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可好。”皓雪似乎刻意避过罗绮奶奶如何从地殿中逃出,又如何从地殿来到这里。面上只想单纯的问候一声,但也因为他之前囚禁格乌和师父的行为,两人心里又隔着这么一层。
“身体无恙,还能活个几年。”蓝罗绮一脸傲慢的看向这个徒儿,现在他身边不凑巧刚好有绿可人陪行,不能显的太过于随便,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当然也不想让这个人知道自己与皓雪的关系非同小可。
“师父还会开玩笑自然是无碍。”皓雪也察觉到了小师妹居然很意外的没在身边陪同,“此番格乌没有跟来吗?”
“她没事,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罗绮凑近皓雪身边,心声入耳,“赶紧把这个女人支开,有要事相告。”
绿可人其实在一边早就明白这对师徒俩尽管有吵有闹,但是两人的关系确实处的很好,她只是没有料到蓝罗绮的动作这么慢,居然比自己晚了这么久才找到皓雪,况且还不是运用瞬移术,驾着快马仓促而来,实在费解。
皓雪摆摆手,没再多言,一脸严肃的看向沉思不语的绿可人,只见可人十分知趣的转身朝仙来客栈的方向回去,眼神没有片刻游离。
“上马。”蓝罗绮说道。
“师父,你我还需要坐骑吗?”皓雪有些吃惊。
“叫你上马你便上,一个多月怎么变的这么婆妈!”
蓝罗绮连哄带骂,眼瞅着是有些着急了。皓雪也不再多问,怀揣着小银狐与寒铁扇一脸疑惑地翻身上马,扬起马鞭,两人瞬时从新罗城内直奔城郊。
马儿在林间欢快的奔跑了有半个时辰,就在一片围着木栅栏的竹屋前停下,这间竹屋的构造竟然跟滇都的氏族竹寨有几分神似。
若不是皓雪之前在木府待过一段时间,恐怕他也不会认得这竹屋是什么来历。
此刻初雪刚过,竹屋前的路面一片银白,本就白袍加身的完轩皓雪此刻与小银狐置身在这冰雪之上,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氛围。竹屋门口的躺椅上蜷着一位苍老年迈的老人,两鬓苍白的老人目光呆滞,神情涣散,走近细看,身上盖着一层厚实的棉被,眉眼紧闭仿如植物人一般。
竹屋里似乎还有一人,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屋外的动静,还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皓雪看向罗绮奶奶的神色更加迟疑,师父,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两人都刻意地屏住了呼吸,那屋里的男人身穿灰色的夹袄,正好走了出来,看见面前站着的两人,心头不由一惊。
“林逋,我来了。”蓝罗绮朝面前清瘦的男人说道。皓雪在罗绮的身后没有说话,微微侧立着地他,难以想象冰水姨娘一直念叨,或许早已死去的相公林逋竟然会在这里。
那么传说中被父皇禁闭在天牢中的男人,莫非就是他。
照常理说,林逋是不认得完轩皓雪的,毕竟被完轩鸿翰幽禁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见过他的儿子。
“华阳太后。”林逋此刻手中端着的是一碗浓浓的药汤,本来清冷的空气中瞬时弥漫着一种苦苦的味道。
眼看着林逋就要端着药汤跪下行礼,却被蓝罗绮上前一把拦下。
“我早就不是你口中的人,我哥哥怎么样了。”罗绮已经走到了那植物人的身边,皓雪这才仔细辨别出那躺在竹椅上的分明是曾经叱咤一方的宝龙老爷—蓝罗绻。
“老爷被救下的时候已经时日无多,幸好玄江王取来了千年老参保住老爷一条命。”林逋叹道,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眼下这个人若不是恩人傲诚的交托,他恐怕隐匿在此也不想去管。
“如此便好。”罗绮笑着说道,手掌轻轻拂过哥哥苍白的面庞,那蓝氏祭坛的秘密,哥哥你是要带到阴间才罢休吗。
林逋说话的同时也在仔细打量罗绮身后的少年,这个人看着气度不凡,面容透着几分亲近的感觉,就像亲人一般,可是回想起来,生命中却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只要不回奴颠,我定会好好照顾好老夫人的哥哥,就放心吧。”林逋任然觉得直呼蓝罗绮的名讳不好,索性称为老夫人,既是敬称,也不降低她的身份。
“冰水那边你不用担心,她是我的侄女,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救出冷宫。”蓝罗绮说出这番话是没有顾忌的,皓雪绝对不会是赤慕的人,若是的话,她的好徒儿也不会秘密集结一半的兵力留守在新罗海岸了。
完轩皓雪当真以为蓝罗绮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么就太小看他师父了。
林逋垂着头十分恭敬的回道,“谢谢老夫人。只要知道冰水安然无恙,我此生即便如此亦无憾。”
道别竹屋的两人,皓雪和蓝罗绮在一片素白中策马疾走,这次的目的地却不是仙来客栈,而是新罗海边的南岸。
“皓雪从来不敢揣测师父,更加不敢亵渎。”皓雪坐在后面,靠着罗绮奶奶的后背说道,“徒儿以为师父是知道的,关押师父和师妹不过是障眼法,以安抚母后愤怒的心情。”
罗绮没有回应,静静地听着皓雪的辩解。
“柔嘉以为我死了。”皓雪仰天长叹,有些苦笑在嘴边。“她今天应该已经嫁给玄江王了。”
蓝罗绮突然拉紧马缰,飞身跳下马背,在这处丛林中站定。只见紧跟着下马的皓雪也落地站稳。
此刻有些微怒的她完全忽视了长幼之分,一把拉起皓雪洁白无染的领角,惊异的问道,“你说柔嘉嫁给了傲诚?”
“是的,今天是春节,既是她的生辰,也是她结婚的日子。”皓雪笑颜道,这时候的笑与那日渐西沉的霞光一般愈发的黯淡无光。
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情的蓝罗绮赶紧问道,“你方才说柔嘉,柔嘉现在是高句丽的什么?”
“公主,柔嘉公主。”皓雪没有表情的重复道,为什么一提起这个名字,自己的魂自己的魄就像被人勾去了一样,心中有团无名的烈火又在默默燃烧了起来。
“柔嘉怕是有危险了!”罗绮失声尖叫。
本以为傲诚将柔嘉救出奴颠,会于一处隐蔽的地方安置,好好度日,哪里会知道他又一次将柔嘉置在了危险的当口,她怎么可以成为公主,怎么可以认贼作父,要知道,那平海王的作为也是令元圣国灭亡的原因之一啊。
“师父,怎么了,柔嘉怎么会有危险,傲诚难道不能保护她吗?“皓雪违心地反问道,不管蓝罗绮回答是或者不是,他都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这样他又可以有守候柔嘉的理由了。
“平海王曾经为了侵略元圣国,也与那奴颠有过勾结。“罗绮默默地叹道,这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她以为她会忘记,那段没有安宁的时光,正如小国也难以忍受大国的打压,这些不安的势力一直是她的心头包袱。
眼下柔嘉确是送入了虎口,却不知那人知不知道实情。
“这么说柔嘉很有可能在被发现身份之后,被平海王以绝后患。“皓雪面上浮现一丝杀伐之色,他还是预料晚了,竟然要等到她结婚之后。
其实早在感知到平海王对他和木棉的狠绝处死后,他就不应该将柔嘉一个人置于危险的境地,只是那里却有她的母后,也有愿意保她平安的三哥,也就没有过多的顾虑。但如今师父如此说,那么他是否要赶去那里呢。
“确有危险,但是你眼下却不能过去。“罗绮终于理顺了思路,也为刚才自己的失言表示歉意,傲雪焦急的心绪已经被她听了遍,“南岸下潜的战船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还是速速过去吧,柔嘉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身边有个统领万军的鬼影王,那平海王若要杀她,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过一年。”
“柔嘉现在不是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皓雪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晶莹的光芒,“正是她的仇人平海王,教给她从不外传的左氏神弓术。”
颐翠宫红灯点缀,园子里的花簇都覆上了洁白无瑕的清澈初雪。本该洋溢着喜意浓浓的宫殿,却只有屈指可数的三只人影。傲诚和柔嘉都没有来得及换下,刚才因为打斗沾上了血迹的衣裳,善雅已吩咐丫鬟们在厢房内备好了沐浴用的泉水,只待柔嘉与傲诚进去洗浴。
“本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却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柔嘉,你不会怨我吧。”傲诚坐在正厅的椅子上,目光看向坐在身侧微微有些疲惫的柔嘉,用手轻轻抚上她那柔滑的手背,明显的宠溺神色似要将柔嘉看透。
“三哥务须自责,柔嘉自知今日之事与你无关。“柔嘉用很慢的速度将手抽离那大手的覆盖之下,拢了拢袖面,似不经意地说道。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无话。早就候在身边的善雅,此刻见有了时间的空隙,连忙补上一句,“奴婢给公主和驸马爷备好了洗澡水,已经可以进厢房了。“
“三哥跟我一起沐浴?“柔嘉低声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