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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水猴子点点头,又蹦又跳转身就跑,他跟在水猴子后面,脚下动作虽是看着缓慢,但行走的速度却是极快。

不管水猴子跑的有多块,他都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它身后。

水猴子领着他走进了花团锦簇的园圃,停在了园圃隅角的一处假山前,水猴子轻松一跃爬在假山上,手脚并用扒拉着假山上的岩石。

不知碰了什么只听“咔嚓”一声,假山上的一块大石突然晃动起来,一个不小的石洞缓缓打开来。

原来这假山整个被人挖空了,从外面看就是一座貌不起眼的假山,但洞里面却是与之相反的另一番天地。

“吱!”

水猴子兴奋的欢跳起来,率先钻进洞中将一麻袋金光闪闪的珠宝拖了出来,水猴子手舞足蹈的在他面前蹦蹦跳跳,好似在向他邀功一样。

看着面前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珠宝,他两眼笑迷成一条线,嘴角一路笑裂到耳朵根。

他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旧麻布,在空中抖了抖,在灰尘飞扬中,那小麻布无声息的在抖动中变成一个半人高的大麻袋。

他拎着麻袋走进山洞中,看着满山洞的黄金珠宝,兴奋的仰天狂笑。他拎着麻袋冲进洞中,大把大把的将金银珠宝掳进口袋。

他搬运珠宝的速度奇快,堪比电闪雷霆,无人能与之睥睨。

脖子上挂了好几串珠宝的水猴子见他开心,自儿也开心起来,它手舞足蹈的学着他的样子,也仰着脖子摇头晃脑的大笑起来。

远远看着,如同两个傻了吧唧的野猴子似的。

风卷残云似的抢掠后,山洞便空了,就剩几个单薄的木箱子孤单寂冷的躺在隅角中,他将那依旧空荡,干瘪的大麻袋对角折了折,那半人高的麻袋又重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旧麻布。

水猴子又重新爬在假山上扒拉着山上的石块,“咔嚓咔嚓”那假山中的暗门又重新被关上了,水猴子对他鞠了一躬后转身跳进一旁的水池,眨眼不见踪影,似乎又变回一汪碧水。

而另一边,那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还窝在离豪宅不久的墙角中,三个人六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紧闭的朱红大门。

“二狗子,我怎么瞧着宅子这样安静,难道是那蛇妖吃饱了,走了?”

那个矮胖的家丁摇了摇头,对王老爷说道“它那么大的体型若是离开咱们不会看不到的,而且就姜小豆那干瘪的二两肉怕是给它塞牙缝都不够,您也不必担心我刚刚看见厨房看灶的小杜子跑去了报官了,想来用不着多久官爷就会过来,咱们衙门里张捕头可是伏妖大师,年轻时还曾救过御驾呢!他一来准没事。”

王老爷点点头,续儿后沉重一叹“姜小豆年纪轻轻就没了,可惜呀................”

话中虽然说着可惜,但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倒不像是在可惜姜小豆英年早逝,反而像是在心疼自己刚刚被姜小豆骗了去的一千两银票,那可是整整一千两银票,竟然连个声响都没有听见就被蛇妖给吞了!

二狗子听见王老爷的话头也不回的脱口说道“就是,整整一千两呢!姜小豆那掉钱眼里的熊瞎子,真是要钱不要命,硬着头皮去伏妖,结果却被妖给伏了!”

真是主仆一心,两人的重心都在那一千两银票上。

“啪!”

王老爷一耳刮子打在二狗子脑门上,恼羞成怒道“一天到晚只看钱的玩意,老爷可惜的是人命,钱在老爷心中很重要......吗!”

二狗子捂着脑瓜子忙点头说自己错了,嘴上道歉,但心中实在是委屈的不行,整个落仙镇上谁不知道自己老爷是个视财如命,只进不出的癞头貔貅。他还好意思说别人一天到晚只看钱。

他要不是因为总盯着钱看,自儿媳妇能忘屋里去了,真有脸来训斥自己!

一想到这,二狗子心里瞬间觉得自己比老爷强好几倍,自己就是再贪财也没见得将自儿媳妇给忘了。

不对!

二狗子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自己.........好像还没有媳妇呢!

在那豪宅之中,一条肥硕的大蛇盘着尾巴正堵着那朱红的大门,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所发生的事情,它早就看见了那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可奇怪的是它没有出去追赶的意思,而是晃着尾巴,堵在门口向外看,就像是在看什么好戏一样。

那蛇通体雪白,鳞片如瓷玉一般明亮,两条粗壮的大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除了额头上那抹血色印记外,再不见任何杂色。

此蛇颜值相当出挑,不管怎么看都是帅蛇一条,可惜灵力低微,连人语都没法说出口,等再修炼修炼,必是蛇族的俊男之首。

那蛇一见趴在墙角的身影想要鬼鬼祟祟的接近自己时,它便甩着两条大尾巴东扫扫西晃晃,它是皮糙肉厚不觉得痛意,但满院的摆设倒是遭了罪,就连那百年的参天大树也无辜遭殃,被那大尾巴“啪叽”一声,拦腰处斩。

“肥肥!”

那肥蛇应声回头,见一人正站在它身后,那人晃悠着手中干瘪的旧麻布笑道“全部到手,咱们可以撤了!”

肥肥虽是高兴能够离开,但也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用两条长长的尾巴卷来了一样东西给他。

“你又找到了什么好宝贝?”

他笑嘻嘻的接过镜子,当看见那铜镜的真面目时,满脸的笑意瞬间僵滞。

“这是......石头?”

那铜镜呈八角菱形,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都如同泼了墨一样,照不出人影便罢,就连作为装饰的“珠宝”竟然也十分粗糙,那“珠宝”也就鸡蛋一般大小,没有经过任何打磨修整,就像是刚挖出来的煤炭一样。

他正面敲敲,背面敲敲,认真的在手中上下掂量着。

真是乍一看很普通,仔细一看不但普通还很废物。

“啧啧啧!跟着我姜小豆混了那么些年,一点眼力都没有,这就是人家用来腌菜的压菜石,你拿它当什么宝贝!”

姜小豆将那乌黑的铜镜随手一扔,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肥肥已不见踪影,不过眨眼功夫,肥肥再次出现,嘴里还咬着姜小豆刚刚扔出去的铜镜。

“这真不是什么宝贝!”

姜小豆甩开了膀子又扔了出去,“嗖!”的一声它又给捡了回来,姜小豆再扔,它再捡,来回五六次,都被它捡了回来。

肥肥将铜镜紧紧的塞进姜小豆手中,又是点头,又是吐信子,似乎要他将这铜镜一块带着。

“行行行!带着带着,真是搞不明白你怎么就看中这个镜子了?”

肥肥打小便跟着自己,从出蛋壳后就一直跟在姜小豆身边,从来没有对什么东西在意过,头一次这样执着,姜小豆只好依着它将那黑色铜镜装进那半旧的麻袋中。

“装好了,咱们也该撤了,再耗一会官家该来了。”

那肥肥点点头,铆足了劲仰头朝天嘶吼一声,震得门外那三个蹲墙角的两腿一软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肥肥突然挺直了身子,当着那三个人的面,向后一倒,那朱红的大门哪里经得起它压,啪的一声就摔了个粉碎,就在王老爷那心疼的目光中,肥肥惨叫一声,在大门口痛苦挣扎一番后,终于倒地不起。

它那两个大眼珠子瞪的溜圆,白花花圆滚滚的肚子翻了个底朝天,蛇信子歪在一旁,斜斜的挂着嘴边。

如此浮夸的倒地姿势它做起来可谓是行云流水,十分娴熟,不过眨眼功夫便是死蛇一条。

姜小豆大摇大摆的走出残破的宅门,扬声道“王老爷,蛇妖已除,收工了!”

就在姜小豆走出宅门之前,王老爷他们三个见大门倒塌以为蛇妖跑了出来,吓的三人同时软了脚,背后毛骨悚然,头顶发寒,别说跑了就是站起来也做不到。

一想到那蛇妖的恐怖王老爷就心生怯意,他颤抖着手掏出一小锭银子,对身边同样面色苍白,牙齿打颤的二狗子说道“你......你快去衙门催一催人...........让他们赶紧来人............顺便去帮姜小豆定一副寿棺........捡最便宜的买.......小点也没关系........一定要便宜.........陈年二手的也行..........”

二狗子点点头,看着那比指甲还要小的银两,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的同时忍不住鄙视眼前这个爱财如命的抠门精,就这银子拿去买寿棺,不但没油水剩下,自己说不定还要倒贴一些进去。

不过幸好的是自己有门路可以走,正巧老杨那里有几幅准备扔掉的朽木寿棺,虽说脆了些,但也是寿棺,大面上做一做就行了,寿棺好不好又没人在意。

这样一来不但可以将这银两私自吞下来,还可以从三叔那里讨一讨跑路费和辛苦费,不过.........一想到三叔那小气抠门的性子,讨到手的可能性很小,不!是压根就没有可能性!

二狗子伸出手刚准备接下那指甲大小的银子,只听宅内突然传来了姜小豆那兴奋的声音,王老爷闻声大喜,瞬间变得精神抖擞起来,那指甲大小的银子也被他揣回了怀里。

在二狗子诧异的目光中,他利落的站起身来,抱起放在脚边的玉瓶,连走带跑的离开了拐角。

已经煮熟送进口的肥鸭子在姜小豆的一声吆喝下,扑腾着带有牙印的翅膀,向天边那绚丽的暮霭潇洒飞去。

二狗子眼睁睁的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小碎银子又被收了回去,心中暗暗骂了句脏话。

王老爷抱着玉瓶屁颠屁颠的跑到姜小豆的身边,他的宅门前正躺着一条大肥蛇,那蛇通体雪白有十几米长,蛇身如百年老树一般,两个大小伙合力都不一定抱得住,更稀奇的是这蛇居然生有两尾,不似普通蛇妖。

“高人啊!”

看着蛇妖软塌塌的躺在地上半分生气都寻不到,王老爷激动的瞪直了双眼,唾沫星子满天飞,捧了姜小豆还不算,还把姜小豆祖上几十代的祖宗都给捧了一遍,那殷勤地态度就差立个姜小豆的牌位,放在宅子里天天好香好果的供着了。

那两个家丁也跑了过来,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蛇妖,既是害怕又兴奋,围着蛇妖转了又转。

“蛇妖已除,我就告辞了!”

姜小豆撸着袖子,扛着肥肥的两条尾巴笑嘻嘻的走下石阶,无奈那石阶又高又多,肥肥的脑袋随着姜小豆的步伐在石阶上一路磕碰下来,耷拉在嘴边的蛇信子随着他的速度有节奏的颠来颠去。

姜小豆频频回眸觑向肥肥,生怕它忍不住突然来个鲤鱼翻身,再吓着那胆小的王老爷,事儿可就大发了,幸好肥肥也是个能忍的,被石阶磕的都“咕噜咕噜”吐出了白沫,那身子愣是一动不动。

“高人如此神勇,不顾个人安危只身进入险境降妖除魔,真是少年之典范,天下之福气!高人帮了这么大的忙本应劝留下用饭的,可瞧您似乎还有事在身,那边下次吧!”

王老爷嘴上说的漂亮,但当他说完之后也不等姜小豆说话,就自顾拜别,快速跑进了宅中,那脚下生风的速度比遇见蛇妖时跑的还快。

“真是比传闻还要吝啬............”

姜小豆无奈的摇头,拖着肥肥也大步离开,虽然他没有跑,但脚下的速度不但不比王老爷逊色,反而更为神速一些。

依着王老爷的性格,他进了宅子后一定会检查他假山里的宝贝,只要去了假山必然反应过来这场降妖大战背后的阴谋,姜小豆没时间耽搁,必须得跑的远远的,不然等王老爷追出来,他可就跑不掉了!

丫鬟婆子们听到蛇妖已除的消息后都陆续的回到了府上,正当他们放下戒心打扫院子时,忽听后花园突然传出一声惨烈中裹挟着悲痛的哀嚎。所有人都以为宅子里又进了什么妖物,吓得拔腿就跑。

就连那位被蛇妖吓昏,刚刚苏醒过来的王夫人听见这凄惨的哀嚎声后,以为妖物未除,惊恐之下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乌央乌央的人海迅速逃出了大宅,少有几个还算有良心的家丁婆子们举着扫把拿着棒槌一股脑的冲进后花园。

然而花园一如既往的空荡荡,莫说妖物了就是一只麻雀也不曾见到。

反倒是自己的大老爷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如同被抢走糖豆闹脾气的孩童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甩在地上,他不是踢腿就是打滚,哭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有个眼尖的小厮看见了王老爷面前的假山有些奇怪,他探着脑袋悄悄上前才发现,这假山跟普通的假山有些不同,假山的中间被挖空了,但挖空的部分却又什么都没放,空荡荡的十分奇怪,假山的角落里有几个被遗弃的木箱随地躺在那里。

王老爷抱着空荡荡的木箱捶胸顿足,眼泪鼻涕大把大把往下流。

“挨千刀的姜小豆,你给老朽等着!”

一声暴怒自后花园响起,其中的怒气如积攒几世岩浆的火山,一发不可收拾。

............................................................................................

清晨,天灰蒙蒙的,空中下着毛毛细雨 街道上人影稀疏,别说开店摆摊的犯懒,就连街头常年做买卖的钉子户都没了踪影,被绵绵秋意之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满身倦怠,没有半点精神。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步伐蹒跚的人走进了街头的潘记典当铺。

屋内空荡荡的,寻不到半点人影,只有倦乏沉重的呼噜声在屋里回荡起伏,那人逡巡四周,发现本该迎客的伙计却倚在墙角打着瞌睡。

来人却是眉头一皱,一瘸一拐的走近柜台,柜台后面空空如也,只搁着一碟陈年的印泥,一本账册还有一支墨迹略干的毛笔,除了管店记账的掌柜外一样也不缺。

他侧耳细听,只闻室内传来一两声粗重的鼾声,他无奈一叹,扬起手掌重重的拍向那黯淡无光的陈年榆木桌。

“潘来钱!生意做不做了!”

那一巴掌如晴空一声响雷,“啪!”的一声在典当铺里炸开来了,与此同时室内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和一声吃痛的惊呼声。

倚在墙角正在好梦的伙计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豆哥是您啊!人吓人吓死人的!”

姜小豆半倚在柜台上,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模样,似笑非笑道“幸好来的是我,若是别人定不会吓你们,等你们醒来后,这典当铺里不知道亏损成什么样子!”

那伙计不好意思的挠头笑道 “豆哥教的是,下次不会了。”

“可别说我吓唬你,最近可不太平,听说落仙镇来了一些外乡人,不做买卖不开铺子,银子倒是跟流水似得往外花,买进府的丫鬟小厮,跟成捆的韭菜似得,牙婆子成了登门的常客。你当心了,万一人家是夜里开张做生意的,你们当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容易被人留了心,你们自儿再没个防备,只能是被洗的份!”

“多谢豆哥提醒!再也没下次了!”

“来了,来了!”

一个矮胖的身影慌慌张张掀帘出来,姜小豆看着那比八月怀胎还要大一圈的肚子不禁瞥嘴道“来钱呐!说了你多少次了!多走动少用饭,你看看你那肚子,再吃你就下不来床了!”

潘掌柜哼哧哼哧费力的坐上比他稍稍矮一些的高凳,砸了咂嘴道“您以为人人都像您似的,老夫只是个凡夫俗子,不过百年便会坠入轮回,如今耳顺之年将近,能享受的日子屈指可数,等轮回之后谁知道是个什么光景,所以行乐要及时,眼下最合适。”

姜小豆笑道“你还真是心宽呐!人们最忌讳的就是说身后事,你倒是看得开,没事,轮回之后你要是处境不佳,我定会帮你的!”

“别价!”

潘掌柜抹了抹冷汗慌忙说道“您可千万别帮我,就放手让我自生自灭的也挺好!”

姜小豆抚掌大笑“怎么还记得那事呢!多少年了,总记得有什么好处,人嘛!时常想些开心的事才是正经!”

潘掌柜哼了一声,忙将话题一转“今儿又当东西?”

姜小豆点了点头,将放置一旁的半旧麻袋推到他面前,向下一倒,只听“哗哗”一阵金银玉石碰撞的声响,片刻之后那陈年榆木桌上便多了一堆小山一样高的珠宝。

若是换了旁人,看见这一桌子的宝贝怕是早就红了眼,但潘掌柜和沏茶的伙计却是一脸淡定,不是姜小豆带的东西不值钱,而是他隔一段时间便会带一些珠宝来这儿换银两了,两人早已看麻木了。

伙计曾问过掌柜的姜小豆第一次来典当铺时是什么时候,掌柜的自己也记不得了,只晓得自他儿时记事起,姜小豆便常常来典当铺里当东西,那时他的祖父还健在,姜小豆与他祖父是结拜好兄弟。

常常一处饮酒说笑,嬉戏玩闹,就连掌柜子的名字还是姜小豆给起的。

虽然潘掌柜说起此事时带着浅笑,但是伙计却敏感的察觉出潘掌柜在说起自己的名字时那淡然的笑意中似乎闪过一丝咬牙切齿怨恨。

潘掌柜说他自小便认识姜小豆,从十爷喊到叔父,又从叔父喊到哥哥,一直到近几年才自称一声老朽,无形中占了点便宜。

几十年来姜小豆的容颜没有半分变动,潘掌柜的祖父偶然说过,说他初次见姜小豆时也是刚刚开蒙时,也是一步一步从十爷熬成老朽。

他们老潘家谁也不知道从哪一辈跟姜小豆有的渊源。

虽然潘掌从来没有明确点破姜小豆的身份,但他与伙计各自都心知肚明,姜小豆身份不凡,一定不是寿命短暂的人族。

潘掌柜从那金光闪闪的小山中拿出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戒指,搭眼一瞧乐道“这红石金波戒指可是上个月王老爷刚从我这买走的,这才多久,又回来了!您可真是厉害,这么一折腾,王老爷那假药铺子可得有段时间没法开张啊!”

“您这次需要多少钱?”

姜小豆笑嘻嘻的伸出三个手指头道“三千!上次突发疫症时,我用了李郎中铺子里的药,穆家的粮食,折算下来正好三千两。”

潘掌柜摇头道“您手头里从来就没有一笔属于自己的帐,不是天灾人祸德善银,就是洪水涝灾救济金,这么多年折腾来折腾去,您还真是不嫌累啊!有这样自由长远的时间不如去游山玩水,转转三界六族!”

“你小子哪这么多话,六族是好溜达的?万一我进去不出来了,你救我啊!”

潘掌柜道“您非得去那危险的地界啊!远了不说,就附近的神都仙山也值得去逛逛!”

“一边去,听说这附近的神山里可隐居着巫阳族的流民呢!巫阳一族可是上古巫族,族中人个个骁勇善战,识百毒御百虫。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的去溜达,万一好死不死正巧撞上了巫阳一族的流民,是跑还是降?”

潘掌柜不怀好意的笑道“您不用跑也不用降,就用您那三寸不烂之舌,直通九霄之慧,对那巫阳一族的流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定能全身而退。”

“滚蛋!听闻当年巫阳与神农大战时,巫阳族还是个不足万人的小部落,而神农驻守大荒历史悠久,任何国都都无法与之相匹,那可是真正的千古大族。双方大战打的是昏天黑地,血流成河,狼烟燃了百年不灭,此战震惊整个三界。”

“六族都以为巫阳族会惨败,谁知时间一久本不被看好的巫阳族竟然调了个个,站了上风,神农竟然合族牺牲,神农消亡之后,巫阳王将目光转向了高高在上的神族,在那场弑神之战中,巫阳族重伤神族,若不是巫阳王在大战中突然重伤猝死,巫阳族群龙无首,退出大荒,而神族又靠着开天大帝留下的阵法勉强留住一丝血脉,怕是早就走了神农国的后路。”

“神族受创严重,若非有几个得力大将守护,怕是早就退隐三界。泱泱大族,千古神都,险些被巫阳毁了根基。而巫阳族虽然没了王,但是他竟然能将大胜神农,重创神族,族中的实力自然令人不敢小觑。所以这么多年,尽管巫阳族本族分了又分,还是没有人敢去挑衅他们!”

“连六族都选择对此避而远之,你潘来钱要我傻了吧唧的凑上去!我要是真去,第一个将你拉着!找死也得拉个垫背才行!”

姜小豆冷冷一哼,将手一抬便要离开。

“等下!等下!”

潘掌柜跳下高凳,一溜烟的跑进了内室,将一个紫檀小木盒塞到姜小豆手里。

姜小豆打开木盒,一打开便看见了铺在盒中的黄丝鲛纱。

黄丝鲛纱出自鲛人之手,市场上一匹价值千金之上,身份高贵的名门世家中都不一定能凑到一匹,这样珍贵的鲛面纱竟然被潘来钱随手剪了铺盒子。

不等姜小豆骂出败家,只见盒中闪过一丝亮光,那异常的亮光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他打开鲛纱,只见鲛纱之中包裹着一颗圆润硕大的粉色鲛珠,那鲛珠饱满丰润,光芒闪动之时一丝丝灵力从中渗透出来。

“这是归墟的鲛人泪,鲛人居归墟,善歌喉,喜织纱,落泪成珠。鲛珠虽是易得,但粉色鲛珠却不常见,据说是鲛人临死前落下的最后一滴泪,这滴泪中包含着鲛人开心的,不开心的,留恋的,怨恨的,不舍得,遗憾的,所有所有跌宕起伏的一生。”

“对于我们人族来说这颗鲛珠就是个价值不菲的装饰品,但人族之外就不同了,这可是大补的灵丹妙药,老朽想着些许您能用上,便特意为您留了下来。”

确实,这粉色鲛人泪是鲛人一生最后一颗眼泪,里面包含着鲛人一辈子所有的灵力,但不是每个鲛人死前都能流出粉色的鲛珠,只有动情的鲛人在临死之前才会流下粉色的珍珠。

这样的鲛珠在三界极为少见,只是除了人族无法吸取其中的灵力外,其他六族都可以用自己独特的方法来增加修为,补充灵力。

姜小豆取出粉珍珠,将木盒子扔给潘掌柜,似他还是儿时那样,拍了拍他的肉嘟嘟的肩膀,转身离开典当铺。

潘掌柜看着他那一瘸一拐,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腾上一丝酸苦,他初见姜小豆时,姜小豆还是个玉冠青衫,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那时的姜小豆为人潇洒不拘,跌宕风流。

虽然常在世家公子哥中混着玩,但身上确实一分高高在上的架子都没有,常常与他们这些市井末流之辈称兄道弟,交心交肺。

这样一个人物,突然毫无音讯消失了几十年,再次回来瘸了条腿不说,以往世家公子锦衣玉扇,淡笑风流的模样全然泯灭,取而代之的是破衣破衫,油嘴滑舌,插科打诨的市井混混。

年过半旬的潘掌柜看着姜小豆蹒跚的背影,眼中一片滚烫,他真的很怀念以前那个束冠持扇,肆意潇洒的姜十郎。

那个时候的他似乎比现在开心的多.......................

在姜小豆即将要离开当铺的那一瞬间他不放心的扬声嘱咐道“那珍珠来之不易,你可别又随随便便给了旁人,好歹为自己做做打算。”

姜小豆身形微微一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姜小豆穿过繁华热闹的街道,走过精致交错的楼阁庭院,在巷子中转了又转,走进了一条幽静无声,几度荒废的小巷子。

这条巷子的尽头便是女娲庙。

现在的女娲庙早已被人废弃,庙中入目皆是颓垣败壁,高高翘起的房檐塌了大半,房顶上雕刻的五色灵兽跟一团灰蒙蒙的蛛网纠缠不清,略微泛白的五色灵兽无一完好,不是作为眼珠子的雪玉珠被人挖了去,就是爪子上镶嵌的翠丝镯被人撬了去。

废弃的女娲庙虽是荒凉,但庆幸的是那四面墙还能遮一遮阳光,挡一挡风雨,最重要的是不管住多久都无需向任何人付银两。

所以,附近的乞丐流浪汉几乎都来女娲庙借宿,姜小豆既是其中一个,也是所有借住中借住的最长时间的一个人。

姜小豆走进破庙,庙宇正当中立着女娲娘娘的石像,因常年无人问津,上面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姜小豆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的躺在稻草堆上,他躺下的位置正对着一面破窗,一抬头便能看见那轮逐渐西沉的太阳,在这荒诞杂乱的地方,这个位置算得上是唯一一个难得的雅座。

身后传来了“簌簌”的声响,姜小豆没有理会,倚着墙角半磕着眼,一道白影从墙角出现,然后闪电般的扑向他,将他里一层外一层缠的结结实实。

“你还怪我不带你,你自儿瞧瞧您老人家都吃成什么样了,谁叫你懒惰成性,连化形都不能,就你这几十米的大身板一上街,还不吓坏镇子里的老百姓!”

那白影依旧不依,硕大的脑袋在他身上拱来拱去。

“好了别闹了肥肥,让我好好的歇一歇,明天还得去城南苏老爷那里去蹲点,咱们欠绸缎庄的钱可还都没还呢!明天看看能不能捞个差不多。”

肥肥从他身上游了下去,但并未离开,而是咬着姜小豆的衣服向另一个地方拉扯,姜小豆懒洋洋的躺在那里任它拉扯,可就是不动弹。肥肥见此举行不通只好放弃,自己转身离开,但不过片刻便游了回来,口中好似还衔了什么东西回来。

“怎么,你又逮到野.......................”

姜小豆以为肥肥闲来无事又逮了野稚回来做晚餐,谁知一垂眸身边并没有野稚,而是多了一个消瘦的如干尸一样的人。

“喂!喂!”

那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面色泛青,骨瘦如柴,身上暴突的骨骼根根分明,姜小豆拿了根枯枝戳了戳那人,好半天,才听到有微弱的呼吸声隐隐传来。

“还活着?”

姜小豆拉过如枯骨一样的手腕,他将那冰凉的手腕一翻,那青紫暴突的血管让他生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小豆把了把脉,扭头对肥肥道“去弄一只野雉来。”

姜小豆一上手把脉便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人族,只是瞧着满身狼狈的落魄样,估摸着这人至少挨饿了大半个月,也不知道是哪族的族人,怎么这么愚笨,就是没有银两,连偷东西饱腹也不会吗!

肥肥衔了一只肥硕的大野雉从窗子上游了进来,姜小豆接过野雉,一手抓翅膀,一手攥脖子,只听“咔嚓”一声,野雉头跟身子瞬间分了个家,他掰开那人紧闭的嘴,将温热的野雉血灌进了他的口中。

“.........咳..................”

那人虽是五感虚弱,但幸而还有些求生意识,大口大口的将野雉血吞咽下去,直到野雉的血管中再也流不出一滴血时姜小豆才将那野雉扔到一旁。

肥肥见那人没醒,在姜小豆身边游来游去,焦急的直吐信子,姜小豆伸了个懒腰,悠哉的向后一躺,劝道:

“你着什么急啊!再等等不就知道了。”

这一等也不知等了多久,姜小豆和肥肥都睡了过去,谁也没有发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气息突然变强起来,隐约有种大梦将醒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一瞬过后,他的气息明显的弱了下来,有如濒死之人,浑身了无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当肥肥迷迷糊糊醒来时,一睁眼便看见姜小豆蹲在那人身边,他紧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两眼隐冒绿光。

这种目光肥肥真是太熟悉了,每当姜小豆用这种目光看谁时,那人便会成为姜小豆炼丹锅里的药引。

肥肥似乎很喜欢自己捡来的这个昏迷不醒的人,它不想他变成姜小豆锅里的药引,在姜小豆动手之际,它瞬间冲了过去,挡在那人面前,一个劲的摇头晃尾。

“你敢拦我!我若时真决定要拿他炼丹,你觉得你能拦的了?”

姜小豆从怀中掏出那个半旧的麻布,捏着麻布在空中抖了抖,巴掌大的麻布瞬间变成了半人高的麻袋,姜小豆在麻袋中寻摸了半天,掏出两个小瓷瓶。

这两个瓷瓶,一个装的是丹药,一个装的是水。

姜小豆把丹药塞进他嘴里,又把那小瓷瓶中的水喂了个底朝天,他约摸喂的差不多了,将瓷瓶又放进麻袋中。

那人面色逐渐红润起来,紧锁不展的眉头舒缓许多,但仍是未有想醒的迹象。

肥肥紧张的看着那昏睡未醒的人,又时不时瞟了瞟一旁的姜小豆,姜小豆本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如今各种灵丹妙药也都用上了,若是他再不醒,姜小豆怕是会起杀心.........................

但一切就如肥肥担心的那样,那人迟迟未醒,而姜小豆果然动了杀心。

“肥肥呐!你看我都这样费劲心思的去救他了,可他仍是醒不过来,这也许就是天命,不如咱们老办法来处理,好吗?”

不等肥肥回答姜小豆率先动起手来,他捋好了袖子,十分熟练的将那男子的衣衫褪去,看着衣衫下瘦巴巴的皮包骨,他砸了咂嘴,戳了戳男子那根根分明的肋骨,说道“瞧瞧这都瘦成了什么样子了,就是救活了底子也薄了,与其日后拖着弱不禁风的身子在三界艰难的辗转,不如成全了我,乖乖做药引的好!”

姜小豆忙不迭的将搁在隅角,那个缺了口的大铁锅拖了出来,添了几把木头,烧了一锅开水,肥肥盘着身子挡在那人面前,说什么也不让姜小豆靠近他。

“快让开!没看见水都烧开了!”

“趁着他体内的丹药的药性还没完全消失,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赶紧将他下锅炼丹!”

不管姜小豆说什么肥肥就是护着那男子不肯让开半步,姜小豆没了耐性,掌中冲出一道耀眼的光束,将肥肥绑个正着,没了肥肥碍手碍脚,他轻松的走到那男子身旁,拉着他瘦弱的脚踝拖着就走。

当姜小豆即将走到铁锅旁时,忽听身后那人呼吸骤然一顿,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微弱的痛呼声。

姜小豆心中猛然一沉,忙转头去瞧,正好与那双同样看过来的清眸撞个正着。

耀耀火光中,一双闪动着氤氲雾气的眼眸映入姜小豆眼中。

这双清瞳中有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纯净,如朝阳下被唤醒的碧水,闪动着波光粼粼的光芒。

只一眼便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那明晃晃的眼眸先是看了看自己那光溜溜,一丝不挂的身体,又瞧了瞧被姜小豆攥在手心里的脚踝,疑惑的双眸眨了又眨,最后落在一旁正沸腾着开水的大铁锅上。

被这明晃晃的大眼珠子一瞅,姜小豆整个人蒙在了原地,他没想到这个人醒的这样突然,慌忙捧上一抹看似亲切实则尴尬的笑容,他本想说句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谁知一张口竟说成了:

“呵......你醒了,要不要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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