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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站在一艘破渔船上在收网。离岸不远,远远看到仙人岛和渔人码头的泊船。网一拽上来,一个活物都没有。胡海垂头丧气把网上粘的破瓷碎瓦摘下来扔回海里。
仙人岛的方向驶来一艘突突的摩托艇。胡海转头看那艇。宽阔的海面,那艘艇径直向胡海的破渔船驶来。驾艇的是一个纤细身材,长发飘荡的女郎。胡海瞪着眼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待看清来人面目,胡海拽着手中的渔网拽也不是,放也不是。来人居然是朱佩佩。胡海只好放下渔网,堆出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打量着朱佩佩突突驶来,走到船舷迎接她。
渔船不高,站在摩托艇上就能看到渔船的破烂,朱佩佩没有理会胡海的迎接,开着摩托艇晃悠悠地围渔船绕行一圈。最后停在船另一头的破鱼网那。
朱佩佩:“怎?捞不出鱼?”
胡海只好灰溜溜地从迎接朱佩佩的地方走回渔网那头:“海近了,没鱼。”
朱佩佩:“你的大船呢?”
胡海气得懒得理朱佩佩:“你有啥事?”
朱佩佩:“来看看你梦想实现的咋样。”
胡海:“不是你从中作梗,我表妹也不至于嫁给那么个窝囊废!”
朱佩佩:“你把你表妹当作你梦想的摇钱树了?非要她嫁大款,助你圆梦?”
胡海居高临下地斜睨朱佩佩:“看样子混的不错嘛。我表妹呢?跟你一起来的?”
朱佩佩:“她结婚你都不说去露个脸,给你打电话邀请你,是瞧的起你。她也不想见你!”
胡海:“她过的咋样?”
朱佩佩:“承您诅咒,她过的不好。”
胡海:“老子当初预言了没有?是你个死女人撺掇我妹往火坑里跳!我还不去参加她婚请?我掐死姚小贝那厮的心都有!我没诅咒他们,你想让我祝福,他俩有福可祝吗?你看到了吗?她看到了吗?八匹马都拉不回头,怪谁?”
朱佩佩:“不管怎么样,除了她父母,你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过的好,可以跟她父母说,她过的不好,能跟她父母说吗?”
胡海:“你什么意思?她当初嫁错,我是出言警示了的,莫非你还要我付她嫁错了的这个责?”
朱佩佩:“那你的意思是说她咎由自取,自认倒霉,你反正尽过力了,该她自吞苦果的时候,你袖手旁观?”
胡海冷笑:“你都比老子混的强,你还开摩托艇,老子开一艘鱼都打不出来的破渔船,你都没说搭把手,还有脸来找我。”
朱佩佩:“我是把机会提供给你,让你去帮她!”
胡海骑在共享单车上,一脚支在地上,抬头看同来农场拱门铁架上“同来农场”四个大字。
他骑上车,蹬车进门。沿着门进的土场院子骑到三排马厩的一个结合部,从那个宽大的马厩间的空隙穿进农场。露出广阔的天和地,骑着小单车在土路和田野上坎坷不平地兜风,看着周围苍莽的景色,颇有心旷神怡之感。穿过贫瘠荒凉的南半场,远远看到北边的两个蔬菜大棚遥遥矗立,两排养鸡场和连结两排养鸡场中间的透明塑料薄膜暖棚富有生气,养鸡场旁边的瓦房院子冒着炊烟。
在经过那排看起来不起眼的破败的平房时,胡海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那推着个三轮车喂菜,和听到平房里传出来的猪叫,转弯向那熟悉的人影骑去。
那个熟悉的人影背对胡海,穿着蓝色的理发师一样的蓝大褂,包着臃肿的棉衣,分不出是身材不好还是穿的多。一头长发头蓬乱地搭在后面。
胡海骑到她后面,她都听不到自行车的蹬踏和铁链转动声,挡泥板和机件磕碰声,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丁梦梦转过头,愕然地看着胡海,她的表情很茫然。这张脸发皴,冻红,干燥,无神,胡海往后退了一步,他还支在自行车上,失去平衡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我!”
丁梦梦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
胡海转身蹬车就走!
姚小贝在蔬菜大棚里听周村长讲种西红柿,他们面前的植苗攀在育苗架上还很嫩。就听到大棚门口有人大喊大叫:“姚小贝是不是在里面?姚小贝是不是在里面?”
姚小贝和周村长愕然回头,见一个大汉正被几个村民抱着,那大汉拳打脚踢,很是骁勇,寻常几个村民还真拿他不住。姚小贝定睛一瞧,这厮不是胡海是谁?姚小贝怔了一下,马上大叫:“拦住他!别让他进来!”
一边说一边向胡海的方向跑。胡海不是在门边吗?姚小贝就想从胡海的身边冲出门去。棚里蔬菜都是麻杆细的嫩苗,看起来是长了一地瓷器,哪经得起胡海这个状态闯进来肆虐?姚小贝还真不怕身上挨胡海三拳两脚,胡海为表妹嫁给他内心郁闷,姚小贝心知肚明。没想到这回打上门来。自己把丁梦梦搞成这样,痴不痴呆不呆的,哪有不心虚的?
可是胡海力大如牛地甩开抱他的那三五个壮汉,顺手掂起旁边的一辆自行车来,舞风车一般呼哧呼哧向姚小贝砸来。姚小贝还是吃痛,硬扛了两下,终于没能冲出去,被胡海打将回来!最后一下砸在肩上的一记完全砸出了姚小贝的胆魂,再也顾不得一地嫩架秧苗,一路鸡飞蛋打地闯将过去,胡海舞着车,更不顾对这满地菜苗怜香惜玉,姚小贝从蔬菜大棚的头直冲到底,哪还有退路?一头向大棚尽头的塑料薄膜撞去,卟哧撞出一个大洞,穿洞而出,逃之夭夭。周村长只看到这两个人一阵风儿来,一阵风儿去,瞬间棚里一地狼籍,穿堂风呼呼直吹,暖气一扫而空,哪还说的出话来?
结果当然是姚小贝鼻青脸肿地被丁梦梦敷药。胡海撒了气,心也平了,在饭桌边大口大口地吃饭。
丁梦梦:“我只不过反应有点慢,又不是没认出你。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胡海:“我带来的消息是好消息,不把这厮打一顿,我帮他也帮不痛快。”
丁梦梦:“你固然是在帮我们,可同时也是在自救。我问你,你盘下来‘大发’拖车行哪来的资金?”
胡海:“贷款!”
丁梦梦:“你拿什么抵押贷款?”
胡海:“这你俩就不知道了吧,我是真的去踩过盘子,拿到的都是第一手切实的资料。太阳集团虽然倒了,但影响力还在,又是太阳集团如假包换的继承人当法人申请贷款,审批根本没障碍。”
丁梦梦:“你是说拿太阳集团的品牌和姚小贝的资源力就能申请到贷款,而不需要实物抵押?”
胡海:“我是真真切切地问过了!姚小贝跟我走,我们在滨海马上就能开工!”
丁梦梦:“这件事要做,我们也要和于董,于飞打好招呼。毕竟现在滨海的物流业主要是他们在经营。虽然他们会支持,但我们也要拜好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码头。”
胡海:“现在关键不是滨海,是姚小贝走了你一个人行不行?”
丁梦梦:“我本来就没事。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胡海看看丁梦梦,觉得丁梦梦跟他白天见的完全就像是两个人:“那你没事就好!”
丁梦梦给姚小贝敷着药,想了想,问胡海:“这事真是你自己啄磨出来的?”
胡海毫不迟疑地:“是!你以为你哥不长脑瓜?”/
姚小贝疼得龇牙咧嘴的,躺在床上,往身上拉被子。
姚小贝:“今天不讲故事了啊!你哥手真重!”
丁梦梦正蹲在床边给“阿黄”喂水:“他说的那条路子,还真是个奇葩的想法,我是真没有想到过。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活到老,学到老。”
姚小贝:“我也觉得你哥今天一来你的精神面貌就焕然一新,他还真有你家给的喜鹊蛋啊,一吃百病消除。”
丁梦梦:“我前段时间就是心里一时叫坟场的阴气堵住了,慢慢的你给我讲了两天故事,活血化瘀,经络就通了。”
姚小贝:“我别当老板了,开诊所去!”
丁梦梦:“你这神医,也就医我一个人神,医不了旁人。”
姚小贝:“你还说你不是我的百世姻缘,我握有治你心绞痛的独门解药,你还得再嫁我五百世,我才还你自由。”
丁梦梦:“你这药引子,还真得往上追溯一万年。那时我是一只琵琶精,只因在人群中,你多看了我一眼。”
姚小贝:“到底你是琵琶精还是我是琵琶精?”
丁梦梦把狗抱进狗窝,出去洗手,带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热水袋回来,一边走一边啪啪地拍热水袋。
姚小贝:“还用这玩意?你不是吃喜鹊蛋了吗?”
丁梦梦抱着热水袋钻进被窝,往姚小贝身上蹭:“我们在一万年前是一对雌雄琵琶精,我们的千世姻缘是从我咬掉了你的头开始的。”
姚小贝疼的直往后缩:“今天真的不行!今天真的不行!你哥今天把共享单车都砸散架了,我看他怎么赔人家那车!”
丁梦梦偎在姚小贝怀里作安静状:“白衣人会死吗?”
姚小贝:“它是虚无之身,不受物质世界的生老病死的困扰,死不了。”
丁梦梦:“你走后,白衣人的精魂是跟它的主人一起飞往滨海,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当农场的守护神?”
姚小贝:“我还是把它带走吧,怕万一我不在没人镇的住它,它又从守护神变回摄魂怪。”
丁梦梦:“你到滨海了,要一天给我打一个电话。”
姚小贝:“我还是不放心你。”
丁梦梦:“所以你要一天给我打一个电话。”
姚小贝:“不要再喂猪了,鸡场也交给田婶去管。要是人手忙不过来,再雇人,你也别干!你是属于稳坐中军帐的人,冲锋陷阵有其他人,你在,我们的主心骨就在。你不知道你生病那两天我有多焦虑,田婶和大周村也跟丢了魂一样。看到你的魂儿回来了,我比谁都高兴。”
丁梦梦看着南窗,窗外黑洞洞:“我在想,我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姚小贝:“是的,故事归故事,现实归现实,哪能串戏?”
丁梦梦:“我要好好地跟你过日子。”
姚小贝:“我很狂喜!”
丁梦梦:“不管未来会怎样,这一次无所畏惧!”
姚小贝:“我相信,我爸早就看中你!”
丁梦梦:“这一次,我不是有恃无恐了。我心中开了一朵永不凋谢的虚无之花,和白衣人一样没有生老病死,穿越时空。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