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黄帝便昭告天下,以行为不检,公然杀害同僚为由下了大狱,与此同时,黄帝寻来了司羿流落在外的亲生子,他立那孩子为有穷氏的储君,掌管有穷氏的驭箭师,而寒浞虽仍是有穷氏之主的身份,也没有被判下死刑,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一辈子怕是都得在大狱中面壁思过了。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寒浞之事结束之时,五方鬼帝和人族的两位特使突然来到了东荒,他们的到来给了黄帝一个不得不杀寒浞的理由。
“黄帝陛下,虽然寒浞是你的爱将,但是我人族却因他险些灭族,此等通天大罪,您打算如何解决?”
“若是坐实,此罪自是当死,只是,你们可有证据证明大疫之事就是寒浞所为?”
“若无铁证,怎敢来诬陷寒将军?”
两位特使拿出了铁证,引出了人证,人证物证俱在,寒浞毒害人族一事彻底坐实,就连黄帝也没有办法去争辩。
无奈之下,黄帝昭告了天下,寒浞的面壁思过变成了收监斩首,只不过黄帝对外声称,自己看重寒浞才能,不忍心将他在轩辕国内斩首,便派人将寒浞送去了涂山,由涂山代为斩首。
黄帝此举有三个意图,一是轩辕国中毕竟有寒浞的部下,若是在轩辕国内斩首,怕是毁引起骚乱和内战,不如送出去,那些跟着寒浞偷偷跑出去的人一定是寒浞的心腹,他只要暗中下手,将那些忠心与寒浞的人一一暗杀,这国中剩下的驭箭师便更好掌控了。
第二,当年姮娥勾结有穷氏攻打合虚时,她就曾用人间大疫这一条诬陷过姜小豆,姜小豆为此背了几年的黑锅,如今真相大白,自是得将真正的罪人送去给姜小豆泄愤。
第三,黄帝知道在背后推动寒浞死刑的一定另有奇人,只不过他没有明确的证据,不知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但是他知道寒浞曾杀害过姜小豆的徒弟,另外涂山与幽都向来交好,自然会怀疑到姜小豆身上。
无奈的是他没有任何证据能指明就是姜小豆所为,只好将人送去涂山,以此来敲打涂山,告诉他们别想再耍手段,他什么都知道!
姜小豆也猜出了黄帝把人送来的意图,但是她并没将此事放在心里,因为她知道依着黄帝的性子,一旦轩辕国有了足够的实力之后,他必然会将铁骑的长枪转向涂山,涂山与轩辕国之间一定会有一场大战,一场躲不掉的大战。
寒浞送来涂山之后,姜小豆也没有立即执行死刑,而是将他绑在山顶,日日受日晒之刑,刚开始的时候寒浞还一脸无所谓,在脱水日晒多日之后,他已然奄奄一息,但是肉身的折磨并不能抹消他眸中坚持和恨意,当然姜小豆也一早就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只单用日晒之刑是无法让他感受到真正的痛苦。
日渐西沉,夜幕降临,姜小豆孤身来到山顶,此时的寒浞正抿着干裂冒血的嘴唇,满眼渴望的看着一旁树枝上的挂着的,即将坠落的露珠。
晶莹剔透的露珠倏然坠落,打湿了黢黑的土地,寒浞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喉咙,这一咽使干涸的喉咙更加饥渴,他恨不得咬破舌头,饮血解渴。
姜小豆走上前去,寒浞听到了脚步声,他寻声看去,当看到姜小豆时,那双眸中的恨意更强了。
“是你!是你将念儿送去凤族!也是你把姮娥关入幽都,你这毒妇!”
寒浞的声音变得沙哑,再加上他脱水暴晒数日,即便是咒骂也变得没有底气。
姜小豆冷笑道“我把姮娥关入幽都冰狱的原因你不知道吗?我可不是圣人,没有办法原谅她所做的一切,再者,那孩子无父无母,我不将她送去凤族送哪呀?难不成你要我学你的手段,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寒浞沙哑着声音,坚定的说道“她的父亲是我!”
“是你?”
姜小豆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寒浞,你哪来的底气跟自信,说姮娥之子的生父是你!”
“姮娥虽是被迫嫁与司羿,但是她心中一直心悦与我,念儿是我们的孩子,念儿出生时,姮娥将她的胎羽交给了我,那胎羽上的气息虽是微弱,但我认得,那胎羽上散发的气息是我与姮娥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的!”
“是吗?”
姜小豆缓缓走近寒浞,轻声说道“我记得从前在合虚时,姮娥身边有两个也是出身凤族的婢女,一个叫沙儿,一个叫小锦,姮娥后来去了令秋山时,沙儿暗中追随,悉心照料,而小锦却足足消失了数日,在某一天她突然回到了姮娥身边,只是意外的是,姮娥跟她的关系变得意外的好,同桌吃饭,同屋就寝。”
“只是后来那小锦与人私通,暗结珠胎令姮娥颜面尽失,姮娥大怒,将她关入狱中,大家都说她死在狱中,但事实真相却无人得知。”
寒浞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只听姜小豆接着说道“我对小锦失踪的那几日起了兴趣,怕人去查,费了好大的力气猜查到一些线索。”
姜小豆凝眸看着寒浞,眼中满是寒意“我与姮娥自小长大,她的脾性我最了解不过,真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么大方的时候,为了让你念及旧情,竟然能让自己身边的丫鬟贴身服侍你。”
“但是你没有想到的是,那小锦回了令丘山后就怀孕了,姮娥虽是看她厌烦,但为了以后你能看在孩子的面上接她出令丘山,她隐忍不发,极力保住小锦的胎,这个秘密保了许久,直到后来你立纯狐为元妃的消息传入令丘山,姮娥恨你移情别恋,对小锦动了手。”
“小锦虽是流了产,但那孩子已然成型,离开母亲身体时,小手小脚还会动,但是月份终究不够,没过多久便夭折了。姮娥恨小锦无用,一气之下对外说,小锦私通,暗结珠胎,把人关入了狱中。”
寒浞不耐烦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让你猜猜,当年姮娥差人送你手中的那根胎羽,到底是她亲生子的胎羽,还是小锦之子的胎羽?”
姜小豆手中荧光闪烁,一道光束从她手中冲出,那光束缠在寒浞身上,眨眼功夫便将一根淡黄色的绒毛从衣袖中卷了出来。
“凤凰神火可以让世间的一切变成虚无,但唯独无法伤害凤羽,相反被凤凰神火烧过的凤羽,还可以去除一切污秽,使凤羽变得崭新,更能恢复原本模样。”
姜小豆拿着那根绒毛在寒浞面前晃了晃,说道“我虽不是凤凰,但凤凰神火我却有,你猜猜这羽毛被凤凰神火焚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寒浞的注视下,炽热的火焰从姜小豆口中吐出,那根胎羽虽然在神火的焚烧下没有丝毫的损伤,但是胎羽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胎羽上没有一丝姮娥的气息,只有寒浞和另外一股微弱的生人气息,除此之外,那胎羽上隐隐透着一股悲凉的死气。
寒浞大惊,眸中满是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姜小豆道“小锦的孩子虽然夭折,但并不是全无用处,姮娥将那孩子身上的胎羽拔了下来,每日贴身佩戴,时间一长,这胎羽上自然会沾染姮娥的气息。而你信她不疑,所以才没有细查,不然 这真相也轮不到我来与你说。”
姜小豆从袖中摸出另一根胎羽,那胎羽也是淡黄色,只不过这根胎羽比寒浞手中的那根要纤长坚硬许多。
“我将孩子送去凤族之时顺手拔了一根孩子身上的飞羽。”
说罢她又吐出了一口凤凰神火,那根飞羽在火光之中显得有些明亮,待火光消失,姜小豆把飞羽拿到寒浞面前,微微一晃。
“看清楚了,这上面的气息你不认得吗?”
那根羽毛上强烈的散发着姮娥的气息,除了姮娥的气息外,还有一丝异常明显的生人气息。
寒浞没有说话,但眸中的失落和寒意无声的回应了姜小豆。
“姮娥一直觊觎凤皇之位,此事嫣然成为她的心魔,而凤族的规矩你不会不知。”
姜小豆看着寒浞,一字一句的说道“凤族最为看重血脉嫡庶,姮娥既然想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去争夺凤皇之位,那她又怎么可能无视母族族规,生下一个掺杂着外族血脉的孩子呢!”
“我相信姮娥对你是有几分真心,但是为了争夺凤皇之位,她必然不会冒险。”
姜小豆看着心如死灰的寒浞,慢慢转身离开,临走之时她驻足看了寒浞一眼,那一眼冷然无情,好似在看一具尸体。
“另外,你的妻子纯狐不是无故失踪,她是自愿离开,她对你没有任何情谊,只有厌恶和憎恨,至于她为什么离开,是因为她的挚爱,她心中唯一的丈夫找到了她,她满怀欣喜的跟心上人离开,临走之时还给你喂了药,一晚让你神志不清,举止疯狂的疯药。”
寒浞猛然抬头,看向姜小豆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姜小豆笑道“不信?若不是她,我怎么会知道人族大疫出自你手呢?另外,你生性多疑,吃食住行无比小心,除了她,谁还能让你放下戒心,亲自接过药碗,服用疯药呢!”
说罢姜小豆也不再留恋,转身便下了山,独留寒浞一人在山顶待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山顶传来,那声音绝望痛苦,似野兽濒死之时最后的哀嚎。
第二天清早,守卫前来求见,说寒浞咬舌自尽了,姜小豆没有任何惊讶,让人将尸体扔去后山,后山多的是饥肠辘辘的野兽,也算是寒浞在这世上做过的最后一件善事了!
寒浞一死,那常年压在姜小豆心上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她不禁长叹一声,只觉一时间疲惫卷席而来,她半倚在王座上,用手轻轻的敲打着酸痛的肩膀,
就在这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温柔的除去肩上的酸痛。
“姮娥之事,你与寒浞都说了?”
“若是说全了,怕是达不到今日的效果,我只跟他说了一半。”
夜炀问道“那姮娥之子的事情你打不打算告诉凰主?虽然凰主是真心疼爱那个孩子,但是子嗣血统可是大事,若是被凤族的那些长老们提前发现,怕是会把所有的罪都怪在凰主身上。”
姜小豆摇头道“不用担心,虽然凰主没有明说过,但我看的出来,他早已知道那孩子血统不纯。”
姮娥当年为了保留纯正的凤皇血统,以便日后争夺凤皇之位,便与凤族一位不得宠的嫡系私通,但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男子只不过是鹂族送去凤族的质子,虽是常年在凤族生活,染得一身的凤凰气息,但是他的体内却没有一滴凤凰血脉。
这也就是为什么姮娥不但早产,而且那颗凤凰蛋还这么脆弱,无法正常孵化,也正因为血统不纯,那孩子才一出生就带有内疾,且无凤凰之貌。
只是,这件事情,身为生母的姮娥丝毫不知,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孩子就是凤凰之后,体内流淌着的是纯正的凤凰血脉。
姜小豆不禁叹道“上天还真是仁慈,没有将最后一根稻草放下,不然姮娥怕是.......唉!当真是福祸相依!”
夜炀道“原本黄帝还想借着姮娥的名义去攻打幽都,现如今幽都倒是先发制人,黄帝若是想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去攻打幽都已然不可能,要么直接放弃,要么只能撕破脸硬碰硬一场。”
“黄帝如今很是依赖玄女,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怕是会取决与玄女,说实话,我现在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姜小豆叹道“黄帝最近虽是动静不大,但经过上河一战后,他的名声彻底传遍三界,如今又有不少人加下他的麾下,我细细算了,轩辕国如今兵力和领域已经远远超过当年神族最鼎盛的时候,现在的他也算是无冕之王。夜炀,你说,身为王,他最想做的是什么?”
“自然是天下臣服,绝无二心,即便得不到绝对的忠诚,让人害怕也是好的。”
姜小豆点头道“如今三界之内有头有脸,有实力能与轩辕国对抗的怕是只有魔族和妖族,黄帝不敢贸然得罪魔族,他极有可能想先拿妖族开刀,但是妖族与魔族又是盟友,他若是进攻妖族,魔族不会坐以待毙,若是他同时得罪了妖族和魔族,一定会惹来一场棘手的大战,这样一来,轩辕国的兵力一定会快速消耗,那还未曾稳固的地位和名声怕是也会有损伤。”
夜炀道“若本座是他,万年之内,都不会去进攻魔族和妖族。其实仔细想想,即便是当年神族为六族之首时,这天下也不全是神族的势力,当时不也有鬼族和人族牵制神族吗?如今轩辕国再是胜过当年神族,怕是也做不到神族曾经没法做到的事情。”
“天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天下,黄帝虽有帝王之命,但也不过是三界众位帝王中的其中一个罢了!希望他曾早点想通,三界也少些波折。”
“对了!听说你派人去查了一个叫白泽的女人?”
姜小豆点了点头,只听夜炀接着说道“你在幽都之时,本座便知道这个女人,本座调查过她,她的母族在上古也是小有名气,只不过自从盘古大帝身逝之后,她的母族便隐世不出,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唯一一个离开母族,孤身入世的人。”
“本座听说过她的事情,总觉得她这样向往自由的人不该困在一个小小的古今阁中,密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原因来,后来本座从密探口中知道了一件事,这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姜小豆抬眸看向夜炀,只见那双纤细的狐狸眼中满是笑意“她....怕是为情所困!”
“为情?怎么说?!”
“本座派出去的密探虽然没有查出白泽留在古今阁的具体原因,但是他们在白泽房中见过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
夜炀拿起笔来,在纸上简单的勾勒几笔“那香囊上未绣完的花样大约是这个,本座派人去查,香囊上的花样正是轩辕国独有的,而且根据密探们的描述,那香囊上的刺绣针法和金线的规格还是轩辕国嫡系皇子应有的规格。”
“这女子做男儿的香囊,用意何在?不用想也知道原因了!只不过,黄帝的嫡子不止一个,就是不知道这香囊是给哪位嫡子做的了!”
当夜炀将那画着香囊的图纸拿到姜小豆面前时,姜小豆脱口便道“这不就是少皞的香囊吗!”
夜炀眉间一挑,问道“你确定?”
姜小豆肯定的说道“当然确定,那少皞气质出众,,相貌不凡,是个实打实的出尘美男,每每遇见他,我都一连看好几眼,别说香囊了,就是哪天穿了哪件衣服我都记得牢牢的,绝不会有错的!”
话刚说完姜小豆便后悔了,她有些心虚的去看夜炀,只见那双纤细的狐狸眼已然变得冰冷。
“哼!看来那少皞当真是位美男子,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痴迷!”
“什么痴迷!你不要乱讲话, 我对他顶多只有好感!”
夜炀冷哼道“本座还活着你就对他有好感,若本座不在了呢!”
“若你不在..........”
没等姜小豆说完便被怒气冲冲的夜炀打断“你还真敢想!而且还想的那么认真!”
姜小豆纳闷道“这问题不是你问的吗?”
“是!是本座问的,但你竟然就真的想了!”
姜小豆一脸懵然,看着满身怒气的夜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这问题我是该想还是不想?”
“你!你就气死老子算了!气死老子你正好改嫁!”
夜炀甩袖离开,此时正好祝余回来,他对夜炀行了一礼“师公。”
“可别!”
夜炀咬牙切齿道“本座很快就下堂了,这声师公本座担不起!”
话毕他冷冷一哼,甩袖离去,留下一脸懵然的姜小豆和祝余两人。
姜小豆扶额一叹,只觉这狐狸最近脾气见长,而且这脾性也比以前要难缠许多。
祝余看了看夜炀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走进了大殿,他看了看坐在高座之上,扶额叹息的姜小豆,压低了声音问道:
“师父,您在外面招花惹草被师公知道了?”
“胡说什么呢!”
姜小豆双眸一瞪,下意识的向门外看去“我什么时候招过花,惹过草!以前那都是误会,以后可不能提了,若是让你师公听到了,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祝余点了点头,姜小豆问道“对了,天下精怪图查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