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夜空,满身血渍的鸩鸟站在冷冰冰的枯枝上,尖锐的爪子下抓着一块鲜肉,流云飘去,诡异冰冷的月光洒落下来,在月光的笼罩下那块鲜肉原是一个孩子白嫩纤细的手臂。
鸩鸟梳理好自己的羽毛后,张嘴在那短小的手臂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仅剩不多的鲜血顺势流出,在肥嘟嘟的小手指上停滞不过一瞬幽然滴落,滴落在树下早已被淹没的血泊中。
血泊里静静的躺着几个残缺不全,冰冷僵硬的尸体,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黑暗中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睁开,随着一阵翅膀闪动的声音,黑压压的鸩鸟如一片黑云飘落在硬邦邦的尸体上。
“哇哇哇!”
枯枝上的鸩鸟吞下肉块喉中发出欢快的叫声,那声音如同襁褓婴孩的哭泣声一模一样,树下撕扯尸体吞食的鸩鸟们也附和似的接二连三的发出诡异的叫声。
一时间漆黑的林木间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声音顺着寒风传进相隔不远的老宅中。
老宅的一间燃着烛火的房间里传来相同的哭泣声。
“呜呜呜..........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父母早已身死,家中还有一个不足五岁的幼弟,我若死了,我弟弟他会活活饿死的,求你放我一命,我愿当牛做马报答您!”
一个十多岁的女娃跪伏在地上,她满眼惊恐,拼命的磕头乞求,鲜血从额头流落,流进眼眶中与泪水混在一起。
她身后堆满了尸体,有的已经腐烂,有的还有余温,数不清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堆在一处,好似一座小山,一座令人心惊不已的尸山。
黑暗中传来脚步声,她满脸惊恐的跪伏在地上,混了血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灰蒙蒙的小脸上留下两行血泪。
一个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砰砰砰!”
她疯狂的磕头,喉中发出恐惧的呜咽声“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不能死!不能死!求求你!”
脚步声并未因她的乞求停下来,那男子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她面前,未停足直接越过她向屋内走去,她愣愣的看着身后那个身影,心中腾上一丝希望。
他这是放过自己了吗?
“滴答!滴答!”
有水滴低落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一会近一会远,她抬眸看去无意觑见他手中那个滴血匕首,眉间满是疑惑。
她记得,刚刚他进屋时那把匕首分明未沾一滴鲜血。
一阵冷风透窗而来,她只觉得心窝冷飕飕的,低眸一看,看见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砰!”的一声闷响,她直挺挺的趴在地上,那张惊恐未定的小脸浸泡在血泊中。
鲜血从胸前的窟窿中争先恐后的流出,一路蔓延到身后那堆尸山下,与那堆已经发黑腥臭的血渍融为一体。
“咕咚!咕咚!”
那颗被强行剥离了身体的心脏发出强而有力的声音,好似还在它主人的体内一样,男子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颗鲜红跳动的心脏转身走进密室。
密室中点着两排烛火,屋内干净的不见一丝灰尘,密室正中央有一个祭祀台,祭祀台上躺着一个人。
男子捧着依旧跳动的心脏跪了下来,对那祭台上躺着的人恭敬一拜。
“咕咚咕咚!”
那人直挺挺的躺在祭台上,口中含着一颗珍珠大小的青紫丹药,虽是容貌依旧,但身上伤痕累累,胸前有一个舒大的窟窿,透过那个血窟窿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那个位置不该空着,而且还少了一个极重要的东西。
男子走到祭台前,将手中跳动的心脏小心翼翼的放进那个窟窿中,烛光下,那双阴沉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期待。
“咕咚!咕咚!咕咚!咕........”
鲜血淋淋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好似被泼了毒水一样,瞬间变硬变黑,乍一看好似一块煤炭。
“砰!”
男子一拳打在祭台上,阴沉的眼中杀气腾腾,那块停止跳动的心脏被他无声捏碎,他看着祭台上躺着的人,满眼悲戚的说道:
“为什么您还不醒,是不愿还是无能为力?吾发誓,一定要将您唤醒,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冰冷的夜里,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尸体被人从老宅中扔了出去,一驾马车从黑夜中跑了出来,马车从侧门进了老宅,宅子中隐隐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
女娲庙
“唔..................”
坐在古树下打坐的夜炀收回灵力慢悠悠睁开眼来,守在一旁的姜小豆见了,立马把怀里的油纸包打开,捧着一个热腾腾的糖糕屁颠屁颠的递到他的面前。
“狐王大人您醒了,请用早饭!”
夜炀看了看糖糕,又瞅了瞅突然变得异常勤快的姜小豆,狐狸眼微微一眯,唇畔勾起一抹邪魅。
“本座的叔父是青丘有名的书呆子,本座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你知不知道他教本座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不知道。”
“是人族的常说的一句老话。”
夜炀勾唇轻笑,一字一句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小豆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糕瞬间反应过来,嬉笑道“您如今可是我要服侍的主子,这丫头给主子备个早饭是常事,算不上殷勤!”
“少来!”
夜炀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糖糕,摇了摇手指道“有什么事趁着本座心情好赶紧说,错了这个机会本座也就没这么好商量了!”
“嗯..........................”
姜小豆看了看四周,快速蹭到他跟前低声道“我确实有事求狐王您出手相助。”
“哼!”
纤细的狐狸眼中没有任何惊讶,似乎他早就猜出姜小豆会这么说,夜炀咬了一口焦黄的糖糕,香甜的味道在风中悄然散开。
“这事吧.........有点难,不过........与你来说应当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
“浮音为了宛童再次进入落仙镇,但没了任何踪迹,你怀疑浮音被空青囚禁起来,想去空青的府邸找浮音,但空青府上机关重重,你一人去并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想要本座帮忙一同去找对吧!”
姜小豆支支吾吾还未说出口就被夜炀倒豆子似得说了个干净,她一脸惊讶的看着夜炀,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自从昨天你见到那条鱼后一直颦眉深思,谁都能看出你忧心浮音的安危,今儿你又这样殷勤的讨好本座,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猜吗?”
“哦......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见到绿桃了,我并未跟你说过此事.........”
“就你这满身的鱼腥味还用说?”
“多谢.......”
“谢什么?本座何时答应要陪你去了!”
姜小豆心中一凉,看着那翘着二郎腿,嚣张又欠扁的狐狸,咬牙切齿道“到底怎样你才愿意去!”
“唔......这个吗......”
夜炀将仅剩一小块糖糕一口吞下,满意的点头道“唔.....甜的有些腻,这样吧!本座可以去,但回来之后你要为本座亲手下厨做一回不腻人的糖糕,你答应本座就答应,怎么样?”
“好..............”
做可以,但能不能吃,吃了有没有别的副作用可不关她的事了!
“什么时候去?”
姜小豆想了想道“今晚吧!省的夜长梦多。”
“就本座跟你两人去?阿桑你有没有跟他说?”
“不用说!”
夜炀微微一愣,眉眼之间荡起难以掩盖的欢喜“你成日最喜欢带着他,这次怎么不带了?是不是觉得他碍手碍脚,有些厌恶了?”
姜小豆从油纸包裹里拿出一块依旧温热的糖糕递到他面前,摇头道“他早就猜到我会去,依着他的性子,我说与不说他都会去,所以不用说。”
狐狸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夜炀撇了一眼捧到自己面前的糖糕,翻了个身背对着姜小豆,冷冷一哼闷声道“本座也猜出你会去,你为什么还要来问?”
姜小豆并不理解夜炀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也察觉不出话中的危险,耸了耸肩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你猜出来了,而且就算是猜出来我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总得来问问才放心。”
“滚!”
“嗯?”
夜炀一声冷叱吓的她差点将手中的糖糕扔了出去,姜小豆不知所措的看着夜炀,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本座说的话听不懂还是听不见!”
夜炀身上杀气腾腾,吓的姜小豆不敢停留半步,站起身来撒腿就跑。
“哼!”
一丝香甜在空中弥漫,夜炀眉间一挑转身看去,只见身后放着一个被打开的油纸包裹,包裹里放了几块炸的焦黄的糖糕,想来是姜小豆跑的匆忙没来得及拿走的。
夜炀冷哼一声转身躺了回去,躺下不消片刻他又坐起身来,伸手将油纸包裹拉到自己跟前。
阳光在枝叶间闪烁着七色光晕,细长的红绸带在光晕中微微起伏,似一缕下垂的红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斑斓树影下坐着一个红衣少年郎,虽是带着面具不得见容貌,但一身红衣妖娆艳丽,让人不禁遐想面具上是何容颜。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郎,此时正一手拿着一个已经冷却的糖糕,毫无形象的大口朵颐,咀嚼之间隐隐能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好似一只被激怒的猛兽正在撕扯着爪下的食物。
那情景令人心惊的实在不敢久留。
入夜
一团“黑云”悄然从空中飘落,落在一座灯火通明的老宅前,几道身影从“黑云”上跳了下来,那“黑云”扇动着翅膀,又悄然飞回云层之中。
“我查内宅,夜炀查外宅,阿桑守在水源,万一被人发现,肥肥又无法从空中接我们走,咱们就从水源离开,可有问题?”
阿桑点了点头,低声道“燧木钗你要带好,有什么事情,我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好!”
姜小豆转眸看向身后一眼不发的夜炀,嬉笑道“狐王主子您可有什么问题要说?”
夜炀冷冷一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阿桑,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扔给姜小豆。
“这是?”
夜炀扔给她的是一根红绳,绳子中央系着一颗细长的兽牙。
阿桑眉间微微一挑,清瞳暗暗觑向一旁神情怪异的夜炀,这颗兽牙上散发的正是夜炀的气息。
“咳......这是....这是我族的至宝,你戴在脖间,可以保平安的。”
“至宝?”
姜小豆借着月光看了看,疑惑道“可我怎么瞧着有些像是狐狸的獠牙呢?而且还是幼崽的牙齿。”
“就你废话多!”
夜炀推了推脸上的面具,冷冷一哼率先走了过去,悄无声息的从墙头跳了进去。
姜小豆撇了撇嘴将红绳在手腕上随意一缠,跟着夜炀的脚步跳进院内,阿桑转眸逡巡,身影悄然消失在黑暗中。
姜小豆一进内宅便觉不对,宅中虽没了遮天蔽日的浓雾,但空中却夹着难以察觉的水腥之气,气息虽有些变化,可她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果然还是回来了。”
姜小豆轻车熟路的在内宅穿梭,内宅有不少守夜家丁,但没有一人发现她的存在,穿过水榭之后她突然驻足不前,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祭天柱,眸中腾上一丝欢喜。
祭天柱上绑着的人她也不陌生,熟悉的有些无奈。
“谁.............”
虚弱的声音隐隐传来,姜小豆抬眸一笑,幽幽走上前道:
“多日不见,宛童前辈可安好?”
月光下,那双湛蓝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光彩,好似夜中静海,没有波涛汹涌,没有千层浪花,只有疲惫的波光,死一样的平静。
“你....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现在可不是串门子的好时间........”
姜小豆笑道“前辈说的是,今儿登门造访,是想来找我的朋友,仅此而已。”
“外宅有两件相邻的柴房,活的都在左手边,死的都在右手边,时间久一些的扔在离着不远的林子里。”
“不不不!我要找的人绝不会在这些地方。”
她眯眼一笑道“若是有人真心想为难他,别说我,您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宛童明白过来,轻叹道“你是来找浮音的?”
“是啊!不知宛童前辈可知道浮音在哪?”
“他在沧海阁中沉睡,那里我设了结界,你拿着我的鳞片就可以自由进出了。”
“浮音可不是个嗜睡的人,前辈对他做了什么?”
宛童迟疑一瞬,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沧海阁中的雕棠花开了。”
姜小豆点头道“难怪......”
雕棠花有毒,花开之时,其香融于水中,凡沾染,五感不灵,入幻境而不自醒。
“可我记得这雕棠花喜暖惧寒,且花期短暂,四时唯有夏季才会开放,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它怎么会开花呢?况且浮音他也不是没见过雕棠花,怎么就这么容易中了花毒呢?”
姜小豆看着被绑在祭天柱上的宛童,似笑非笑道“浮音怕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被人下毒关押沧海阁了吧!宛童夫人,您说呢?”
一声夫人隐隐透出嘲讽和冷漠。
“..............你这孩子真是聪明的让人有些害怕!”
绳索无声断裂,宛童从祭天柱上滑落下来,虽是受了伤的人但身上散发的灵力依旧令人不敢小觑。
空中游荡的怨灵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大大小小的怨灵聚在宛童身后低声嘶吼,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姜小豆,似乎只要宛童一招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撕碎她。
宛童幽幽一笑,说道“我开始有些好奇,好奇你这小娃子究竟知道些什么?”
“呼啦!”
一条水蟒从水中游了出来,它窜到姜小豆身边将她护在其中,一双碗口大的眼中紧紧的盯着宛童身后蠢蠢欲动的怨灵。
宛童看了看她身旁由水变换的巨蟒,嗤笑一声道“到底是小丫头,这就害怕了?”
姜小豆轻轻抚摸着水蟒透明的鳞片,逡巡四周不断赶来的怨灵,似笑非笑道“害怕?是害怕这些被操控的怨灵,还是害怕身为驭魂王的您呢?”
“上古大战之时,天地被鲜血浸染,一眼望去尸横遍地,怨灵冤魂在人间肆意张狂,那时鬼族还未分裂,统领者是茩荼娘娘,她派了许多阴差去追捕祸害人间的怨灵,可惜当时的人间因大战摧残早已是怨气冲天,比九幽炼狱还要阴森至极,阴差对那些被鲜血滋养的魂魄根本就无能无力,茩荼娘娘无奈之下只要寻求世间存活下来的“正义”之士帮助。”
“在众多的“正义”之士中有一人真正的被人间怨灵所惧,传言“他”披着黑袍从水中走出,只身一人走进怨气冲天的人间,一抬手掀起千层巨浪,一放手可镇压万丈波涛,凡“他”所过之处,皆是净土,不计其数的亡灵被“他”一人带回了幽都。”
“当时三界还赐了封号,尊称“他”驭鬼王!”
姜小豆顿了顿,她看着伤痕累累却依旧美艳的宛童,眯眼一笑,满脸乖巧的说道“不知夫人对这驭鬼王的封号可耳熟?”
蓝眸中幽光闪烁,眉眼间暗藏杀气,她冷冷一笑道“你到底是谁?”
“一个小混混呀!只不过,是个耳朵较长的混混!”
“一个混混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若不是知道您就是上古人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往这方便去猜,但自从知道您的身份后,我就着手调查上古时期的事情,您的封号着实太响了些,响的让人不得不在意!”
“世人皆知怨灵惧怕驭鬼王,却不知驭鬼王的真正身份,只晓的“他”从水中来,又消失在水畔,可我不经意间去也查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姜小豆拍了拍水蟒的圆脑袋,慢悠悠道“当年您无意从怨灵手中救下一位重伤濒死的神族将士,为他细心疗伤,他不小心瞥见了您的蓝眸,将这双眼睛画在纸上供在宗庙之中,那位将士死后,他的后人继承先人遗愿,将您这双蓝瞳依旧供着,直到如今香火不断。”
“从水中来,消失在水畔,一手通天驭水的本领,蓝色眼瞳,关键还发生在上古时期,您自儿说说,这明摆的事情还用的着猜吗?”
宛童轻轻一笑,唇畔勾起一抹美艳“真是个聪明又机灵的娃子,不过看在浮音的面子上,只要你允诺将我所有的事情闭口不言,且不再来捣乱,我就考虑放你一命,怎么样?”
姜小豆耸了耸肩“我再是闭口不说,浮音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雕棠花毒可不单单只有让人昏迷的作用, 那孩子醒来只会记得自己该记的,至于那些不该知道的,会永远不再想起来。”
“不该知道的事情..........”
姜小豆击掌笑道“我想大约也猜得出这不该知道的究竟是什么事了!”
“哦!”
宛童瞬间来了兴致,好奇问道“说来听听?”
“叶上秋曾为一个黑衣人炼制游丝丹,她口中描述的黑衣人与空青一般无二,而空青要游丝丹干嘛呢?肯定不是拿来买卖,他手里一定有个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尸体,那尸体定是上古时期的人物,一个上古时期的人物能不腐不烂保留到现在,之前肯定是有游丝丹护体,而在叶上秋出现之前,搜集冤魂,帮空青炼制游丝丹的肯定是夫人了。”
“我想大约是在夫人剥离魂魄炼制游丝丹时浮音不小心撞见了,依着空青的脾气,就单单是浮音那张与先祖一模一样的脸,他一定会选择杀了浮音,应该是夫人您求情,留了浮音一命,但此事过于重大您不能冒险让他就这样离开,因为您自己也不知道他出去之后会做什么事情,所以您选择催动雕棠花开放,让他受幻境所影响从而忘记这件事情。”
“夫人请求定是又惹怒了空青,空青一怒,我们就很有缘分的在这祭天柱前相见了。”
宛童从最初的好奇已然转变成惊慌,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无法压制的寒意顺着脊梁骨快速蔓延,因过于恐慌导致牙齿打颤的声音也格外的刺耳,这个鬼头鬼脑的丫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所猜想与当初发生的竟是一丝不差,这份超出常人的聪慧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六族稳定,三界又有铁规,炼制游丝丹成了大事,稍不留神便会被发现,从而引出杀身之祸来,空青舍不得夫人冒险,就找到了叶上秋这个替身,至于叶上秋的下场,我想夫人应当是一清二楚。”
“而空青手上那具尸体,虽然我没查出是谁,但我想既然空青千方百计的保留至今,肯定不单单只是祭奠,他是想用逆天禁术来复活那人。说实话我真是非常的佩服,敢明目张胆的让天地出现异象,这份胆量,世上没几人能做到。”
“可惜动静太大,惊动了神族,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派兵来进行天罚,到那个时候原本就属于罪奴,又触犯禁术的空青必死无疑。”
“而夫人,您虽然也做了违背天道轮回的事情,但涉及未深,只要跟着浮音去长海,看在鲛族的面子上,神族不会为难你的。”
“嘶!”
姜小豆倒吸一口气,突然恍然大悟道“难不成.........”
难不成上次宛童出现在镜湖不是巧合,是空青他有意为之,他不想宛童被此事牵连,所以选择送她离开?宛童对空青确实是真情实意,但空青.......像他那种残忍冷血的人,真的会懂人间真情?这其中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宛童见她说了一半没了下话,便开口问道“难不成什么?”
“咳.......难不成您想陪着空青一同死?”
“你这么聪明何不猜一猜呢?”
姜小豆迟疑一瞬,似笑非笑道“我姜小豆混世多年,最不敢猜的就是人心,最不敢赌的就是情字。与世人而言最珍贵是两心相交,最难得的是情义相赋,但对我而言,屁都不是!”
“...................”
湛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宛童愣愣的看着姜小豆,眉间闪过丝丝动容,她轻叹一声,低声喃喃道“这话原不该从你这样年纪的孩子口中说出,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闲话说完,我也该走了!”
姜小豆拍了拍手,歪头嬉笑,宛童怔了一瞬,四下逡巡,疑惑道“谁同意你走了?”
“当然.....是我自己了!”
话音刚落,宛童只觉双腿一软,不等反应便瘫坐在地上“你....你做了什么............”
“若说下毒,我可没觉的自己比您差,与您说了许多,就是想转移您的注意力,好让您多吸收一些万桃花粉。”
“万桃花........该死!”
宛童周身半分力气都没有,就连灵力也被万桃花所压制,根本无法运转,身后怨灵没了她的控制四散飞离,
“你这丫头!”
“虽然来之前我很担心浮音,但一想到他在沧海阁我就放心了,趁着天色尚晚我还是做些别的事情吧!”
“你要做什么?”
面对宛童的质问,姜小豆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嘘!你猜猜?”
说完抬脚向前大步走去,那由水变换的巨蟒甩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在微微干裂的土地上留下一道水淋淋的痕迹。
宛童目光追随而去,虽然不知道姜小豆到底想做什么,但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一丝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那种无法言语,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
实在没想到,她再次感受到这种令人窒息的不安,竟是因为一个貌不起眼的小丫头,这丫头到底是谁?
“嘶嘶嘶!”
巨蟒停在一株大榕树旁,它围着榕树来回打转,长长的信子对那毫无生机的树根发出低沉嘶吼。
“砰!”
巨蟒缠在那毫无生机的大榕树上,微微一用力,榕树怦然破碎,尘沙散去,一个黑黝黝的大地洞暴漏在空气中。
“果然”
洞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冲天煞气,只单单在洞外站一站便周身发冷,心神不宁。
巨蟒耸了耸鼻子,向后退了又退,它一脸嫌弃的瞥了瞥那深不见底的地洞,有些不耐烦的蹭了蹭姜小豆。
它虽是凝水化形而成的蟒,但却是五感皆在的蟒,哪里闻的惯这种混杂浊气。
姜小豆未发一言,抬脚便走进那阴气森森的地洞中,巨蟒卷着尾巴守在地洞外面。
那地洞极深,且无烛火可照明,明明是地下却总有阴风阵阵,时不时会有令人惊悚的声音传来。
姜小豆走着走着便觉的自己好似湿了鞋袜,每走一步鞋中便有噗嗤噗嗤的水声。洞中虽然又黑又暗,但她并未感到自己有踩到水洼,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湿了鞋了?
没有水怎会湿了鞋.........难不成.......
她摸索着蹲下,用手摸了摸自己湿哒哒的鞋子,她刚抬起手,还未放在鼻下,便清晰的嗅到一丝血腥味。
是血.......土中竟然有血?!
那土松软潮湿,定是被鲜血浸泡不止一日,空青这家伙到底是杀了多少人!
“滴答!滴答!”
黑暗中有水滴低落的声音传来,姜小豆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向那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这是.............”
当她转过一个拐角后,眼前猛地一亮,她眯了眯有些刺痛的眼睛,凝眸看着眼前的一切。
明亮的火烛围成一个奇怪的的阵法,阵法之中燃着莹绿色的火苗,姜小豆走进才发现用来火源之处原是一滩血迹。
“咦.............”
姜小豆搭眼瞧了瞧那血迹,原本来离开的脚突然又转了回来,她凝眸看着那炙热扭曲的火光,她总觉得火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忽视。
“这是.......”
火中的血迹十分规整有形,不像是随意泼撒,像是有人刻意画就。
画的好似是蝶?两只蝴蝶,大蝶如蒲扇,小蝶如米粒,两只蝶展翅在山峰洪水之间,原本应是极美的画面,但在莹绿的火光下却显得格外诡异,就连蝶身上的花纹都让人不禁心生恶寒来。
花纹?
“不对!”
这花纹
姜小豆心中猛地一沉,她伸手点着蝴蝶身上的翅膀“一,二,三....................”
“展翅可见千眼,收翅唯有一瞳。”
头长四角,背后三翅,生来有千眼拥护,雌虫为王,雄虫为奴,生而不离............
“母去子寻,子归不散,这是”
蒲虻!
蒲虻与蝴蝶却有几分相似,但本质却是天差地别,蒲虻是蛊虫,母虫大如蒲扇,背后三翅多是艳丽之色,就是飞舞在百花之间依旧不减自身美艳。
雄虫却与雌虫截然相反,不但体型比母虫小,而且背后三翅也黯然无光,与林间枯枝同色,停留在枝头时,如一片被虫蚁啃食的残叶般。
母虫生来是王,有孕之时会变得嗜血凶悍,陪伴在身旁的雄虫皆被母虫当做粮食吃掉。
母虫一次只产一只幼虫,一辈子也只有生一只幼虫,当幼虫出世后,母虫会把幼虫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若有雄虫接近想要求欢,母虫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将雄虫赶走或是活活毒死雄虫,所以每一只母虫在有孩子的情况下,都会用自己短暂的一生去守护陪伴自己的孩子。
若是幼虫贪玩离开巢穴没有及时回去,母虫便会外出寻找,不管幼虫在何处,外面是否有风雨霜降,母虫都会奋不顾身的外出,直到找回自己的孩子。
母虫只要活着,幼虫是绝不会找配偶的,只有母虫身死,幼虫才会寻找属于自己的另一半,而母虫的遗体则成为幼虫与配偶的求欢大礼,一份非常有营养的晚餐。
蒲虻与其他蛊虫最大的区别之处便是它们的翅膀,蒲虻背后只有三片翅膀,翅膀上生来有奇纹,好似一双双眼睛,展翅时背上千眼具睁,收翅时翅膀上只有一瞳,无论雌雄,翅膀上皆有此纹。
所以世人也叫蒲虻为千目蝶。
现如今蒲虻已不多见了,但在上古时期,蒲虻倒如普通蝉蝶一样,只要到了山谷深处便总能遇见。
那个时候亲人或是情人被迫分离之时,人们会服下母虫和幼虫的鲜血,纵使两人天各一方,山陬海澨,但,总会有那么一天,两人终会再次相聚。
“蒲虻啊.............”
火中画的好似某族的图腾,而她依稀记得三界之中好像只有一族用将蒲虻做了图腾,哪一族来着................
只有祭奠家族时才会燃烧图腾,而眼前这个,图腾清晰,火焰旺之又旺,不像是燃烧已久的,像是刚刚祭拜过似的。
“刚祭拜过.............糟糕!”
姜小豆想起的同时心中猛地一沉,下意识的要离开这个暗道,谁知一转身便看见对上一双冰冷可怖,透着疯狂嗜血的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她身后竟站着一个人,一个她很不愿意碰见的人。
“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