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凝走上前,将手凑近那民医的鼻尖,果然还有气息,原来诱劫还记得公子的交待不可伤人,所以也就没有多作停留,将背上的荆棘短刺拿在手中,从侧门跳了出去。
诱劫面无表情地看惑凝先走,擦去来过的痕迹,运着轻功紧随其后。
话说他们的目的地就在抚松城内,用轻功代步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这里虽说是边关小城,但却是通往奴颠的要害,公子此次孤身前来只带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女人,如果他们不尽快回去,他们很担心公子会由什么事情。
抚松城最大的松柏客栈,上上等的客房中,此刻正有一位佳人和一位公子美酒配佳肴,听曲儿吟诗,十分悠哉。若是旁人闯进了这间屋子,恐怕只会觉得又是哪家的富家子弟在此与美同居罢了,除此之外,只怕别无他想。
惑凝的脚步还是比诱劫的快,她驻足在这间客房门口,长叩一声,短叩两声,就听见里面的男人说道,“来了就是客,进来吧。”
“公子。”惑凝推开房门,眼神停在男人手中的短弩上面,她的神情透出了些许疑问,公子不常会讲武器放在外面,想必又是旁边这个女人搞的鬼。
“昭羲,你的侍女武功还是那么好,片刻功夫就回来了,看来拿回来了东西。”格乌的声音依旧很刁蛮,倒是不任性,就是为难人的本性变不了。
“说吧,有什么情况。”那男人正是应该在百济皇宫处理朝政的定海王左昭羲,一头海蓝色的头发还是那么的妖娆妩媚,从背影看很难想象出这是一个男人,“铃虫,你先拿着看吧。”他又转头跟身旁的格乌小声说了一句,遂将天火弩平放在格乌的手中。
“说了,我不是什么铃虫。”格乌有些排斥昭羲呼唤的名字,她接过早就想看的昭羲兵器,将头撇到一边,不去看那跪在地上的惑凝。
“回公子,玄江王妃的确回到了王府,只是王妃生了病,具体什么病不知道。”惑凝如实禀告,她的视线也不时瞟到格乌摆弄天火弩的模样。
“看来那贼人是被傲诚给抓去了,只是柔嘉怎么会才回去呢。”昭羲若有所思,那紧锁的眉头让惑凝看着揪心。
“你别总皱眉,我醒来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来着。”格乌当然也看见了昭羲的神情,细长的手指已经跃上昭羲的眉头,使劲想抚平那皱起的眉间,“你答应过我,再遇见什么事情也不要将眉头变成这样。”
昭羲听到这句话,突然舒心地笑了,他哪里会知道那次格乌的昏迷不醒,其实对她或者对自己都是一次真实的考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十几年都等了,怎么会在意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黄莺当时已为她精心诊治了,但是却也丢下了一句话,三天之后若是不醒,那也是造化弄人,回天无术。
所以,左昭羲做了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三天,白天黑夜的陪着格乌,甚至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说起了自己和她小时候的那段邂逅,那是一个小男孩喜欢上仙女姐姐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就是故事要结尾的时候,格乌的手指有了些许的动作,他本来焦虑的心情在那一刻激动非常,彻夜将大肚子的黄莺从林府又请了过来,也就是黄莺的一句话让他又重新有了希望,格乌姑娘吉人天相,应该度过了难关,只是身子很疲惫,所以要睡到早上才会醒来。
昭羲下令赏了黄莺很多珍贵的东海珍宝,他很高兴,他握着格乌的手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然而他确实被他的小仙女叫醒,“我说,你拉着我的手一晚上了吗?”格乌笑着说道,昭羲只觉得此刻她的声音就像仙乐般唯美动听,也就不自觉的掐了自己一下。
“好痛。”昭羲喜笑颜开的回道,“你真的醒了,我不是在做梦。”
“你总算笑了,你可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可是看见一个讨厌鬼死死抓着我的胳膊,还把口水留在了我的袖子上,当然最可气的就是那个讨厌鬼还皱着怨念的眉头,真是影响心情呢!”格乌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对她越好的人她就说话越毒,口气也最不好,相反给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反而能跟她好好说话,和和气气,所以连格乌的师父罗绮奶奶都不能搞定的事情,就更不要指望左昭羲能够改变什么呢。
“你不喜欢,我再也不皱眉了。”昭羲信誓旦旦地说道。
“嗯,你要是再皱眉,就尝尝我的鞭子。”格乌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武器,也就笑了起来。
收回回忆,昭羲一脸坦然的看向说完关切自己的话略显腼腆的格乌,他哪里会不明白格乌话语字里行间的含义,“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而且,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就是我认识的小仙女,温铃虫。”
“咳咳—”惑凝假咳了一声,她见公子和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聊的这么忘我,这情话都说的嘴边了,也就提醒了一声,“若没别的事情,惑凝先告退了。”
“等等—”昭羲从来就不是糊涂人,他见惑凝跟了自己这么久还知道要避嫌,也就连忙地吩咐道,“你将我们随身带来的丹红参给玄江王府秘密送去一份。”
“公子,你确认是丹红参吗?”惑凝跪在地上还没有起身,包括刚才昭羲跟格乌告白的那段。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昭羲草草问道。
“据属下所知,丹红参是公子去往仙岛时带回来的仙品,世上只此一个,公子此时要拿去送人,属下觉得不妥。”惑凝毫无顾忌地说道,哪里会了解左昭羲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你下去吧,记得赶紧送去。”昭羲下了逐客令,他的计划没必要跟一个下人汇报。
“是的,公子。”惑凝见昭羲脸上微微有些愠色,也就不做纠缠,既然我好言相劝你不想听,那么就依照你这个主子的命令行事吧。
格乌一直在低头看着那天火弩没有做声,见那惑凝走远才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么辛苦做这些事情,谁知道那个叫傲诚的会不会领情。”
“本想将柔嘉亲自带到他身边交还给他,谁知道他早就安排了人手在我的身边。”昭羲的表情有几分落寞在里面,至少一旁的格乌看的分明,“诱勋原来是他的人,若不是诱勋将我接到情报告诉傲诚,我也不会发现一直忠心耿耿的诱勋不是我的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不要太难受了,你的末殇门本就竞争残酷,你想让这些残酷的人对你死心塌地,你也需要对他们死心塌地才行,你又做不到这点,你的手下有朝一日背叛你,你也只能认栽。”格乌深明大义地说道,“你做这么多,不过是想要那张地图,包括你对那个叫什么温铃虫的女人,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你就是铃虫,你就是我的铃虫,你只是失忆了,你要相信我!”昭羲心里某个柔软的部分仿佛被眼前这个女人说中,他不敢想象再次失去她的模样,但是眼下他好像从格乌的字里行间听见要离去的含义,这是在给自己下逐客令吗。
“我说了我不是,我从小在原冶长大,那里看不见海,那里亦没有什么岛,若果能在片片黄沙之中看到一汪碧湖,那也不过是妄想,不过是海市蜃楼,你说的什么海啊什么的,我也是随师父来到这里才第一次看见,所以,昭羲王子,请不要再将我跟你嘴里的那个女人重叠,就算我们有相同的相貌,但是我们不是一个人!”格乌将天火弩重重地按压在桌子上,起身推开门正要往外走,却撞上了正要走进来的诱劫。
“公子。”诱劫完全无视格乌的存在,任由她走了出去,朝昭羲的位置半跪在地。
“你起来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昭羲脑子有些乱,他跟格乌并不像想象中处的那么好,甚至他们其实是争吵多过和平。
“公子,我只是要禀告打听的事情。”诱劫继续古板地回复道。
“我说了,我不想说任何事,你听不明白吗!”昭羲将桌子一掌拍烂,刚才温婉的丝竹乐声已经从空气中戛然而止,那本是左昭羲运用的幻术造成的效果,现在因为情绪的不稳定,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也都消失不见。
诱劫起身,看了昭羲一眼,终是将话憋在了肚子里,他心想那惑凝肯定已经跟公子禀告过了,否则就算有再大的怨气,公子也一定会将消息听完再让自己滚出去的。心中不想再去揣测这个公子的心绪,也就闷闷不乐的走出了上上房。
惑凝怀揣着丹红参只身一人来到那高墙耸立的玄江王府,她选择了从后门而入,然而从后门而入的时刻,她却也看到了那处单独修建的小别院。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熟悉的气息在里面,也就不自觉的走了进去,然而,那房间正中供奉的香台,却是让惑凝几乎站不住脚,将门金氏后人承属玄江王宅前女官玄侬之牌位。
姐姐,你死了。惑凝面色惨白,心底的声音在激荡,或者说金凝的声音在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