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们过来。”昭羲的眼睛没有离开格乌半分,远远站在门口的柔嘉和皓雪也是看的分明,格乌在左昭羲的心里地位非凡,他对她的感情绝不是只见过几面的朋友之情。
“遵命!”诱勋得了令,转身一溜烟窜出院门外,不一会就见诱勋领着一个人拷着金蚕茧丝制成的手箍缓步朝这边走来。
那人的头被蒙上了黑罩,跟柔嘉他们来时的时候一样,为了隐藏此处的地点,凡是带到这里来的人都要被蒙上眼睛,不让人记住来时的路。
只看身型,这人必须是个女人,男人万不会有如此纤弱的腰肢。况且这人穿着的淡绿色着装也不是男人服装会考虑的颜色。
柔嘉仔细回忆,惊觉到此人的穿着竟然与刚才孤注一掷的惑鸾有几分相像,实在令人可疑。另外值得说道的,这个人并没有携带武器,也有可能是被诱勋等人缴获了。
这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正是独臂风灵,柔嘉曾经的林翊哥哥。而刚才报信的诱勋却没有跟来,想必是一个林翊就足以对付此人了吧。
此人除了手上的手箍,她的腰肢上另外还挂着一串腰链般的细长铁索,那铁索的末尾正是拴在风灵剑的剑柄上面,而风灵剑当然寸步不离林翊的腰身。
用铁索指引这人前进的方向,实在是有些奇怪,要知道,那悬在腰肢上的铁索松松垮垮,只要抖动一下腰身,便可以掉落下来,她为什么不抖动呢。
“因为那铁索是嵌入在腰骨上面的,持有铁索的人只要稍微一动,前面的那个人就会有所感应。”皓雪的耳语微不可闻,不去看柔嘉不可思议的样子,继续补充道,“或者说是痛不可言。”
走在前面的人与林翊一前一后迈进门坎时,皓雪一把搂住柔嘉向房内退去,林翊只狠狠的看了一眼皓雪,就再没审视他们,径直走向左昭羲所在的位置。
林翊眼瞅着前面的人就快走到昭羲的面前,突然收紧剑柄上的绳索。
“啊—”痛入心扉地惨叫声在房内猛然响起,叫声正是从那前面的人嘴里发出。
左昭羲这才抬头看向来人,眼神中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倒是一边正在给格乌施针的黄莺不慌不忙的继续救治,完全无视林翊带着囚犯忽然在这里出现。
“闭嘴!”林翊冲着前面的人怒喝一声,那连结此人腰骨的铁索根本就看不见血迹,若不是那声惨叫,恐怕柔嘉还不能确定皓雪的分析才是正确的。
“参见公子。”林翊也随众人称呼左昭羲为公子,他站在那人的身侧,只见林翊说话的同时,铁索又是一晃,那人就跪落在地,膝盖触碰到地板发出闷闷的声响。
“起来说话。”昭羲略微挥手,没有笑意的脸孔看起来也能震慑一方。
“这是闯入陵墓的刺客。”林翊回禀道,一面说着一面揭开那人的黑色头罩。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首先就是那柔嘉第一次在燕都见到的异族服饰,呼伦心若头上佩戴的珠帘帽饰,正不偏不倚的戴在这个女人的头上,柔嘉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女人的背影,皓雪也一样看不见女人的面容。
“陵墓是死人待的地方,你说我是刺客,我又能刺谁?”女人的话音干脆利落,仿佛腰身上的铁索并不能磨光她的意志力,皓雪不由皱起的眉头,这女人的话音他怎会不知晓。
“那你又是去探谁?”林翊的风灵剑突然出鞘,那剑柄上的铁索带动女子的腰骨一路向上,此刻能听见肉与骨就要分离地声音。
黄莺手中的动作其实没有停,她的眼角时不时能看见这人,从前只在瑞都见过的服饰,此刻却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女子个头适中,神色夺目,不像一个刺客,更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物。
“我不过是要到山顶看日出,这样也不可以吗。”女人的声音果断坚决,仿佛说的并不是什么浪漫的美景,而是慷慨就义的场景,实在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主儿啊。
“琼律山顶部从未有开凿好的山路,姑娘若是能登顶赏日出,那么也只有仙人才可以办到了。”昭羲已经起身,他常年在海路行走,眼前的女人明显是内陆人的着装,想也不用想,她的国籍必定是在高句丽的不同方向。
再加上他们的对话一直用前朝元圣遗留的通用语交流,那么这个女人不是奴颠国人,也肯定是奴颠附近国家的人。
“还是这位公子有眼力,我虽不是仙子,但也是常年久居此处的寻常百姓,不过不小心误入了皇陵,就遭此人狠手,被穿透了腰骨,强迫带到了此处,还请放了小女。”女人见硬的不管用,也就软语相向了。
只是这句话,破绽百出,就算左昭羲情商为一百以下,也能分辨出那出现在女人面上的矫情表情吧。
“琼律山从古至今一直是高句丽的王山,上面没有人居住,你又是哪里来的寻常百姓。”这句话是已站定在此人面前的黄莺所言,她迎上跪在地上的女人不屑的眼神,或许没有想到怀有身孕的女人也能奚落她一番吧。
“公子,内人多嘴,请见谅。”林翊将迎上前的黄莺连忙拉到身后,抱拳向昭羲解释道,要知道,公子都还没有回话,黄莺却率先抢回,未免节外生枝,触怒左昭羲的临界点,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夫人没有说错,林门主何惧之有。”昭羲已经走上前,用手心撑起那女子的下巴尖,“既然不是刺客,拉去陪葬。”说完没有犹豫,就见那林翊抽动剑柄,那女子就随着铁索的方向向后转身,这一转身,却是让柔嘉瞠目结舌。
“可人,你怎么会在此?”柔嘉带着些许惊讶,她哪里会晓得皓雪此番前来高句丽,竟然还带来了只会陆战的女将军绿舞,可是看她的样子,不像会被林翊用如此歹毒的方法劫持才是啊。
“原来是舒良媛,我倒要问问你怎么在这里呢?”绿舞调笑地答道,仿佛腰身后的铁索只是系在衣面之上,而没有深入骨肉之间,“莫不是烟漠的王陵入不了你的法眼,来此处寻找更适合自己的陵墓?”
全然不像绿舞的行事作风,柔嘉在听完这段话后一时哑然,要知道,绿舞从前机警决然,绝不拖泥带水,而眼下这种做派,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一旁的皓雪却是没有多言,只是那寒铁扇探出的银丝倒钩十分从容地切断那连结腰骨和剑柄的铁索,绿舞一时支撑不住随着锁链断裂瘫软在地上,她的眼角看了一下皓雪,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林翊自打进了这间屋子,就是浑身上下的不自在,现在倒好,曾经的仇人完轩皓雪率先撂下了驴橛子,他也不用顾忌左昭羲有意还是故意,尽的宾主之宜了。
风灵剑也丢掉那没有用处的锁链,就要对上皓雪的寒铁扇面,一声破空之音,清脆绵长,激荡在扇面和剑身之上,那是左昭羲射出的空箭声。
“虽然你是格乌的师兄,但是我们的家务事,还犯不着你来插手。”昭羲字字分明,内里外里划分的很清晰。
“虽然你喜欢格乌,但也不能视人命如草芥。”皓雪淡淡地回道,“况且她已经说了她是误入那处,若是有一身武艺,想必也不会被这位仁兄锁住腰骨了。”
回避暴露绿舞的身份,莫不是真与绿舞有什么吧,柔嘉的手掌捏着灵弓,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在权衡,眼下是要置之不理还是—
“风灵,你说。”昭羲现在已经在众人面前表露了身份,他敢留皓雪在此,完全是顾忌格乌,他很担心皓雪跟柔嘉真的离开,格乌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这里,那么他就不能拥有跟格乌相处的机会,或者让格乌心甘情愿待在这里的机会。
“这个女人并不是孤身一人,与她同潜入王陵的还有一个男人,只是这个男人在被发现的时候就逃走了,属下不力,未能及时阻拦。”林翊连忙解释道,这个女人的武器他藏起来了,只是因为那绝世的真火,若是让同样使用火系的左昭羲发现,定然就要夺了去,那么他想私自留下来钻研就没有可能了。
“听见没,大师兄?”昭羲意外的用一种轻佻的口吻回道。
“听见了。”皓雪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这个女人我要了。”
“那你是要与我为敌了。”昭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
“你要这么想,我只能为师妹扼腕。”皓雪轻叹了一声,脸上浮起微微的笑意。
左昭羲随着那声轻叹,手持天火弩,对上皓雪的寒铁扇,火光和银光在互相交织,林翊没有插手,小银狐也在柔嘉的脚下观战,两人就像久违谋面的敌手,无论是天火弩还是寒铁扇,都想先饮尽对方的鲜血。
柔嘉手中的灵弓终是默默对准了左昭羲,那从空气中积聚出来犹如冰棱般的弱水箭,以破竹之势飞入左昭羲的肩部。
“皓雪救了我,所以对不起了,左昭羲。”柔嘉在心里默默说道,只是她没有看见坐在地上暗自浅笑的绿可人,她的眼神正仔细的审视站在一边的黄莺,呼伦忠若,你的太子妃原来躲在这里,看那个肚子,好像还怀上了别人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