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就万年,我答应你了,快去帮忙!”
“哼!”
只见眼前火光一闪,在炙热的烈火中,狐形渐渐消失。
夜炀心中五味杂陈,既是欢喜姜小豆答应了自己,又烦恼姜小豆是为了那木头答应自己,就在刚刚阿桑让姜小豆离开的时候,他分明从她眼中探到了惊恐的目光,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姜小豆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就是在她面前杀再多的人,她也不会皱下眉头,说不定兴趣来了,帮着磨刀放血也是有可能的。
而这次却不一样了,她怕了,似乎怕那木头死在自己面前。
“你好像很在意那个木头?”
姜小豆微微一愣,摆手看向那烈火中逐渐出现的身影“哪这么多话!答应都答应了,你帮不帮!”
“哼!”
火光渐弱,夜炀从烈火中走了出来,他斜眼觑了姜小豆一眼,冷冷一哼,而姜小豆看见他的人形却是猛然一怔,忙不迭的转过眸去,眉间隐隐闪过一丝惊慌。
夜炀察觉有异,红裳一挥,一面水镜凭空出现。
“姜!小!豆!”
水镜之中映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褴褛不堪,头发乱如鸡窝,胳膊上,手上青一块紫一块,脖子上还留着一块大红唇,就连火红的飞燕面具上也被抹了一道白中泛黄,半干不干的不明液体。
那模样既狼狈又凄惨,有种被人劫完财后又劫了色,吃干抹净后又挨顿打的感觉。
“呼!”的一声响,屋内火光冲天,夜炀站在熊熊烈火之中,褴褛红裳随着火焰上下翻飞,王者霸气随着那滚滚热浪铺天盖地而来,他缓缓抬眸看向姜小豆,眸中杀气腾腾。
“别别别动气!咱们先出去再说,先出去再说,日后我给您端茶倒水,捏肩揉腿,绝无怨言!”
“哼!”
熊熊烈火扭曲成一只巨大的九尾火狐,那巨狐仰天长啸,满目杀气地朝那黑衣人扑过去。
“阿桑快闪开!”
阿桑正全力困住那黑衣人,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而那九尾火狐不避不闪,直径向两人冲去,那架势似乎要将阿桑和黑衣人一同干掉。
“呼!哗哗!”
一股热浪弥漫开来,似一层漫天大雾突然滚滚而来,瞬间将所有淹没。
“阿桑!”
姜小豆捂着胸口上前去看,只见火狐已经消失不见,阿桑撑着木剑半跪在门口喘粗气,他似刚从水潭爬出来一样,满脸水渍,浑身湿透,细小的水珠顺着他脸暇滑落地上,而那黑衣人却没了踪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以阿桑为中心百步之内似下了大雨,水汪汪的,处处皆是大小不一的水洼。
“有人救了他!”
夜炀从屋中走了出来,狐狸眼微微一斜,姜小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旁的大树上也有被水淋湿的迹象,只不过,水渍的痕迹只在树身中央,而树身上方已至树顶并无有水淋过的痕迹。
姜小豆踢了踢鞋下沾的泥巴,砸了咂嘴“能召的来这么多水,来救那黑衣人的不会是水妖吧!”
夜炀走到那被水打湿的古树旁,伸手接了一滴在叶尖上打转的水滴“木头,刚刚你离那人最近,你可看见什么?”
阿桑撑着剑缓缓站起,他摇了摇头,眉间神情恍惚,有一种似梦似醒的感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阿桑扶额低吟一声,水滴从发间滚落在同样湿透了的蓝衫上“刚刚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唱歌,那歌声很是遥远,听的并不真切,我失了神,回过神来只见眼前有万丈潮水呼啸而来,不过瞬间便将我淹没,就在那落水的一刹那,好像......好像有人来到我的身边,那歌声也再次响起,当我察觉不对时,那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能在阿桑手底下将人毫发无伤的救走,来人灵力不俗,姜小豆忍不住砸了咂嘴“啧啧啧!这水妖还真是厉害!”
“水妖?”
夜炀随手一扔,一抹红光落入姜小豆怀中,姜小豆凝眸一看,是一块崭新的红手绢,拿手绢的一角被水打湿,好似刚刚擦过手。
“干嘛!要我给你洗?现在就开始使唤我干活了,在你这个狐王手下为奴为婢还真是可怜!”
夜炀白眼一翻,指了指那被水打湿的一角,冷然道“你好好瞧瞧!这水有什么古怪之处!”
“水而已能有什么...........”
话说一半便没了声音,只见她一双眼睛瞪的溜圆,颤着声音不可置信道:
“这.....这是海水?有些像是海水,但又有些不像...............”
“对!这看似像普通的水,但水中寒气逼人,若不是水的问题,应当是驭水之人自身的问题。”
“救走黑衣人的是善于驭水之人.............”
姜小豆喃喃自语,似乎想到了什么,夜炀转眸看向她,似笑非笑“怎么?可是知道是谁将人救走了?”
“啊?”
姜小豆回过神来,错过那双意味深长的狐狸眼,连连摇头“没,我就一混混,认识的也都是半吊子,这么厉害的人物,自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认得的!”
“是吗?”
“是是是!咱们先离开吧!一来我有重要的事与你说,二来这也不是什么个能安生说话的地方。”
那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精光暗闪,姜小豆被他盯的心里直发虚,连走带跑上前带路,连头都不敢回。
“奇怪!我明明记得往这一转就到大门口了,怎么转了四五回了,都找不到大门呢!”
三人在府中转悠半天,就是找不到出府的大门,入府时明明就一条道到头,如今要走了却多了许多偏僻小道,姜小豆之前做的记号也都不见了踪影,消失的那叫一个干净。
不知何时府中竟然起了大雾,待三人反应过来,已经身在那纱帐般的浓雾中,五步之内不见人影,在那浓雾深处隐隐有嘶吼声传来,好似是怨魂冤灵正在浓雾中挣扎哀嚎。
“别走了!”
耳畔传来夜炀的声音,浓雾中只听他脚步声微微一顿,姜小豆顺着声音来源寻摸看去,只见此时夜炀虽是人身,但身后已然露出了九尾。
她心中猛然一惊,难道夜炀支撑不住,又要现原形了?
那火红的九尾在大雾中舒展开来,似一团烈火在浓雾中燃烧,九尾上暗光萦绕,星星点点的光芒向浓雾中飘去。
“我们中计了。”
荧光散去,只听夜炀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姜小豆微微一愣,开口道“什么意思?”
阿桑蹲下身来,从怀中寻摸到一根泛黑的枯枝,他将枯枝插在地上,掌下荧光闪烁,灵力源源不断的灌在枯枝上,很快那枯枝再度生机,嫩绿的细芽从枝头上冒出。
“以命续命,你这木头懂的还真不少!”
浓雾中传来一声冷哼,那抹红裳从浓雾中走了过来,只听他砸了咂嘴,眉眼间妖治动人“予汝之命,终吾之事,这招用的不错,本座着实好奇,想看看你的命能有多硬,能号令的了多少木灵为了你效力。”
“一棵足以!”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晃动起来,有轰鸣声异响从地下传来,只见阿桑手中那细小的树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抽芽,落叶,枯枝,抽芽,落叶,枯枝,随着阿桑灵力的灌入,枝头新叶不断,地上枯叶成片,眨眼间似四时已轮转几番,纤细的树枝变成参天大树。
“这....这是.........”
那树高有百丈,大有十围,焦黑的枝干,枝头上的燃着熊熊烈火。
“噼里啪啦!”
姜小豆满眼好奇,上前想要去摸那焦黑的枝干,结果还未走进,便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她运用灵力护身,勉强走到树下,虽有灵力护着,但她仍觉自己似进了大火炉一般,身旁热浪滚滚,耳畔火声呼啸,在那树下,几乎连眼都不能睁,一睁眼,入目皆是闭眼火光。
“要死了!要死了!呼!”
站在树下不过一瞬,姜小豆便落荒而逃,逃离那火树之后,她猛然发现自己不但大汗淋漓,而且一身衣衫皆被烈火灼伤。
“阿桑,这是什么树?怎的这样厉害!”
“是燧树。”
“燧树?”
“燧树喜好古怪,大多都在恶水之畔,险山之中,世人少有人知,本座曾路过毒岐山,在断崖上见过一次,虽说瘦弱矮小了些,但也与寻常树木一般无二。你手下这棵,火光燎天的,与本座见的那棵,除了名字一样外,无一相似。”
“燧树万年一燃,万年之前皆是瘦弱纤细,万年之后疯狂成长,不日便成万丈古树,天雷做引,燧木自燃,白日黑夜,其焰燃之不熄,一朝火光泯灭,燧树寿终,万丈身躯彻底崩塌成灰。”
阿桑转眸看向夜炀,眸中淡然坦荡“燧树自燃的时间有长有短,长有开天之初至今日不灭,短不过四时风雨,六族内鲜有人知。”
姜小豆想了想,从袖中拿出那支沉甸甸的燧木钗,问道“你方才拿的燧树枯枝可是这个小妖送你的?”
阿桑点头轻轻一笑,转眸看向那火光燎天的燧树,声音骤然一沉“也该到了!”
话音未落,只听有狂风袭来的声响,浓雾被强行吹开,在那风中,隐隐有衣衫翻飞的声音传来。
“呵呵呵!老朽来迟,让您受惊了!”
浓雾散去,只见有人从风中走来,那人拄着一根红绿相缠的树藤拐,身形佝偻,披着一件几乎拖地,褴褛漏洞的灰袍子,灰袍子随风起落,只有一只脚暴漏在风中。
那人只有一只脚!
他撑着树藤拐配合着那只残留的独脚,一步一缓,慢慢走来,虽是速度慢了些,倒也稳当。
相对灰袍下独脚,那双墨灰色眼眸显得异常精神。
“呵呵呵!多年不见,您可还好?”
那老者走到跟前,对阿桑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那架势大有老仆见主的意思,惊的姜小豆眉间挑了又挑,她看了看那老者又觑了觑阿桑,不禁在心头细细回想自己之前有无得罪过阿桑。
阿桑微微一点头,淡然道“好。”
那老者笑眯着眼睛眉眼,转眸看向姜小豆和夜炀。
说来也奇怪,那老者的笑容与世间客套假笑决然不同,他的笑极为和蔼可亲,好似一位许久未逢的挚友,双目相望时心中莫名的欢喜雀跃。
“呵呵呵!真是想不到,再次相见,您身边居然有了朋友!真好,小老儿再也不用担心您一个人寂寞了。话说回来,您这可是头次找小老儿,是碰见了什么稀罕的事要与小老儿说?还是遇到棘手的事需要小老儿帮忙?”
阿桑点点头,缓缓开口“我们被人困在这儿了,对方似有两人,皆不知身份,其中一人有百足王护身,出手时总夹杂着魔气,相当棘手。”
“还有最近落仙镇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镇中木灵衰弱,天空出现异象,此宅还有人私下淬炼活死人,就在刚刚我们被人偷袭,那人虽未露面但疑似海中人,这遮天大雾想必也是那人设下的,天燧老,你可知这些人是什么人?落仙镇异象百出可是与他们有关系?”
“呵呵呵!天下万事都敌不过因果两字,您刚刚所问的,不单单是落仙镇的事,还是三界之中,六族内外,旧时今后的事儿。事态严重,牵扯甚多,恕小老儿不能与您细说,还请您放心,此事不日便会有人来管,到时一切都会圆满结束。”
天燧老呵呵一笑,拄着藤拐上前两步温言相劝“小老儿知道,您最不喜伤命逆天之事,凡见着了必要管一管。但,有些事情,您不能管,也没法管。欠下的总要去还,就算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有的时候只能一错到底,无路可走。这是命数,也是天意!依小老儿说,此事您万不可插手,该来的挡不住,该去的也留不下,任他去闹,闹过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燧老的意思我明白,我只是担心..........”
阿桑觑了一眼姜小豆,看向天燧老那双笑眯眯的眼眸“那人口口声声自称老友,对我的两个朋友很是在意,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举止疯癫,我担心他会做出一些更为疯狂的事情。”
“呵呵呵!老友啊?”
天燧老笑眯着眼睛在姜小豆和夜炀两人之间逡巡,目光几转最后落在夜炀身上,只听他突然惊叹一声,冲夜炀呵呵一笑“哎呀呀!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功夫,青丘狐王已经长这么大了,你不好好在青丘管理狐族,偷偷跑出来玩,要是叫你阿娘知道了,又该罚你了!”
一字一句解释和蔼可亲,夜炀怔了一瞬,回眸看向天燧老,眉眼间难得乖顺“前辈见过本座?”
“何止见过!小老儿还曾喝过你父亲的满月酒唻!早些年,小老儿也喜欢热闹,三天两头去青丘讨酒喝。现如今老了,好清静,哪里也不想去,更别提去青丘串门子了,近年,统共就入青丘三次,最后一次是你的百日宴,长时间不来往,别说你个不记事的,就是赤雪墨那三混小子怕也记不清小老儿喽!”
天燧老笑呵呵看向夜宴,和蔼问道“被称为老友的就是你吧!”
“是。”
“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模样,确实像极了他的挚友。不过你别怕,任他说什么,不要往心里去就是了。”
夜炀点点头,火红的飞燕面具上折射出一道柔和光芒,只听他恭敬道“多谢前辈!”
“你.............”
天燧老转眸看向姜小豆,和蔼笑容逐渐消失,一双墨灰色的眼眸在姜小豆身上来回逡巡,姜小豆被看的有些发毛,忙扯出一抹假笑,恭敬开口“在下姜小豆,见过前辈!”
“你.....你是谁家的孩子?”
天燧老笑眯着眼睛,但那笑意并未到眼底,眼前这个孩子他虽未见过,但身上却散发着一丝熟悉的气息,他心中并不陌生这久违的气息,但无论他怎么回想,就是想不起关于这气息的一星半点。
但有一样他心里很是清楚,面对这笑嘻嘻的娃子时,他竟不敢直视那双笑嘻嘻的眼眸,敬畏的念头瞬间在心中升起。
这种感觉之前也曾有过,他清楚记得,那时他还正当少年,偶然在祭坛上窥见开天大帝,开天大帝手持神斧立于天地之中,两侧日月相伴,身旁万灵朝拜,在茫茫人海之中,他有幸被开天大帝眷顾一眼,只那一眼,他便决定永生永世追随祭坛上那个威严凛然的男子,他愿意为他平天下,守天下,生死追随。
“晚辈是合虚姜家小辈。”
“哦...合虚....姜家.........”
合虚他从未听过,而姜家也没人与他说过,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家族。
“小老儿真是老了.............”
想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自开天大帝去后,纵使是六族之争,神魔大战,他也没有一丝动容,而现在,一个奶娃娃随意一眼,就让他心中惶惶不安,难以平静,可见他是真的老了..................
“嗯?”
姜小豆歪头一笑,摆手道“前辈怎么了这是?天地之中,六族内外,哪有长生不老的,就是神族也无法做的到,只要日子过得舒服,事无遗憾,这辈子就没白活!”
“吾这一生对得起天地万物,对得起天下众生,但却唯独对不住他................”
天燧老对上姜小豆嬉笑的目光,心中突然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好似从万里之外飘来,虚弱缥缈的同时又夹杂着牵动人心的沉重。
天燧老莫名湿了眼眶,心中生出巨大的悲伤。
他幽幽转身隐藏自己心中的悲伤,缓缓走向火光燎天的燧树,姜小豆几人虽离燧树有数十步之远,但仍能清晰的感到那炙热的温度,而天燧老丝毫没有受燧树的影响,他拄着树藤拐,一步一缓,幽幽走到燧树之下。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那焦黑的树皮上,周身狂风骤然大作,姜小豆几人被沙石迷得睁不开眼,隐约只感周围猛然一凉,风声再弱时,面前那万丈燧树已变回枯枝,而枯枝周围一片焦土,莫说花草树木了,就连半个宅墙也被烧的墙倒瓦碎,墙缝中透着星星点点火光。
褴褛灰袍在风中渐落,天燧老捧着那根枯枝走到阿桑面前“若您有事,大可燃木召唤小老儿,这以命续命的法子就不要轻易用了,伤您根基呀!”
阿桑接过枯枝,轻轻点头,天燧老转眸看向夜炀,和蔼一笑“在外面玩够了就赶紧回去,别叫你阿娘惦记!”
“是,谨记前辈教导!”
“对了!你成婚了吗?”
“未曾!”
“还未成婚......”
天燧老沉吟片刻,在袖中摸索半天,讨出一把小巧的木梳“你都这么大了,用不着多久就该讨媳妇了,小老儿年纪大不爱走动,你大婚之日不定去,既然今儿个撞上了就提前给你得了!这是燧木圆月梳,意欲花好月圆,偕老共生,是小老儿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多谢前辈!”
“至于你!”
天燧老看向姜小豆,眉眼淡笑“小老儿虽不知你是谁家的娃子,但看向你时心中总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不知今日之后有无机会再次相见,若有机会,小老儿定与你醉卧月下,把酒畅谈。”
“好。”
“呵呵呵!今儿个出来一趟没白出来!风起,撤兮!”
风声大起,尘土飞扬,三人闭目掩面,再次睁眼时,已然站在城外的荒野上,远远能看到镇中熙攘的人群。
不知何时天燧老悄然不见,姜小豆转眸逡巡,只见云层中有一抹灰点正乘风离去。
“给!”
夜炀扬手一扔,一物落入姜小豆怀中,她来不及细看只觉怀中猛然一热,好似一块烧熟的红薯被人扔到怀中似的。
“什么........你.....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
夜炀扔给她的,正是天燧老的燧木圆月梳,夜炀的新婚大礼。
“怎么,你想要赖账!”
“赖账......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是亲口答应给本座为奴为婢万年,怎么,当奴婢的不给主子梳头挽发啊?”
“梳头...挽发...........夜炀,你不要太过分!”
“本座过分?”
夜炀狐狸眼一眯,眉间妖治邪魅,姜小豆突然眼前一黑,抬头只见阿桑突然走上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这是本座跟她的事情,你这个木头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小豆自在惯了,不喜欢被人约束,我来跟她交换,给你为奴为仆万年。”
夜炀眉间一皱,眸中满是嫌弃“你也不去青丘打听打听,凡本座身旁,皆是女子,不是容颜姣好就是身姿妖娆的,让她来当本座的贴身女婢已是开恩,你也想服侍本座,哪凉快去哪呆着!”
“你...............”
夜炀转眸看向躲在阿桑身后的姜小豆,突然温和一笑,笑容深处透出的寒意,让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本座现在乏了,要休息,姜大奴婢!你若是敢偷懒,目无尊主,就是以下犯上了!本座一气之下可是会催动蛊王的,那可是会生不如死的呦!”
话音刚落,只见夜炀又变回九尾红狐,他大摇大摆走过阿桑直接蹦到姜小豆怀中,尾巴一卷,歪头睡去。
“我来吧!”
姜小豆刚将夜炀递出去的同时只觉心窝骤然传来一丝痛意,她无声吃痛一声,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抱着吧!”
疼痛渐渐消失,她紧紧咬着牙根,心中愤懑暗啐,这死狐狸还真催动蛊王咬她,好!你这么不讲情谊,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只要蛊王一离开,看她怎么收拾这死狐狸!
......................................
“这该死的老家伙!又来捣乱!”
荒僻的城外有一座瘴气缭绕的孤宅,一个黑衣人站在宅院之中,面前那被烧毁的半拉墙伤冒着汩汩黑烟,身旁尘土飞扬,树倒石歪,好似被人刻意毁坏一般,那些目光呆滞,脸色苍白的丫鬟仆人穿梭在废墟一样的庭院中,一举一动皆如木偶,在壮汉的呵斥下收拾着满院狼狈。
“空青,算了吧!为了你心心念念的大计,不算鬼族妖族其他五族中人,就光人族你断送了多少条命!因为这事,幽都也不止一次发出警告,天燧老儿几次出手都是点到为止,他只是想提醒我们,不然依着他的实力,咱们就是拼死一搏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此次他来,肯定是我们做的太过分了。空青,不如我们走吧!外面天广地阔,碧海无垠,我们总会找到栖身之地的,你相信我........”
一蒙面女子款款从树下走出,闻言细语,身姿摇曳,无论是从声音还是身影都能看出是个绝色女子。
阳光从厚厚的云翳中透出,空中不少冤魂惊慌失措得躲闪那炙热的光芒,她抬眸看去,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瞳中闪烁着牵动人心的幽光。
已经散去的浓雾卷席重来齐聚在半空中,将那几缕阳光挡的结结实实。
“痴人说梦!”
那女子话未说完便被黑衣人冷叱打断“当年那些人说了比这更好听的话骗了吾的族人,最后反口失信,不认旧约,联合他人打压欺辱吾合族上下。那时吾辈拼尽一生都不能在三界之内寻个安生所在,当日尚且不能做到的,如今就能做到吗!”
“从吾族落寞的那刻起,吾便懂得一个道理,这天下从来都是强者的天下,什么众生平等,六族一体,这些都是强者用来压制弱者的谎言。既然三界从未有过真正的公平,那吾便来效仿开天大帝,去浊除污,劈一个崭新,公平的天地来。到时候,吾便是三界新主!”
“空青.......啊.......”
不等那女子开口黑衣人猛然伸手扣住她柔弱的手腕,只听她痛呼一声,湛蓝色的眼眸中泪水婆娑。
“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不信吾!你不信吾.......你不信吾!为什么连你也不信吾!”
黑衣人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咆哮中隐有悲声透出。
“空青.......空青.......”
泪水从湛蓝色的眼瞳中无声流落,黑衣人突然松开她的手,眸中恍恍惚惚,如大醉初醒一般,他想上前将她扶起,手伸到半空中又迅速缩了回来,好似面前的女子身有芒刺一般。
“空青,天燧老儿可是开天大帝的人.........莫说六族,就是幽都,昆仑,还有九幽城的那位,他们都不敢得罪他。当年女娲娘娘和伏羲天皇初拜开天大帝为师时,天燧老儿还曾当过他们的一剑恩师呢!那些个正儿八经,有名有脸的老神都不敢冒犯他,咱们又何必跟他过不去呢!”
“是他跟吾过不去!当年是,如今也是!你要吾怎么做?处处躲着他吗?他盛时,吾便没将他放在眼中,如今他是行将入土的人,吾难道要怕了他不成!”
“空青,天燧老儿待我们不薄,幽都.......幽都也许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对我们仅仅发出警告,若是幽都将此事做大,九幽城的那位早就知道了,无论是大义还是情分,他一定会站在神族那里,为了维护神族老祖的名声,他一定不会放过........”
“你不信吾......你从来没有信过吾.......你竟然不信......你竟然敢不信..........”
“空青......”
“啪!”
女子瘫倒在地,鲜血从指间流出,低落在草丛中,好似一朵朵红艳的小花,黑衣人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扬手将长鞭甩向她。
几鞭之后,那女子已是伤痕累累,气息微弱,她瘫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黑衣人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在她恍惚的目光中,突然伸手来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小心,好似怕弄疼她一般,眸中满是怜惜疼爱。
那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知道眼前的他是真实的存在的,还是自己昏倒后的幻觉。
“空....青...............”
黑衣人温柔一笑,在她耳边低声细语,然而他说出的话却令女子周身一寒,似坠入无底冰渊一般。
“你的老相好又来寻你了,脏了吾眼睛之前趁早给吾滚,不要用这种可怜眼光看吾,你以为吾不知道这些年你们虽未见面,但心中始终念念不忘对方,若是惹了吾,吾便亲手杀了他!”
“空青!”
黑衣人冷冷一哼,将鲜血淋淋的长鞭随手一扔,扬声道“来人!把这贱人吊起来,暴晒半日,不许给她水喝!”
女子被无情拖走,地上被染红一道血路,黑衣人看向空荡荡的天际,眸中阴冷可怖,他一掌打向身旁枯木,只听“砰!”的一声响,枯木在掌风之下碎裂成块。
“老木头,待吾大计完成,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庭院中,烈日下,一女子被绑住了手脚吊在柱子上,那柱子上血迹重重,有的红艳刺眼,有的已干涸发黑,她低垂着脑袋,紧闭双眼,就吊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般。
有不少妙龄女子从她身边走过,这些女子与外宅的那些活死人不同,她们或在花中嬉笑,或在水榭玩闹,有的妖娆妩媚,有的温婉端庄,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咚!”
有人向水中投了石子,霎时水花四溅,大半溅落在那女子身上,冰冷的水珠使她清醒一些,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
水榭中嬉笑的声音渐渐消失,隐隐传来女子娇嗔的声音来。
“哎呦呦!好姐姐,你干嘛总帮她呀!她可是得罪了夫主,你不怕夫主生气,将你也绑在那祭天柱上去?”
“你这丫头可别胡说!我只是瞧那两只水鸭子瞧出了神,一时间手滑了,怎么就成了帮她了,你这话好个没理,就是说到夫主跟前儿,我也不怕!”
“姐姐手滑的也忒巧了些,一捧水正巧把她那去了半截的魂又给救了回来。”
“这丫头,嘴刁,眼也刁,你这样挑我的茬,我倒要问问你,我匣子里那串你求了半日的红石榴珠子是不打算要了吧!”
水榭中有女子起哄嬉笑的声音响起,只见一粉衣女子讨好似得拉着一位白衣女子的长袖。
“好姐姐别生气!我与你玩笑呢!姐姐你说那人怎么这样不开窍,三天两头的得罪夫主,不是被绑祭天柱,就是被罚禁足,禁食,夫主也是个念旧情的,若是换了旁人,这命在不在都是另说的!”
“妹妹说的不错!”
一紫衣女子斜倚在水榭中,她摘下一朵艳丽的藤萝花簪在发间,只见她妖媚一笑,红唇轻启道“服侍夫主之前,我常在六族中玩耍,曾见到人族男子因生意失落亲手将自儿妻子活活打死。听闻他们还曾是青梅竹马,那女子又是温和贤良的美人,即便如此也不得善终,更何况她这个不讨喜的性子,落到谁府上,都逃不过一死。哪里像咱家夫主那样心慈手软的,吊起来不过两三日便又放下了,若我是夫主,早早的一棒子打死了,省的整日添气。”
“就是!这祭天柱好似就为她专门建造似得,从我服侍夫主开始,十天有九天见她被吊在那里,有时晚上一抬头便看见窗前一血人吊在柱子上,吓的我好几夜噩梦不断,回回从梦魇中惊醒!”
那粉衣女子甩着手帕打趣道“呦!我怎不知道你这么胆小呢?只怕做的不是噩梦,而是......春梦吧!”
“你这刁钻的死丫头!”
那女子腾的一下红了脸,又气又恼上前去打她,粉衣女子见状不妙转身便跑,那女子不依不饶上前追赶上去,嬉笑声又在水榭中响起。
“咦!这是什么?”
一个小丫头端着茶点路过祭天柱,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硌的她吃痛一声险些摔倒,她低眸一看,只见石缝中有光芒闪现,她蹲下来细细一瞧,原是珍珠。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珍珠?难道是哪位夫人身上的钗环脱落了?”
她逡巡四周,夫人们都聚在一处玩闹,离着近的也只有祭天柱上受刑的那位,全府上下皆知这位是众夫人中最不受宠的一位,平日穿着打扮极素朴寒酸,想来是不会有珍珠这种贵重的饰品了。
祭天柱下散落了不少珍珠,小丫头捡着捡着突然发现自己湿了手,原以为是自己出了汗,后来才发现每颗珍珠上都有水渍的痕迹,她抬头看了看空中那轮难得火热的大太阳,奇怪道:
“又没下雨,地上也没水,怎的就珍珠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