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树木中我唯独喜欢枫树,尤其是叶落之时,漫天黄叶随风飘落,像蝶群一样,很美,也很脆弱。我虽喜欢枫树,但却不喜欢它的颜色,枫叶春时绿,秋日黄,不但色彩单调,而且脆弱的可怜。”
“我曾想,若是这枫叶变成红色该多好,抽枝发芽时如鲜血欲滴,茂密之时通红似血,叶落翻飞之际如红雀飞翔,就算坠落在地,也如火色锦缎,让人触目惊艳,望之心动。”
“只可惜,我们母族的枫树从来没有过一抹红迹,更别说漫山遍野的红艳了。他知道后,拉着所有的结拜兄弟,在一个野谷中种满了枫树,他这个人从不受族规束缚,总爱偷摸出山,所以他的兄弟六族内外都有,那野谷中的枫树也都来历不同,他说他要把三界中所有的枫树都种在那野谷里,总有一株能发出红芽来,届时他就能为我种上满满一谷的红色枫树。”
阿茉微微扬起头,笑声中透出了无法隐藏的欢喜“我从来没有想过偌大的山里居然会有一处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那里的每一株枫树都是他为我种下的,枫叶翠绿可爱,站在高处往下看,那一谷的枫树好似一片绿色的汪洋一样,风起之时,那叶响之声最为动听。”
“我最喜欢在傍晚时,躺在树下去抬眸看夕阳洒在树叶上的斑斓光点,待在那里最为安心,也最为欢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光他日日盼着有红色枫叶出现,就连我也因自己曾经一句戏言当了真,比他还要焦急,每天都去山谷查看,瞧一瞧有没有哪片枫叶变红了。”
“有的时候,看着他成天拉着兄弟去商量怎么让枫树变红的时候,我也挺后悔的,后悔自己不该说那话,他本就粗苯,如今又傻了,看着他成日围枫树打转,我欢喜之际也时时难过............”
“我曾不止一次的劝过他,但都没用,那个傻子,我自己就是藤木妖,难道不知道本族情况?这天底下哪里会有红色枫叶,可恨那傻子不听我的话,一心全扑在我曾经的戏言上,再努力又有什么用,人力怎能敌得过天地!”
姜小豆晃了晃壶中的残酒,轻笑道“我留恋市井之时曾遇见过一些人,那些人虽行事不端,但各有情义,名声虽恶,可内里臻善。他们为了自己的挚爱都付出过巨大的代价,有的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修为和性命换取对方的一世安好。”
“你觉得他无法敌得过天地,可在他眼里,你便是他的天地,只要你欢喜,再难他都会去争取。”
姜小豆放下酒杯,将胳膊枕在脑后,那双依旧暗淡的眼眸透着丝丝期盼“终有一日,三界定会出现一株不同寻常的枫树,枫叶似血,望之惊艳,每一片红叶都如朝阳一般灼热,即便归于尘土,那抹红色也如烙记一般醒目。阿茉,我提前谢你一声。”
“谢我什么?”
姜小豆道“若那时我还活着,亲眼看见了三界独一无二的红色枫树,自然是要谢你,谢你一句戏言,令我瞧见三界绝色。”
阿茉轻声一笑,也斜躺下来,满眼憧憬道“皆时,你带着你的狐狸,我带着我的情郎,咱们一道约酒吧!”
“好!就定在每年的初雪。”
姜小豆舔了舔嘴唇道“下雪时饮酒要比平日美味上百倍。”
“一言为定!”
两人碰了杯,定下了日子,两双眸中都透着丝丝憧憬和向往。
“姑娘!姑娘!”
酒杯还未放下,便听远处传来了焦急的呼唤声,姜小豆侧耳细听,竟是彩叶的声音,不等她扬声应答,彩叶已然跑了过来。
“姑娘!姑.....娘..........来了来了..........”
彩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口一个来了,说了半天就是不说到底是谁来了。
“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
姜小豆翻了个身,懒散的趴在一块大大的冰石上,她捏着酒杯慢悠悠的说道“沉住气,你可是我身边的人,要学会我的优点,遇事要泰山崩于前而不”
“有厨子登门自荐了!”
不等姜小豆说教完,彩叶便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了个干净,只见那位刚刚还稳若泰山的人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了,手里那个小巧的瓷杯幽然坠落,“砰!”的一声在冰石上摔成了几片。
阿茉看了看彩叶又瞧了瞧姜小豆,虽然她不知道彩叶说的厨子是怎么回事,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姜小豆这个自诩的泰山在这一刻彻底的崩了。
姜小豆稳了稳心神,她颤着手从一旁拿过酒壶,仰头大口喝了几口。
“他会包包子吗?”
“会!”
彩叶忙道“他登门自荐时就说了,自儿什么都不会,就是会包包子。而且没等奴婢说话,就自己主动要去厨房,没人帮忙,一个人又是和面又是剁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包了整整二十屉的大包子,一半肉馅的,一半白菜粉丝条的,都是您点名要吃的!”
姜小豆点了点头,颤着手抱着酒壶又喝了几大口,喝完酒后她抹了抹嘴,又问道“那....你看到的他是什么表情?是生气的还是”
“他带着一个红色的飞燕面具,奴婢看不出他的表情。”
“这样啊...............”
姜小豆顿了顿,突然拉过阿茉的手,对她温和说道“阿茉,看在咱俩情谊的份上,你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
“你以幽都之主的名义宣告北荒,就以幽都战事刚停为由,命令北荒之内所有人不得私藏利器,不得私下动武比试,若是你当真看重我,就用最快的速度去宣告整个幽都。”
阿茉不解道“你怕他杀你?”
“杀了倒还算利落。”
姜小豆抱着酒壶怂巴巴的说道“他这个人心狠手辣,不讲理,我藏在幽都许久不跟他说,如今他知道我没死,还刻意隐藏了身份,我怕他会急火攻心,忍不住动手揍我。”
“哦!这样啊.................”
阿茉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手,在姜小豆的期待下,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不怀好意的笑道“人家毕竟是狐族之王,身份尊贵,我这个新任幽都之主哪里号令的了他呀!再说了,夫妻之间,打是亲骂是爱嘛!这种闺房情趣我怎能干扰呢!”
说罢还特意嘱咐彩叶道“还傻愣着干嘛!赶紧带你家姑娘去沐浴更衣,好好的梳洗一番,然后将那个厨子请去花亭与你家姑娘一叙,你可得机灵些,将人带到了立刻离开,别傻傻的守在那里碍事!”
“是..................”
彩叶虽是答应的爽快,可终究不明白见一个厨子为什么还要沐浴更衣,而且还请去花亭这种尊贵的地方,难道是因为现在兵荒马乱,所以才如此重视厨子吗?
“阿茉,你竟然不帮我?!”
“帮帮帮!”
阿茉想了想道“我那还存了几壶好酒,有女子滋补的,有壮........有利于男子,还有男女两情相悦的好酒,一会统统送去花亭,而且我会嘱咐下去,花亭之外五里之内的守将全部撤去,你们好好沟通,不要有顾虑啊!”
“阿茉!”
姜小豆听得是目瞪口呆,眼前人如此奸诈狡猾,还是曾经那个温婉有礼,落落大方的阿茉吗!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处理正事了,走了走了!”
说罢也不管姜小豆如何呼唤,阿茉离开的背影坚定挺拔,未有一丝迟疑。
“这女人怎的如此绝情..............”
“姑娘,咱们真的要去沐浴吗?”
不等姜小豆说话,只听远处砰的一声巨响,彩叶转眸去看,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冲天火柱,隐隐约约能听见嘈杂的吵闹声和兵将们慌乱的脚步声。
“那个方向.........好像就是厨房,怎的突然冒火了?”
话不等说完彩叶就将眉头一拧,奇怪道“这里可是幽都,至阴至寒之处,厨房里的灶火怎能在此地如此嚣张!”
“那不是灶火,是怒火...........”
“啊?”
彩叶转眸看去,只见姜小豆一脸惨白的站在那里,她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姜小豆惨白着脸轻轻的摇了摇头“无事无事..........时间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走!”
说罢她把手中的酒壶放到彩叶手中,抬脚便走,她走的极快,彩叶在身后半走半跑的追她。
彩叶以为她是心急包子,便劝道“姑娘别急,那包子只单拿了两个出来,剩下的都在笼屉里,用温火护着呢!您几时到几时吃,都是热的,凉不了!而且您的包子有专人看着呢!就是整个厨房都被烧了,包子也会安然无恙的!姑娘,幽都处处都是冰石,摔一下可不得了!”
彩叶苦口婆心的相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姜小豆的步伐越发急促,只听她头也不回的说道“包子凉了倒是无所谓,要是再晚些,怕是我就要凉了”
纵使姜小豆能用神识探路,但确实如彩叶所说,幽都至寒至阴,处处皆是碎石冰凌,平日慢慢走时尚且会被绊着,更何况姜小豆这个眼疾未好的盲女。
果不其然,姜小豆这一路上磕磕绊绊,几度险些摔倒,待她将要跑到厨房时,头发散了,披帛掉了,衣裳也被路上锋利的冰凌给刮得破破烂烂。
姜小豆停了下来,她略微弯着腰,大口的喘着气,强行稳了稳胸膛里那颗慌乱不已的心,彩叶从后面追来,见她满头大汗,忙掏出手绢来为她擦汗。
“彩叶,你快看看.........”
话未说完便没了声音,彩叶好奇问道“姑娘,您让我看什么?”
姜小豆长舒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熊熊烈火映在了她那双黯然无光的眼睛里,只见她红通着眼眶,哽咽着说道“不用了,我已经看见了。”
“看见?”
彩叶明明记得城主大人不止一次说过,姜小豆的眼睛短期之内怕是难以恢复,而她也瞧的仔细,姜小豆明明仍是双目无光,怎的这会子偏说自己能看见了呢?
“呼!”
又是一道火柱拔地而起,幽都兵将急急忙忙向这里赶来,数道阴冷寒气从空中飞来,寒气围着火柱打转,希望以自己的寒意去压制那熊熊烈火。
彩叶转眸看去,只见那熊熊烈火中隐约有人影透出,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看错了,可当那一角衣袖从烈火中露出之时,她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火中果真站着一人。
“姑娘....”
彩叶是姜小豆的贴身婢女也是近身暗卫,在不知道对方来意之时,下意识的就想强行带走姜小豆,如果有变故,她能在第一时间内保住姜小豆的性命。
“无事!”
姜小豆察觉彩叶的意图,她躲开了彩叶伸来的手,自己摸索着整理了一下衣衫,捋了捋头发,用神识探路,慢慢的向那火海中走去。
而火海中那抹耀眼的红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红衣快速转过身来,在看见姜小豆的瞬间,周身戾气瞬间消散,只剩下满腔柔情和一丝弱不可寻气愤。
姜小豆也感觉到那来自火海中的灼灼目光,她停下脚步,抬起黯然无光的双眸,冲那人咧嘴一笑,笑容中七分欢喜,两分讨好,还有一分强行压制的伤感。
那人走出火海,停在了姜小豆面前,他紧紧的看着姜小豆,一言未发,突然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嘶........”
那人刚从火海中走出,一身炙热如火,突然把姜小豆抱在怀里,身上未散的灼热之度自是烫到了姜小豆。
但,姜小豆也只是倒吸了一口气,未喊一声,未推一下,任由他将自己紧紧的抱在怀里。
那个怀抱不但如火一样炙热,还越发的坚固,越发的令人窒息,那个人像是疯子一样,紧紧的抱着她,生怕自己稍一放松,姜小豆就会像云烟一样消失不见似得。
“姑娘?”
彩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从她的角度来看,无法看见姜小豆的表情,只能看见一个人从火光中走出来,然后非常利落的劫持了姜小豆。
刀已出鞘,彩叶正要冲过去之时突然被人伸手拉住,不等她转眸去看,便被人强行拉了出去。
那人拉着她躲到了大石后面,而这时她才看清,强行带着自己离开的竟是新任城主阿茉。
“城主?城主您看的正好,姑娘她好像被人劫持了!”
“别说话!”
谁料城主并没有像她一样焦急,而是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然后猫着腰,探着脑袋,一脸兴奋的看着那个被“挟持”的姜小豆。
看到城主这样彩叶自是疑惑不解,但当她转眸看向姜小豆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姜小豆竟然主动伸出手去拥抱了那个红衣贼子。
彩叶愣愣的看着姜小豆,喃喃自语道“姑娘....她笑的好开心?”
火光冲天,姜小豆与那红衣紧紧相拥一起,红艳绚丽的火光映在两人身上,两人像是都穿着红衣喜服似得,乍一看像是一对情深不能自拔的新人一样。
姜小豆紧紧的抱着那消瘦至极,宛如骷髅的身子,半依在他肩上,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躲着你..........”
她腰间的手骤然一紧,那突如其来的力道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在她吃痛之时,那个拥抱也慢慢的宽松许多,不等她开口说话,只听有人在她耳畔低声轻语:
“躲着比没了强,我每天夜里都潜去尸冢山,希望你在那,又怕你在那,小豆,我盯着那座山盯得都快疯了!”
“对不起..........”
“别道歉!”
夜炀满眼看着她,对她轻声道“本座要你起誓,日后不管发生何事,永远都不要再抛下本座了!”
“我起誓,日后不管发生何事,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姜小豆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闷声道“只是,如今的我没有嫁妆,配得上你这个涂山狐王吗?”
夜炀勾唇邪笑,轻声道“巧了,本座如今也穷困潦倒出不起聘礼,日后成婚怕是连个吹唢呐的都没有,要委屈了你。”
姜小豆紧紧的抱着他,瘪嘴道“没见过你这么穷的狐王。”
“本座也没见过你这么落魄的女王。”
她轻轻一笑,还嘴道“贫穷的狐狸!”
夜炀也不甘示弱,哼道“落魄的女王!”
“你敢嫌弃我落魄!”
“难道你就没嫌弃本座穷吗?!”
“可你确确实实很穷!”
“你也确确实实很落魄啊!”
“谁让你学我说话了!”
“谁学你说话了!”
...........................................
“嘶!”
躲在石头后面的阿茉抱着胳膊止不住的打冷颤,彩叶问道“城主您怎么了?”
“冷!酸!腻!”
“冷?”
彩叶不解道“您可是幽都之主怎会觉得冷呢?而且您也没吃东西,怎么会觉得酸腻呢?”
阿茉满眼无奈的看了看彩叶,沉声一叹,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啊少看些史册药理,多去周边人族走动走动。”
“为什么?”
“看书看多了,人就呆了!”
阿茉叹道“这些年你家里不是没给你说亲,虽说你是一一给推了,但这风花雪月中的甜甜蜜蜜你就是没个经历,也多少知道一些,怎么如今还是这样呆呆傻傻的,人情世故,风月之情一概不懂,像是丢了魂失了窍的残魄一样!”
说罢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自顾着走开了,留下彩叶一人蹲在石头后面,陷入了深思中,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抬起了双眸,眼中满是疑惑:
“人情世故是哪本书,为何我从来没有看过?”
..................................................
“当日姮娥有意逼我现身,欲伤我徒弟性命,那个救走我徒弟的神秘人就是你吧?”
夜炀微微一愣,哼道“哼!不想你在这蛮荒之地,消息倒还是依旧灵通。”
“你怎么同我一样都以为这里是蛮荒偏野之处!”
姜小豆抱着膝盖,头歪在夜炀肩上,她轻声道“幽都虽是在北荒尽头,可一直坐镇的是茩荼娘娘,这位娘娘曾是战神出身,她历经多次大战,且又熟知世间百态以及各族形势,怎么会彻底关门避世,对三界毫无防备呢!”
“天下多的是幽都眼线,就连我曾经的兄弟,前任五方鬼帝,他是那样的细心谨慎,身边照样有幽都的人,更何况别人了,就你那占领的那座小山怕是也有幽都的眼睛,不然你的消息没这么快传到我这儿来!”
夜炀哦了一声,无所谓道“原来如此!”
“长右几时去的你那?”
夜炀微微一惊,说道“长右的事幽都也知道了?”
“别紧张,莫说幽都上下,就连六族怕是都不知道长右会在你那。”
姜小豆道“阿茉只查出姮娥火烧东荒后,长右便音讯全无,生死不明,他的性子暴躁难安,没人强行压制,他是不会如此安分,普天之下,除了我,也就只有你这个师公能压制他,让他心服与你了。”
“而且,我也猜出你收留他,及已他愿意安安分的原因了。”
姜小豆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眼角,轻声叹道“当初是我疏忽了。”
“百目真君有意为之,即便是你亲自上虎尾山,怕是也只能带回来那双本命金瞳。”
夜炀笑道“当日你只说虎尾山那位百目真君是妖族的老前辈,本座还以为是普通的老前辈,谁曾想他竟然就是当年老妖王的幼弟,辛夷的亲叔父,当年大战,就连神族都畏惧的万瞳妖君。”
“听闻当年这位妖君很是厉害,不但妖力非凡,还善于用兵之道,是妖族武将之首,也是唯一的军师,这手里还掌握了妖族一半的兵力,与老妖王实力相当。”
夜炀摇头道“不不不!应该说各方面都胜与当年的老妖王。幸而他一心忠于老妖王,又事事以大局为重,要是有一点点异心,如今的妖王之位就是转八圈也轮不到辛夷来做。”
“当年大战,妖族战败,妖族被迫臣服神族,整个妖族包括老妖王都签下了降书,唯独他一声傲骨,宁死不降。神族的规矩可是一人犯错全族受罚,他虽是不愿母族再有损伤,但他的尊严也不允许他投降,于是他自请天罚,而且起誓在天罚之后归隐山林,自此不闻人间事,神族听了自然高兴,一口便应了下来。”
“在天罚中他深受重伤,几度濒死,幸而他修为深厚,硬是撑着一口气挨过了天罚,在天罚结束后,他还推开了上前相扶的亲族,一个人踉踉跄跄离开了天庭,自此没了踪影,后来妖族沦为贱民,万瞳妖君的名声也就彻底败落了,莫说三界六族,就是妖族中,也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母族曾经有过一个立于尘世,傲骨三界的男人。”
姜小豆歪头问道“你可知他后来为何改名为百目真君?”
夜炀摇了摇头,只听姜小豆道“万瞳妖君的母亲原是天龙后裔,只因心中情爱,背弃天龙母族,与万瞳妖君的父亲私定终生,大约是因为他父母出身不同,再加上他的母亲不是正常生产,而是误食了毒果强行将他生出来,所以他一出生便异于常人,不但拥有一双金光闪烁的眼睛,而且本体生来便有百双眼眸。”
“虽说这眼睛是多了些,在妖族的确有些异常,庆幸的是他的母亲是天龙后裔,天龙族向来以修炼万目为傲,他们拼命修炼,每过一年本体上便会生出一双新的眼眸,每一双眼眸都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虽然这万目术是天龙族的秘术,但是天龙族资质太差,最厉害的也不过才修出千双眼眸,而他一出生便拥有百目,不足月本体就生出了千双眼眸,后来他的母亲将万目术传给了他,他稍稍修炼,轻而易举便生出了万目。”
“因他母亲私嫁外族,天龙族早就把他母亲踢出族谱,后来见他修出万目,很是欢喜,事事以他为豪。曾经想要接他回去接任天龙族族长之位,他的母亲就是因为母族的抛弃才会郁郁而终,所以当天龙族提及此事时,他一口回绝了,并立誓永生不回天龙族,不认天龙血脉。”
“他虽是记恨天龙族,但那万双眼眸却是他的骄傲,只是后来妖族大战不断,再加上神族施天罚时刻意攻击他的要害,他那万双眼睛被生生刺瞎,天罚结束后,除了本命金瞳外,本体上剩下的眼睛连十双都不到。”
“他的一身骨气和骄傲一夕之间全毁了,即便如此,他依旧自称百目真君,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百目是他的乳名,他母亲亲自为他取的乳名。”
“他如今之所以还活着,也是因为答应过他的生母,若非如此,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肯让自己遍体鳞伤。如废人一般的活着。百目神君这个名号是他对母亲的思念和最后的底线。”
姜小豆顿了顿,续儿说道“虽然化形时他的那些眼睛可以用灵力隐藏起来,唯独那双本名金瞳不行,即便再是化形,也无法隐藏其中的灼灼光辉,对此他也很是苦恼,不管他变幻成谁的模样,只要一睁眼,那双金瞳就暴漏了他的身份。”
“我知道那金瞳与他的重要性,所以,当初祝余把那对本命金瞳从虎尾山带回来的时候,我也着实吃了一惊。”
姜小豆叹道“只是可惜的是,我心中着急,并没有细想,没能察觉其中问题,若是能静下心来想一想,长右如今根本不会沾上这么麻烦的事情。”
那双金瞳威力不浅,在上古之时便常常遭人惦记,即便是后来天下太平时,百目真君的周围也聚集了不少不轨之徒,幸而他修为不弱,不然怕是早就被人挖了眼。
“十郎兄,莫怪我,实在是年老体乏,想要清净晚年罢了!”
姜小豆恍然大悟“难怪当初祝余去虎尾山时,他未曾犹豫一下,直接就把金瞳给了祝余,想必是厌倦了此时生活的同时也料到了如今这混乱的局势,所以舍弃了本命金瞳,换取一丝安稳。”
如今战争又起,三界大乱,自是有不少人追查这双金瞳的下落,长右那一棍子不但打杀了合虚的守城大将,还把自己那双金瞳给打出了名声,现下怕是人人都晓得金瞳出山,而且就是那山大王长右的身上。
姜小豆道“多亏了你及时帮忙隐去了长右的踪迹,不然就凭他那脑袋,定是被人设计的份,说不定早就被人绑起来剜眼了!”
夜炀笑道“你也别怪他张扬,若不是他一棍子打出了金瞳魔将的名声,本座怕是也来不及救他,你猜猜当初是谁发现他那双金瞳的来历的?”
“谁?不会是姮娥吧?”
“就是她!”
夜炀道“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有心机,有手段,这眼睛也毒,她先前认出了那双金瞳,但是想独吞,没有对外张扬,谁想这长右恨她入骨,一心只想血洗合虚为你报仇,所以姮娥的所有的诱惑,谋略都没有成功,后来姮娥见自己手下的兵将伤亡实在严重,便把这金瞳的来历有意的透漏周边小族。虽说是传言出去,但因大家都想得到这双金瞳,也在拼命的刻意压制这个消息。”
“虽然知道此事的人不少,但因大家互相压制的关系,这个消息还不完全被世人所知。而且你放心,本座将他藏的很好,只要他能安分守己的闭关修炼,大家就是把三界翻了个底朝天,也绝对找不到他。”
姜小豆眨了眨眼睛,慢悠悠道“你不会把他藏在了虎尾山吧?”
夜炀猛然一愣,唇畔那抹得意的微笑瞬间凝滞,他干咳一声,满眼无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虎尾山被人围了几十万年,如今大家知道金瞳出世。有能力的自然会离开虎尾山去追查长右的下落,那些留在山中的都是些闲杂小人,对长右构不成威胁,谁能想到这金瞳出世后在外面转悠不过一圈又转回了虎尾山去,所以普天之下,没有哪里比虎尾山还要安全了。”
姜小豆问道“你送长右去虎尾山时,百目可曾说了什么?”
“我们去时他正在泡茶,茶案上放了三盏茶杯,他似乎早就猜到我们会去,所以也没等我们说什么,他就主动开口,把东侧的两层小屋让给了长右,说是已经打扫好了,只管休息就是。”
夜炀叹道“真是没想到一个连走路都困难的白发老人,也曾傲于尘世,纵横战场,是一名不畏生死,大义凛然的妖将。”
姜小豆笑道“百目的心思我大约也猜得到,他从来都没有怕过什么。如今亲自剜目,不过是老了,倦了。若他肯出山,就是带一队骑兵也能轻易攻下强族防线。”
“虽说百目真君如今不爱管闲事了,但与长右却很合得来。”
“合得来?”
长右的性子实为闹腾,有时她自己都觉得聒噪,而百目却是个好静的,两人性情天差地别,再加上百目那里收集了许多灵石,长右又是个手欠心痒的主,指不定还会偷拿百目的灵石,两人在一处不打架就罢了,怎会合得来?
果不其然,只听夜炀笑道“两人吵吵闹闹的,日子过得开心,长右也是个尊老敬老的乖后生,时不时帮着百目真君收拾屋子,百目真君高兴之余还会主动邀请长右切磋武功,来时本座曾路过虎尾山,在半空中看了一眼,百目真君仅有的三间小茅屋如今只剩下一间半了,想必这日子过的还不错。”
姜小豆叹了一声,眉间满是愧疚“看来日后得补偿百目一套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不然我这后半生怕是难以安生。我这些徒弟里,怕是只有白术能与百目合得来了,要是去虎尾山的是白术,那百目怕是要高兴坏了。”
夜炀顿了顿,轻笑道“白术受伤太重,等过段时间就能出关,皆时让他去虎尾山为百目真君修葺茅屋,也算咱们给他补偿了。”
“白术的伤如今怎么样了?”
“嗯......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他的内丹毁了,现在正在闭关修炼。”
姜小豆眉间突然一拧,满脸凝重的看向夜炀,虽然她双目未明,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紧张的呼吸声。
“你一说谎就会犹豫,白术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连你都不敢告诉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