前方,叹了口气,讲道:“哎,你说这人吧,怎么活不是一辈子,我七岁没了爹,十三被娘抛,十八遇见你嫂子,十九有了你干儿,一辈子也没做出来点儿啥,今天遇见了这马驹子,也是看它可怜呐,咱庄稼人,添个牲口也算不上天大的难事,要是我不买了它,估计小马驹子就走在我这老汉前头了。”说到这里,马守诚忍了忍泪花,也不再多言,晃了晃手中的鞭子专心赶车。老刘也是深深叹口气,不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