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不知名的山涧府邸的第一天晚上,柔嘉睡在床上,皓雪则在圆桌前坐了一夜。
因为第二天柔嘉醒来的时候,就见皓雪还是一身正式着装坐在那里,跟她睡着时看见的一样。
昨晚他离她很近,近的就快不知道怎么呼吸。若不是门外的临时侍女过来招呼两人去用晚膳,恐怕会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发生。皓雪是试探还是真心向往,她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这样下去,她一定把持不住。
格乌的安排不能不说遂了两人的心意,只是当日在悬崖底下,皓雪就已经表明了心迹,今后只把她当妹妹看待,不会再做非分之想,除非他能找到证明他跟她不是兄妹的真正证据,否则这道伦理的鸿沟不可逾越。
只是,现在他又是在做什么,难道又长了一岁,记忆也衰退了吗,柔嘉踟蹰不定的想着,额心的朱砂与脸颊前升起的红晕相映生辉。
“我看你头上的朱钗没有戴好,帮你重新戴一次。”皓雪凑过来的时候伸手在柔嘉的头上拨弄了一下,“这下好了,不信你去看看。”
“噢。”柔嘉收起凌乱纷飞的思绪,走到屋中唯一的镜子前,看向镜中昏黄的倩影,后面那位白衣胜雪的男人正在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背影。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如今醒来,他莫非没有安睡,或者说他照看了自己一夜。
“皓雪。”柔嘉轻唤了一声,从床上起来披了件外衫,这是府邸中的侍女备好的,这里就像皇宫一样,侍女侍卫都不缺,而且好像个个身手都很好。每当这些人在门口等候传唤之前,他们的脚步声若不是仔细听,很难听见,也只有懂轻功的人这样走路。
“你醒了。”皓雪回过头来,随之看过来的还有一黑一白。
看来昨晚不只照看了自己一夜,顺带还照顾了这两个小家伙。
“你昨晚不会没睡吧。”柔嘉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她是睡好了,至少过来的时候,瞟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黑眼圈终是没有了,想在那崖底度过的一夜,虽是美好,但就是没有睡好,眼下不由担心起皓雪来。
“当然—”皓雪回答的时候故意拖长了声调,“睡了。”说完还偷偷的笑了一下。
“我就说依你的性子,不睡就奇怪了。”柔嘉见自己的关心完全被取笑了,也就撇过脸去,酸溜溜的回了一句。一边说完还一边将小黑拿了过来。“小黑不要跟某些人待久了,会变坏的。”
吱吱—三足乌在柔嘉手心里蹬着三只小腿不停叫唤着,恐怕是柔嘉拿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弄疼了小黑。
“你要发脾气冲着我就是,你看小黑被你一抓都不高兴了。”皓雪眉目向上一挑,弯成一道月牙般的笑意,看的柔嘉一阵心虚,也就没再做什么,将小黑又放到了云朵团子的身边,转而向门前走去。
推开门,看见的竟然又是如颐翠宫般白茫茫的一片,昨夜又下雪了呵。
“小姐需要打些洗脸水吗?”站在门前的侧影低头问道,她穿的不是侍女装,而是有些紧身的胡人装,柔嘉能感觉到此人气息平稳,脚步轻便。
“嗯。”柔嘉没再多言,若她没猜错,这个打扮应该是末殇门,殇女的打扮。
格乌从屋外闯进来的时候,柔嘉正在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皓雪在一旁研究着扇面,见格乌进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看了看她的身后,除了几个侍女,再没有别人。
“你们还在这愣着干嘛。”格乌迫不及待的说道,说完又示意身后的侍女推到一丈以外,压低声音对两人解释道,“赶紧趁乱走,前院好像来了什么刺客—其余的人挡不住,那兜帽已经赶过去了。”
“不过一夜时间,竟有此事?”柔嘉将手中的毛巾丢到水中,率先走到格乌面前,有些惊疑地反问道。
“师妹,你是想我们帮忙吗?”皓雪戏谑道,眼前的格乌被这句话涨的脸庞有些红,她没有立刻回答,不去看皓雪的眼睛,要知道她一向不会撒谎。
“格乌,你跟我们走吧。”柔嘉关切的说道,“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等等。”格乌听完皓雪跟柔嘉的话,默默说道,“我通知你们先走,但他于我有恩,看你们安全出去我就过去帮他。”
“既然猜对了,见者有份,我也去会会那个不速之客。”皓雪凝视着手中扇面上的水墨画,也没有迟疑,收起扇面就朝前厅走去。柔嘉挽着格乌的手臂,也紧跟着皓雪走了出去。
同样的黑色兜帽,不一样的衣服颜色,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在正厅的屋檐上凌空站立,手中没有任何可以看见的武器,因为手掌也缩进了宽大的袖袍之中。
而与他对峙的那个身影,一身轻柔湖水绿纱缎包裹着袅袅倩影,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出来是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的脸上也带了遮住面容的孔雀翎羽面具,两人都不能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这个女人的武器却看得分明。
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不正是,能释放出六味真火的火舞扇。
“绿舞?”柔嘉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屋檐上的女人,那个兵器对她来说,印象太深刻了。
“她不是绿舞。”皓雪淡淡的回道,“她那柄扇子虽然也在燃烧,可是烧的不是真火,是鬼火。”
“管他什么火,先尝尝我的鞭子。”格乌磨刀霍霍冲上去,倒是把正在对望的两人给震慑了一下。
“又来一个不怕死的。”倩影的声若蚊音,温柔的腻人。柔嘉判断,确实不是绿舞的声音,只是那武器也实在是让人怀疑。“竟然也是一个女人,你的风流债可真不少。”
黑色兜帽男人一把将站在中间的格乌搂进怀中,变形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你现在走还来的及,否则休怪我无情。”
“无情!”倩影手中的扇面烧的有些厉害了,火光由鲜艳的红变为乌色的红,“你还敢跟我说无情!若不是那日我仓皇逃出,你哪里有机会稳坐现在的位置!”
在下面站着的柔嘉也听见了这句话,这个女人莫名的有种熟悉的错觉,但是无论从声音和架势都不能分辨出究竟是曾经认识的哪一个人。
“你先下到安全的地方。”兜帽男朝着格乌低语了一声,不料却被面前的倩影听去。
倩影的扇面在空中没来由突地飞舞起来,非常完美的角度由空中蜿蜒而下,在格乌的脸上划下一道血线,那道伤痕很细,以至于脸上渗出了细小的血珠,格乌才有所察觉。
“你心爱的女人,是她吗!”倩影温柔的声线传递出一丝凄厉,那道血痕是她暴怒而发,然而,也是因为这道血痕却不得不迫使她不停的在空中闪躲,因为黑色兜帽男人不知在使着什么武器,让这个女人逃也不是攻也不是。
格乌捂着右脸没有闪躲,也要加入那剿灭倩影的战斗中,只是身边的男人将她护的很紧,格乌若不用武力根本就没有挣开的可能。
柔嘉此刻却是看的一清二楚,也只有左氏弓术才可用无形弓御箭,而那倩影躲避时身边闪耀的点点星火,根本就不是她的鬼火扇面所释放出的残余星火焰,而是昭羲王子独门的天火箭,都是用火的奇人,难怪要斗法了。
“是又如何。”黑色兜帽男清冷无情的一句瞬间将那正在躲避的女人激的瑟瑟发抖,本来就不敌天火的鬼火,也顺势暗了下去,整个人被几道天火箭击中,歪歪斜斜像断线的风筝般从房檐下摔落。
倩影嘴角还有一丝残血,她掉落的位置正是皓雪站着的地方,她的眼神死死盯着屋檐上方的两人,“你爱她又如何,我现在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不要也得要!”
屋檐上的两人都是一惊,格乌正要说什么解释,只见倩影出人意料的就要将锋利的扇面横切自己的小腹,柔嘉惊惧的尖叫了一声,皓雪却在那千钧一发将那释放鬼火的扇子夺了过来。
“你怎么忍心剜除自己的孩儿。”柔嘉半蹲在这个可怜女人的面前,女人面罩后面的眼睛比起那春意盎然的身形,却是那么的平凡与不甘。
“你—你是那天伏羲殿赤果果的女人?”
女人被柔嘉这么一提醒,头不由抬的更高了,那夜有个穿夜行服的女人路过伏羲殿,看见了她跟昭羲正在进行的房事,她被撞见的时候身上一丝不挂,只能落荒而逃,她后来总以为那个夜行人是仰慕昭羲的人,没想到,自己的情敌却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
可笑啊。
“我说了,打掉。”屋檐上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兜帽放下,一头湛蓝色的发丝随风摇摆,格乌看的仿佛想到了什么,只是男人揭下面具的速度快的惊人,以至于格乌将人名和皮相重叠时,看的意犹未尽,竟然是曾经的左昭羲王子,现在高句丽的定海王。
“我惑鸾算瞎了狗眼,恋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湖绿色的倩影使出最后一丝力量朝昭羲面上劈去,却被格乌没来由的生生一挡。
“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格乌笑着说完倒下后的最后一句,胸口被鬼火灼烧的伤痕狰狞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