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我们走。”柔嘉不去看那左昭羲奚落皓雪的神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放下花匠的工具在拦边,就扶着木棉扬起的手腕,一步一步移向正厅摆好的桌椅旁。
皓雪一身蓝莹莹的光芒还在周围环绕,正要尾随柔嘉去到正厅那边,却被左昭羲用一枚乌木刻的短箭拦住了脖子,“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皓雪清清冷冷的两个字,没有一点拖沓,也不给来人一点线索。
“奴才,这名字太简单了,若是你家主子在人群中喊一声,兴许就找不到你了。”昭羲的乌木短箭短小精悍,虽离那脖子的皮肉只剩一寸,可是拿着短箭的骨手却稳健有力,看样子只是吓唬吓唬他,并无伤他的意思。
善雅在一旁连忙提醒了一句,公主已在那边等候了,本就还没好全的身体经不起夜晚的凉风久吹不止,还是早些用完膳食的好。
只见左昭羲蓝色发丝随风飘荡挨着柔嘉边上的位置入座,面色苍白的皓雪只能在柔嘉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一桌的菜都是很家常的菜式,因柔嘉原是长白山安图人,所以口味较清淡,在燕都一年的时间,也不曾改变太多,所以善雅依着柔嘉的喜好做的这些菜倒也没有在意其他人的意见。
“昭羲,只是一些家常小菜,你不要见外。”柔嘉当着众人客气的说道,眼神却不经意的看了看对面正细嚼慢咽的皓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落魄的样子,与身俱来的皇族威严一眼便知。
“当然,本宫这些年在外征战所以对食物的品类绝不挑剔,可不比常年锦衣玉食的人吃一口仿佛还要想上一想,太累。”似笑非笑的昭羲神情轻佻,皓雪的皇族贵气,以他征战海域那么多年,除非没有见识,哪里敢小瞧此人,况且能惹怒玄江王使用绝杀的没有几个,皓雪算是其中之一了吧。
本吃的没有后顾之忧的木棉听到这话突然像哽住了一样,看向皓雪的脸色很是惊惧,嘴里有话想说但是碍于柔嘉不动声色的气势又忍着没说。但是这饭怕是吃不下了,端起一杯花茶,小心的喝了一口。
“是说我吗?”柔嘉放下手中的翠玉筷,笑着自嘲道,“常年锦衣玉食不敢当,不过一年宫廷生活而已,况且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话音刚落,这回停下来的就是对面正襟危坐的皓雪了,他当然知道那些不好的回忆是什么,他是来弥补的,至少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环境,不是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情。
善雅虽昏睡了一个下午,索性现在还沉着冷静,公主的话是听的很明白,只是其他两个陌生人的反应,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心想这顿饭吃的可真是辛苦。
“看样子大家都吃饱了,柔嘉,你是不是要介绍一下这两位的来历。”昭羲的语气这会儿倒是很释然,终于还是将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
“这位是木棉,曾经在圣宫照顾我起居的女官。”柔嘉玉手轻轻拍上木棉的肩头,淡淡地回道。
“他是圣宫天玄阵的阵主,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名字不知道。”柔嘉看向那双炽热的眼眸,皓雪冰与火的神情就要燃烧掉那最后的一抹温柔。
左昭羲点了点头,这个人的身份柔嘉似要继续隐瞒下去,连名字都不知道,果真是个厉害人物吗,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肃杀之气,任何会威胁到自己跟父皇安全的人是不可以苟且的,即使这个人跟柔嘉有默切的关系。
“主子请叫奴才皓雪。”皓雪突然将自己的名讳报出,他这么说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要知道,虽然这里是距离燕都几万里的百济皇都,但是不代表这里没有认识奴颠国王的人们。
“完轩皓雪的皓雪吗?”左昭羲看向那团蓝莹莹的光芒,眼睛弯成了一枚新月,看不出笑意的神色却又似乎在笑,“难道奴颠国王为美人甘愿为奴了?”
柔嘉本放平在桌面的手掌静悄悄的迅速握紧,完轩皓雪,你还嫌自己的危险不够吗,你如此报出自己的大名,生怕别人不能将你认出吗。坐在柔嘉身边的木棉眼睛不敢去迎合左昭羲左右环顾的眼神,只是端着茶碗的手有些紧张。
“正是。”皓雪的回答让柔嘉和木棉都是心扑通跳了一下,而善雅和左昭羲仿佛听到后仿佛并没有什么表情。“仇人的名字记得当然清楚。”皓雪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人不知所谓。
“你的意思是完轩皓雪是你的仇人?”昭羲不知是在好奇什么,皓雪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在仔细衡量。
“昭羲,此人只是一个奴隶,你若是今晚就要这样问下去,那便取走好了,我很累,恕不远送。”柔嘉突然起身,很快地丢下这句话,没有管任何人的眼光,走向厢房。
皓雪也没有回答昭羲的疑问句,坐在桌前自顾自的继续旁若无人的吃着,木棉早就随着柔嘉去的方向跟了上去,善雅毕恭毕敬的侍奉在桌前,也如无人般。昭羲倒也不走,就这样看着皓雪吃完最后一筷子菜。
“柔嘉是母妃失散多年的女儿,本宫不希望有任何威胁她安全的坏人出现,所以你的来历就算你不说或者说错,本宫自然会弄清楚。”
昭羲起身背过皓雪站着,顿了顿又斜眼瞟了一下,补充道,“闽大人生性清平,能让他施以蓝火防卫的歹人,世间没有几人,好自为之。”说完看着一旁的善雅温柔的回了一笑,就不紧不慢的朝候在颐翠宫外地宫人们走去。
面色惨白的皓雪强忍着锁骨间钻心的蚀骨痛感,这是被平海王的冰箭所伤,化弓箭于无形,取天地之灵气,凝聚成寒冰之箭,高句丽皇族的毕生绝技,完轩皓雪在地殿习天下武艺之前早有耳闻,只是那教导弓术的师父并不是正宗左氏,所以只学了一月有余,就没有再学了。
如今在祥乌宫亲身感受到了神弓的威力,皓雪白昼般的面容此刻浮现出淡淡地笑意。
“木棉,去看看昭羲走了没。”柔嘉坐在圆椅上,小声吩咐道。也不知刚才自己那撒手不管的做派有没有引起昭羲的怀疑,毕竟他是王上册封的太子,也是这皇宫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必然会去查皓雪的来龙去脉,危险自然是有的,那么自己也必须在这之前将他送走。
说不爱,她或许会遭天谴的。违心的话说了这么多次,哪次她好过了。但是即使这样,送他离开也比他只身沦陷在高句丽要稳妥。
“主子,殿下已经走了。”木棉回来的时候没有将琉璃门关上,看向柔嘉的表情有些自然了,“他也回屋了。”木棉心中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称呼皓雪陛下,叫奴才还是太奇怪了,但直呼皓雪又觉得实在不妥,索性就是一个他了。
“那你也回屋吧,容我静一下。”柔嘉转身走到床榻边,木棉很乖巧关上门走掉了。
短短的几天时间,木棉的落魄出现,皓雪的关押在即,一切都不像真实的一般,此刻掐下自己的身体,痛的叫出声来,才知一切都是真的。
傲诚来的太不凑巧,本还想找他问清楚,玄江西岸的战争是谁主导的,毕竟他是玄江王,那么木棉所描述的戴着鬼影面具的卫兵一定是傲诚的部队吧。
就算赤辽将军从奴颠玄江边境挥兵东去,必须是带着必胜的兵力而去,怎么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况且皓雪这身打扮明显是混在战败的士兵里面的,而且能被带到大殿之上审问,犯下的罪行也是不可小视的,但若是罪行不可小视,王上又为何会如此放心地将他赏赐给自己。
身体本就没有修养完全的柔嘉,想着想着不由使劲捶了捶脑袋,也不想再想了,身体里面的骨头似乎又在跳舞了,只得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卧着躺下了。
躺下不一会儿,脖子间的凤印却发出了一点亮亮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很微弱的闪烁着,柔嘉困顿的不行,当然不能发现这个变化,只见半掩着的琉璃窗前停着一只通体乌黑的小鸟,竟然歪着脑袋炯炯有神地盯着柔嘉脖子中间的凤印。
小黑鸟的身上缭绕着雾气,通体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有层淡淡的光晕似乎很梦幻的感觉,专心致志凝视着熟睡了的柔嘉。
说来也怪,静谧的夜空中划破了一道缺口,安静的黑色中就有一团跳跃的银白踏着云朵扑面而来,动作快如闪电,本来安然自若的小黑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很不情愿扑了扑翅膀飞向暗青色的夜空之中。
小银狐得意的占据了小黑鸟刚才栖息的位置,三角形的小肉脸和那雪白的绒毛衬得身形十分可爱,银狐后面此时也静静的站着一个男人。
皓雪已换了一身清新的月白长袍站在琉璃窗前,寒铁扇在身边盘旋,沿着身体四下飞舞,若仙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