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余峨山
“吼...............”
悲凉的哀嚎声传进了余峨山中,山中的一个隐蔽的洞穴里有个男子正在打坐修养,他听见了哀嚎声后猛然睁开了双眼,那双如野兽般冰冷摄骨的血眸中闪烁着难以平复的震惊。
不知过了多久,秘洞中传出一声轻咦,随后便有细细索索的脚步声从洞中传出。
脚步声消失之际,隐蔽的洞口已经多着一道黑影,那人抬眸看向漆黑冰冷的天空,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那个人又回来了吗?不不对!吾明明亲眼看着他身死,尸体被抛混沌,怎么可能还会.................”
长海归墟
“铮!”
五色琴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异响,与此同时,修长的指下又多了一条断弦。
坐在一旁品茶听琴的蓝衣男子轻拧浓眉,疑惑道“这已是今天的第二根断弦了,阿音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怀抱五色琴的温和白衣并没有回应他,而是满眼担忧的看向远方。
“阿音?!”
那抹白衣猛然反应过来,他看向那半倚在茶桌旁,一脸懒惰的蓝衣男子,温言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不知怎了,今天有些心神不宁!”
“哦?前不久你也是这么说,一下子弄断了所有的琴弦,本王好不容易帮你接好的,这才不过拨了几下,就断了两根,真不知是你的琴技退了步,还是本王的修琴时敷衍!”
白衣温和道“是我的不是,今儿实在谈不下去,不如改日再约可好?”
“唉!五根弦断了两根,就是不想改,你也弹不了!对了!你不是有一张叫寒青的好琴吗?本王见了两次,就是没听你弹过,不如你将琴搬了来,本王亲自抚琴,为你解解乏可好?”
“........那琴,出了点问题,暂时没法弹。”
“哼!不舍得就是不舍得,出问题!本王才不信呢!”
蓝衣男子歪到一旁,懒洋洋道“对了!前几日你也总说心神不宁,派了不少人出海去,本王听说你让他们替你去东荒找人?算来这也有好几日的光景了,你要找的人可找到了?”
白衣轻轻摇了摇头,抬眸看向遥远的天际,温和道“不知道呢!也真是奇怪,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定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给迷住了,你呀也太放纵他们了,由着他们四处闲玩,你就应该学学本王,赏罚分明,军规森严,你看你将他们宠的,眼里可有规矩二字!怎么样?要不要本王将自己的亲随兵借给你去找人啊?”
“嗯?殿下的亲随兵不是出海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衣男子翘着二郎腿道“本王收到了信笺,他们说正在回来的路上!”
“这么快!殿下的人找到了?”
“那是自然!虽然费了些功夫,不过你也知道,那丫头向来鬼机灵,若不使些手段,是揪不出来她的!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人都敢接触!明明都是吃过亏的人,怎么就不长点记性!等她回来要狠狠的教训她才行!”
如月白衣轻声一笑,温和道“这话说的是厉害,可就怕到时您不舍得!”
蓝衣男子眉间一挑,撇了撇嘴“对了!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族人吗?本王的亲随兵无意在东山发现你族人生活的痕迹,要不要再让人去查一查?”
“东山啊.........已经派人去了,不过那个地方.......”
那抹白衣虽未说完,但另一人却明白了话中的意思,那蓝衣男子翻了个身,无奈挑眉道:
“确实,那个地方可不是善地,要想细查怕是不容易,也真让人想不通,天下之大,你的族人哪里呆不得,怎么就这么凑巧,偏偏在那人的地盘上!真是奇怪了............................”
“我也觉得奇怪,本来是想亲自去查的,谁想族中会突然生出这么多事来。”
“是吗?”
蓝衣男子转眸看向他,一脸坏笑的说道“本王怎么听说是海长老强拉着不让你出海的呢!”
轻抚琴弦的手指微微一僵,那白衣小心翼翼的取下五色琴上那断了的琴弦,并没有理会他,谁料那蓝衣男子竟然嘚瑟的蹬鼻子上脸来。
“本王可还听说了,说是海长老每天找你谈心,劝你尽早成家立业,你们牡牝一族可以自定身份,如今你也不小了,为何迟迟还在犹豫不趁早做决定呢!”
蓝衣男子顿了顿,看似开玩笑似的与他说道“本王可怜你被海长老教训,不如吃点亏,你就定下身份做个女子,日后嫁与本王为妃可好?”
“又来!”
白衣无奈一笑,轻轻的擦拭着那五色琴,连头也没回的说道“自从记事以来,你这个玩笑开了有上千次了吧!从以前的独宠到后来的正妻,又从正妻变成今日的妃子,这地位可是越来越低了,再等两年,我怕是连你的近身丫鬟都当不上了吧!”
蓝衣男子乐的哈哈大笑,眼底深处快速闪过一丝难掩的失落,他捂着肚子笑道“真是知我者唯有阿音!”
“不过说起你的婚事,我想起了一件事。”
白衣转眸看向他,说道“前几日西荒传来一封密信,信上说想要与鲛族起联姻之好,若说这联姻之事,这些年长海也收了不少,但都一一回绝了人家,可是这次有些不同,海长老好似格外看重那封信。”
“我问起原因,海长老不愿意说,只是告诉我说寄信来的是他曾经的故人,而这婚约之事也是他少年之时与那人早早约好了的,听说当时海长老曾经有一外族义女,这婚事也是为他义女定下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会有大战,也没有想到对方音讯全无,再后来,他义女因患疾而去,他自是忘了这桩婚事,谁曾想他的故人现在又突然有了消息。”
“鲛族现在的规矩是不与外族通婚,可虽然不能再进行联姻,也不能直接拒绝,对方毕竟现在身份不同,海长老与他之间也不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无法直白的拒绝人家,得有一个婉转的说辞才行。”
白衣眉间微拧,说道“海长老虽说族规不可破,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没有想要推辞的意思,反倒是成天跟一些长老们密谈,大有一种要解除族规,与外族联姻的想法,海长老说如今天下将乱,长海这片深海怕是再也没法保住大家平安,所以得另想出路,在乱流中求得生存。”
“所以,他们的生存之道就是与强国联姻?”
白衣点头道“目前的想法是这个,而且我偷偷听了,他们讨论的联姻对象不是别人。”
蓝衣猛然一愣,指着自己问道“不会是要把本王推出去卖了吧?”
白衣笑道“他们确确实实在讨论这个,有位长老还说要给你下药来着!”
“这群老家伙!”
蓝衣男子凝眉道“不过,海长老可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他向来重视族规,像他这样的人竟然有一天想要推翻族规,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白衣点头道“不错!确实如此,海长老善于占卜,他曾经算出一桩事关天下的大事来。”
“事关天下?难到这天下又要大乱了不成?”
“我也不知道,海长老只说他在那旧友身上卜到了一些不得了的卦相,怕是日后会成为一位天下闻名,流传千古的大人物。”
“大人物?什么样的大人物?是能做到六族之首,还是能统一了天下?呵....海长老是越老越糊涂了!他的旧友叫什么?在西荒哪里?”
“西荒姬水城,公孙轩辕。”
“公孙轩辕?”
蓝衣男子念叨两声,把嘴一撇,吊儿郎当的翘起了二郎腿来“这名号本王可没听过,海长老当真是老了,把稻草看成了救命浮木,他怎么也不想想,一个蛮荒之地来的,能成什么大事!”
白衣轻轻一笑,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盛世的门第,乱世的岗,出身这种东西也得看形势和命数,若是生在乱世,再纯正的血脉都不一定能喂饱自己的肚子,有时还会更惨。”
“你看的倒是透彻,不过你放心,三界六族和睦,眼下还算太平,不会到你说的那种地步的。”
白衣笑道“希望如此,不知为何,最近我常常心神不宁,总觉得三界六族会有大事发生.......................”
.....................................................................
“吼!”
痛苦的嘶吼声响在了东荒的大地上,东荒生灵被这巨大的悲伤牵动了心弦,大地微微发颤,花草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东荒上所有的鸟兽跟着这声嘶吼发出了凄惨的悲鸣。
但凡是在东荒居住,不论六族内外,所有的人,心底深处都生出了莫名的伤感,滚滚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流出。也有不少人因悲伤过度而昏厥过去。
泪水不断,哀鸣声接替响起,一时间,整个东荒被笼罩在巨大的悲痛中。
合虚境内
城中的百姓和守将因受不了那九头巨蟒散发出来的悲意,纷纷倒地昏厥过去,不但如此,就连有穷氏中灵力稍弱的兵将也是倒地不起,那神志清醒的,只有姮娥和司羿,还有合虚城,有穷氏里一些灵力稍强的将士。
“姮娥!”
司羿看着那条正在痛苦嘶吼的九头巨蟒,有些担心的看向姮娥,对她道:“姮娥,这怪物好像疯了?”
“要的就是这个.........”
姮娥说罢又现出了彩凤原形,她飞到半空中,张口吐出一团巨大的丙火,熊熊火焰好似一条铁锁,紧紧的捆住了那条依旧沉浸在悲痛中的九头巨蟒。
“锵!”
彩凤发出了得意洋洋的鸣叫声,一团又一团的火焰落在那巨蟒身上。
熊熊烈火把巨蟒身上的鳞片烧的焦黑,因受伤而暴漏在鳞片外的血肉被浓烟一熏,好不容易凝固的伤口顿时又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尽管如此,九头巨蟒任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九双眼睛紧盯着半空中那已经失去阳光,逐渐西沉朝暾,泪水慢慢变成血泪,从眼眶中缓缓流落。
“怎么突然天黑了?”
“这里怎么这么混乱,到底发生了什么?”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
不少百姓从内城中跑了出来,他们看见倒了一地的亲人,慌忙跑了过去,在一阵手忙脚乱的呼唤中,一些年轻力壮的少年慢慢的睁开眼来。
“儿呀!你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迷迷糊糊醒来,他看了看四周,当看见城楼之上那条处身与火焰中的九头巨蟒时猛然清醒过来,他指着那条巨蟒惊叫道:
“它就是羲和璨,是怪物,它要杀了我们所有的人!”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他一把抓过身边的老人,对他道“爹!快快打开城门,门外来的不是敌军,是姮娥姑娘,她是来救我们的!”
“什么?”
那些老人猛然一愣,不少人陷入了沉思。
“儿呀!你是不是糊涂了!咱们的合虚王就是以前的王姬,是正儿八经的储君,她怎么会做出像你说的那种事呢?她可是咱们的王啊!”
“糊涂的是你啊爹!姮娥姑娘说了,她生性残暴好杀,还曾行过逆天之事,此人万不可信!”
那老人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老朽亲眼看着王姬长大,她是调皮了些,但觉不是那种暴虐成性的人,即便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其中必然有隐情。”
“可姮娥姑娘说”
年轻人见老人不愿相信自己的话,一把将老人推开,摇摇晃晃,挣扎着走向城门。
“既然你们都不信就罢了!反正不能再留这怪物活着,我必须得把城门打开,迎姮娥姑娘进城来主持大局。”
那些慢慢清醒过来的年轻人纷纷站起身来,不顾老人劝阻,执意走向城门,原本被厚冰封住的城门被姮娥的丙火一烧,已经融化成水,坚定相信姮娥的年轻人合力打倒了城门前的守卫,取下了宫锁,打开了厚厚的城门。
“姮娥姑娘!姮娥姑娘!”
呼唤声引起了姮娥的注意,她转眸看去,见到城门大开,甚是欢喜,有穷氏的兵将瞬时入城,眨眼便控制了城中仅剩不多的残将。
“有姮娥姑娘在,一切也都放心了。”
“就是,姮娥姑娘,一定要打败这个怪物,一定要打败它!”
“姮娥姑娘烧死它!”
那呼唤声不但引得了姮娥的注意,还惊动了沉浸在悲痛中的九头巨蟒,它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拼命守护的百姓为姮娥的助威声。
百姓对她的咒骂,姮娥得意的冷笑,如同一盆冬日寒水,从它的头顶猛然泼下,把它那昏昏沉沉的脑子浇的甚是清醒。
她的哥哥死了,母亲为了点燃朝暾以身作祭,父亲也没了,如今她仅有的一条命还被人如此憎恶,不但如此,盼着她早些身死的竟然还是她心心念念守护的子民,她拼死拼活守护着这样愚昧无知的人,当真值得吗?
刺眼光芒骤然一闪,熊熊烈火瞬间被寒冰冻住,九头巨蟒消失不见,站在冰柱之中的只有一个衣衫褴褛,长发飘散的女子。
“羲和璨,你发疯发够了?”
面对姮娥的讥讽,姜小豆如未听闻,她满身疲倦的坐在地上,沉声一叹,从怀中取出一个闪烁着荧光的东西。
“既然如此,就陪我一同去吧!”
姮娥心中只觉不好,没等她看清,只见姜小豆仰头便把那亮晶晶的东西吞入腹中。
“羲和璨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姜小豆喃喃自语,突然间脸色大变,她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心口,额头渗出了晶莹的汗水,眨眼功夫,脸上血色悉数褪去,她死死的攥着自己那好似要裂开的胸口,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呻 吟声。
司羿见她突发异状,好奇问道“姮娥,她这是怎么了?”
“呼!”
姜小豆周身突然燃起了火焰,火焰见风就长,不过眨眼功夫,整个城楼上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这是..........”
姮娥突然脸色一变,颤着声音对司羿道“快快快!让城中的有穷氏的将士赶快出来,让他们赶快离开合虚境内!”
“怎么了?”
姮娥看着城楼上的火海,伸出过于气愤而发颤的手,指向那个在火海中痛苦呻 吟的姜小豆,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想要火烧合虚,想要所有的人陪着她一同去死!”
“什么?!”
“不会错!这些火不是凡火,是厌光神火!”
姮娥道“羲和璨不是我凤族血脉,她自幼体寒,善于驭水,能随意驾驭寒气,火是她的克星,莫说是厌光神火,就是普通的神火也能重伤她,所以这些厌光神火绝对不是她的!”
司羿迟疑道“听闻羲和璨这些年找了不少禁术,保不齐会找到一些秘法神术,兴许”
“不可能!”
姮娥美眸一眯,愤恨道“就算是拼尽她的修为也就勉强施一施凡火,这些高贵的厌光神火她还没资格触碰!”
“那这些火是?”
“我认得这火光,是泽漆的神火,想必泽漆在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内丹给了她,本意是想利用自己最后一份力量护着她,没想到,她这个妹妹竟然用来自杀,你看,她在火里有多痛苦,就像是跳进火堆的鱼一样,哈哈哈....真狼狈.............”
“族长!族长!”
一人慌慌张张跑来,跪在司羿面前,对他道“族长,城中突然起了大火,火焰在外城烧了起来,大家都被困在城内出不来了!”
“什么!”
司羿转眸看向姮娥,问道“姮娥,这.....这要如何是好?”
“慌什么!”
姮娥看了看不断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的姜小豆,轻笑一声道“行了!这戏也看的差不多了,你呀去找几个得力的人,咱们就远攻,看看今儿谁有能耐,能一箭要了她的命!”
“给我射!”
在司羿的指挥下,闪烁着寒光的箭羽纷纷射向姜小豆,只是奇怪的是,纵使姜小豆现在身处火海,没有半分防御能力,可那些箭羽没有一支能进的了她的身,所有的箭都再即将碰到她的瞬间自燃起来,然后变成火海中星星一点火光。
着急之下司羿拿出了自己独有的箭羽,拉弓搭箭,只听砰一声破空声,一支箭羽化作一道银光,呼啸着射向姜小豆。
“呼!”
可惜的是,就连司羿的箭也同普通的箭羽一样,在碰到姜小豆之前自动燃烧起来,转眼化为灰烬。
“怎么会这样..............”
相对司羿的愤怒,姮娥倒是抿嘴一笑,说道“真不愧是泽漆,死了也要护着他这个憨傻的妹妹。这份情还真是让人感动............”
“如今她恢复了人形,没了那碍事的盔甲,比方才九头蟒的形态要好对付的多了!只要找到能抵挡丙火的箭就行了。”
“我特意打造的银羽箭也没能近她的身,除了银羽箭之外,有穷氏的箭大多都是由木制成,木与火生来相克,哪里能找来不怕火的木头?”
姮娥转眸看向司羿,美眸轻眨,对他笑道“我记得你总是随身带着一支家传木箭,既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定不是凡物,要不要试一试?”
“可是..........”
司羿犹豫道“那是我们司家唯一的家传之物,爹临终前再三叮嘱,要我好好收着它,说它大有来头,这不是普通的箭羽,天上地下再也没有第二支箭能与它相比。就算是先不管它的来头,就单单是我司家的传家宝这一条,我就不能随意用了它,万一跟那些箭一样被火给焚了,日后我有何脸面去见先人!”
“玄夷司家家主曾在上古一箭射死混沌凶兽,那个时候,莫说巫阳八十一部,就是整个天下都知道司家的威名,玄夷司家的名声鼎盛天下,但是自司家家主受伤去世,名声也就散了,不然不至于让有穷氏的妘家钻了空子,当家做主十几万年!”
姮娥道“司羿,如今你确确实实坐回了本该就属于你的族长之位,但你不要忘了,就算你执意用旧姓待人,可如今你仍然挂名有穷氏,想要找回属于司家的荣耀,你就得拼!”
“若是你用司家的传世之宝一箭射杀了那贱人,不但能收获合虚的民心,还能将司家名声传扬出去,羲和璨再没有血缘,她也是被神农王视为亲生女多少年,而且她逆天行事,罪恶滔天,身份名气天下皆知,你杀了正好扬名立万!”
见司羿有些动容,姮娥温柔一笑,劝道“若是你的传家宝不幸毁于火海,老族长也不会怪你,毕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司家,为了整个玄夷部,若是畏首畏尾什么都不做,才是枉费了先人的心意。”
“你当玄夷司家代代好战是为了什么?不还是想让司家重新成为巫阳族的大姓,想让司家名扬天下!这个念头大家都有,可能做到的又有谁呢?司羿,那个挽救司家的人,难道你不想做吗?”
姮娥一语中的,说出了司羿心底深处的欲望,只见司羿心中不再犹豫,从怀中拿出一支虽然陈旧,但未有一丝伤痕的木箭了,他小心翼翼的拿出木箭,恋恋不舍的看着它,然后拉弓搭箭,满眼杀气的对准了姜小豆。
姮娥说的对,只要能杀了姜小豆,他一准能名声大噪,就算金长老的如意算盘打的在精,他再是强行将自己挂名有穷氏中,他也照样有办法让世人知道司家箭法,也照样有机会让玄夷部的名声再次回来。
“阿娘,阿爹,是我无能...........”
众人的哭泣咒骂声穿过火海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姜小豆的耳中,而此时再次听到咒骂声的姜小豆却没了任何愤怒,而是觉得好笑和安心,总觉得,堵在胸口的那口闷气在此时此刻舒畅了许多。
合虚是败了,但绝不是国破战败,而是败与人心。
说到底,她这个合虚王也确实不称职,未开战先失去了民心,被万民抛弃,姮娥再是小人,手段再是龌龊,可在这场仗中她是实实在在的赢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再守护任何人了,但是合虚是阿爹和娘亲手创建了,她不能就此拱手让给姮娥这样的小人,她得带着城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去见阿爹阿娘,还有曾经一同守护合虚的哥哥们..............
“砰!”
一声异响从火海中传来过来,在火中痛苦至极的姜小豆听见了动静,也察觉道那异响中透出的杀气,但在烈火重伤了灵力的她此时没有任何力气,没法抬眸去看一看,或是侧过身去躲一躲,只能像具尸体一样跪在火中,等着那异响来到身边。
“嗯!”
异响消失之时,姜小豆骤然感到心口突然传来一股剧痛,被烈火重伤的她此时有些恍惚,不知这剧痛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她艰难的抬起手来,慢慢的摸向自己的胸口。
她摸到自己胸前有黏糊糊湿哒哒的水渍,正觉奇怪之时,她又碰到自己胸前有根坚硬冰凉的木枝,她顺着木枝摸了过去,直到摸到末端上几根微硬的羽毛时,她才恍然大悟。
“是箭.............”
射箭人当真厉害,一箭射穿了她的心脏,伤了她的灵脉,鲜血争先恐后的冲她伤口流出,随着血灵的流失,她眼前的一切,渐渐的泛起了黑点,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在她即将昏厥之时,木箭中突然产生一股灵力,那灵力源源不断的涌进姜小豆心窝,让意识模糊的她猛然清醒过来。
“嗯?阿桑..........”
姜小豆用力掰断木箭,将那染了血的箭拿到面前,那半截木箭上散发的确确实实是阿桑的气息,但这气息又有些混杂,乍一看像是阿桑,仔细一瞧,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他吗?”
姜小豆转念一想,心中自嘲起来,若不是阿桑这个万木之祖,普天之下,有哪一支木箭能越过她的寒气和至阳至刚的厌光神火重伤她。
“呵..........”
不曾想她竟沦落到这种地步,沦落到就连阿桑这样一个怜惜天下的人都容不下她...........
当日她砍了他一条胳膊,伤了他半幅修为,如今他给有穷氏一支箭,要了她一条命,理所应当,理所应..........................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木剑中涌出,猛然灌进了姜小豆的体内,重伤在身的她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灵力,只见她紧攥胸口,满脸痛苦,口中发出了如野兽嘶吼般的惨叫。
“啊!”
荧光大闪,姜小豆再次化身为九头巨蟒,但这次与方才有些不同,九个蛇首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九双血眸充满了疯狂,九头巨蟒在火海中游走,九个蛇首四处喷火施寒气,合虚城中人人惊慌失措,到处逃命哀求,在九头蟒的疯狂下,不少人不时葬身火海,就是被寒冰冻成冰柱,死相极其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就连那条闪着翅膀围在它身边焦急打转的肥肥也被它一尾巴猛然甩开,不知甩去了哪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但司羿傻了眼,就连姮娥也看的目瞪口呆,明明射中了姜小豆的心窝,而且,方才她也确确实实即将身死,怎么突然又有力气折腾起来,而且还.................
“她失了人性!”
“什么?”
姮娥道“她没了理智,疯了!在重伤之下吞了泽漆的内丹,随后又被泽漆内丹中的厌光神火所伤,然后又受了你致命的一箭,伤上加伤,本就是活不了的,一定是泽漆内丹中残留了灵力进入了她的体内,她虚不受补,乱了神志,现在她已经不是羲和璨了,只是一条只有兽性,没有人性的九头蟒.............”
司羿急道“没了人性!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失了人性的她就是一条野蟒而已,你们有穷氏世代与蛊毒打交道,难道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发了疯的毒蟒?”
姮娥转眸看了司羿一样,笑道“蛇打七寸,捏头拖尾的道理还要我这个外行人来教吗?”
“可是........它....它有九个脑袋,而且,体型通天一般大........”
姮娥有些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司羿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一小队人马冲向那九头巨蟒。
姮娥转眸看着那个在火海中发疯嘶吼的巨蟒,勾唇一笑,喃喃自语道“羲和璨呀羲和璨,说到底,你也就这点能耐,是我高看了你.....................”
“吼!”
姜小豆被强行灌入灵力后失了神志,犹如普通蛇蟒一样,几近疯狂的嘶吼攻击,凡它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火海废墟,骨骸冰尸。
九个蛇首,各有脾性,但是不管是笑还是愤怒,它们都在齐心协力的做着同一件事,那便毁灭。
不管是合虚,还是合虚上的百姓,还是别的,只要是目之所及之处,统统都得毁灭!
此时的九头巨蟒已然被仇恨和疯狂所笼,九双眼睛兽性暴漏,没有一丝清醒......................
“救命啊!”
“快快快!爹我来背您!”
“哥哥,哥哥我怕!”
不管是合虚的百姓还是闯进城内的敌军都在四处逃命,那九头蟒不但巨大,眼神也好,不管你是一群人逃跑,还是孤单一人,它一眼就能看见你,然后死死的跟着你,那血盆大口不是喷出灼热的火焰,就是喷出摄骨寒气,是葬身火海还是冻死在冰柱中,一切都得看你的造化。
“哥哥你在哪里呜...........”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缩在墙角呜呜呜的哭着,其中一个蛇首就找到了她,巨大的蛇眼中透着丝丝阴冷,那个蛇首在她面前晃了又晃,猩红的信子在她满脸泪痕的小脸上快速一添,吓的她连哭也不敢哭,闭上眼睛,缩在狭小的墙角瑟瑟发抖。
那个蛇首觉得有些好笑,它吐了吐殷红的信子,在那小女孩身边左看右看,毫无征兆下,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想将她整个吞下去。
“砰!”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突然砸到了巨蟒脸上,正要进食的巨蟒停了下来,殷红的信子从那小女孩身上滑落,它慢慢转过头来,蛇眼中充满了只有野兽才会有的阴冷。
“滚......滚开!”
拐角处站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沉重的石块,将石块高高举过头顶,故作勇敢的看向那巨大的蛇首,颤着声音对它喊道:
“快滚开!”
莫说他举过头顶的石头,就是他整个人对于那巨大的蛇首来说,还不如它身上一片鳞片大,他的一举一动与它来说,不但没有任何威胁,反而还会让它有些想笑。
“哥哥!”
那小女孩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一头扎进只比她高了半头的小男孩。
“不哭不哭....有哥哥在!”
“哥哥,我怕.......”
小男孩的手已经累得打了颤,可就是高举着石头不肯放下,他对那流鼻涕的小姑娘咧嘴一笑道“有什么可怕的!你看,这大蛇已经被我吓住了嘛!小妹,你还记得合虚尽头的甘源吗?那里有水有船,你先上船去,上了船也别等我,等你把船开出甘源,我就找你了,到时候咱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甘源............”
小女孩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问道“哥哥你会来吗?”
“当然了!”
“可是我把船开了,你能追上来吗?”
“当然能!你哥哥我可是合虚第一水将,只要我下了水,这大蛇就是再长十个头也追不上我。”
小女孩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从拐角跑了过去,那个小男孩见她走了才松了一口气,石块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他颤着一双手对那巨大的蛇首道:
“喂!你要是实在饿了,就吃我吧!但是不能吃我小妹,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我.....我就揍你!喂!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管是他面前那条巨大的蛇首,其他蛇首也纷纷没了动静,九个巨大的蛇首呆愣在原地,九双蛇眸充满了迷茫和复杂。
“小妹你看你看!”
“别哭了小妹,我在这呢!”
“七哥保护你,不怕!”
“小妹你怎么了?呀!阿爹阿娘,小妹换牙了!小妹换牙了!”
“小妹不怕,有八哥在!”
“好端端的哭什么!没事没事,不过是破了一点皮,来来来喝口酒就没事了!”
“喂!”
巨大的蛇首看向那个小男孩,蛇眸中的阴冷和疯狂慢慢褪去,一丝水波和清醒慢慢显现出来..............
“小妹,别看!”
“小妹,今儿可是下初雪的好日子,往年的今天你都跟猴子一样,沾地不见影,要你老实坐一会比登天都难,今儿这是怎么了?闷闷的坐在这里,果子一个不吃,酒一樽不喝?”
“小妹,走喝酒去?”
“老三,你怎么又带小妹去山里玩了!你每次都会把她忘在山中,万一别人抱跑了怎么办!”
“小妹,要不要喝酒?咱们去竹林偷点好不好,到时候,咱们七三分好不好?”
“小妹!小妹!”
“小妹..........”
“对不住了小妹,五哥怕是只能送你到这了。”
“再见了小妹.........”
“喂!大蛇你到底吃不吃我了!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就走了?我真的走了?!”
“我真的走了!如果现在你吃我,我不跑,可一旦等我到了甘源可就反悔了,我虽然胆子大,但是我小妹胆小,你不能在她面前吃了我!”
小男孩一步三回头,确定大蛇没有来追他后撒腿便跑,转眼就没了踪影。
甘源.................
“七哥我不走!不走!是我害了你们!你不要管我,让我以命赎罪吧!七哥!”
“七哥...........”
“你的确是罪人!你亲手杀了你的哥哥,你亲手毁了你亲族的安宁,你睁眼看看,地上的每一具尸体都是因你而死,他们也有家,也有父母,兄弟,亲人,你害了这么多人就打算自戕了事?没那么便宜!”
“我要你用你活下去的每一天,每一刻,去给我忏悔,去给我反思,我要你每时每刻活在内疚歉意中。”
“你给我起誓!今生今世,不得自戕,拼命努力的活下去,哪怕在世间活的再低贱,再艰难,都要活下去!”
“七哥................”
“你给我起誓!快!”
是了,她可是发过誓的,今生今世都不得自戕,这是她答应过的,可是...............
九个蛇首恢复了冷静,它们四下逡巡,目之所及不是熊熊烈火就是惊慌失措的百姓,再远就是陌生他乡,可笑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能容她的地方........
“八哥,无生海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浮音姐姐说要扔我去无生海呢?”
“姐姐?阿音与你说了自己要变身为女子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浮音长得美,若是做哥哥太可惜了,还是做姐姐好看!”
“你这孩子!”
“八哥,无生海到底是什么地方?”
“无生海是鲛族里常常吓唬小孩子的小黑屋,它在隅谷之西,海之尽头,远着呢!我也没去过,只是偶尔听阿音提过,世间对它也多有传闻,有人说那里是一片黑海,伸手不见五指,阴冷黑暗,是尘世中最黑的海域。”
“还有人说那里是最清净的地方,四海的水融为一处,四海的鱼随处可见,没有嘈杂,没有争斗,是最清净的地方。还有人说那里无光无声,冰冷如冬,不但如此,还很静,静的让人发疯,让人怀疑生死,让人崩溃发疯。”
“这么多传闻....那它到底是什么样的海呢!阿音姐姐知不知道?”
“那里可是四海禁地,深海的尽头,水脉混杂,暗礁漩涡处处都是,就连善水的鲛人都无法靠近,更别说一个怕黑的牡牝了!不过,我听阿爹说过,说那里是不善之地,一踏进去,再无回路,不管那里是乐园还是囚笼,只要进去就无法再抽身离开了。”
现在想来那无生海还真是个好地方..........
现如今对她而言,只是求得一处容身之地,至于是乐园还是囚笼与她来说没一点也不重要。
“吼!”
九头巨蟒仰天嘶吼,周身聚其一团烈火,烈火化为火撵,带着它腾飞到半空中,九头巨蟒用仅剩的一丝灵力驱动着身边的熊熊烈火,未有一丝犹豫,转身便向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