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消战的消息刚一传出去,整个三界都大为震惊,这鬼族内战开始,不少人都盼着能有机会分一分羹的,谁想这场仗打了一半突然和解不打了,不但如此,两个鬼王同时都隐退了。
茩荼娘娘对外宣告,说是要闭关打坐,百万年之内不出关,即便出了关,那幽都之事,她也不会接受管理,幽都新主是一位叫阿茉的女子,虽然禅位大典时现身幽都,可是她戴着厚厚的帷帽,纵使是近身女婢也没有机会看到她的真容。
另一个,则是把鬼帝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先锋,五方鬼帝退位后归隐山林,自此没了任何踪影。
两个鬼王重修于好,不但各派了自己麾下一半的兵力去增援天都,甚至幽都之主还在北荒主动修葺了几座宫殿,盛情邀请新任鬼帝去北荒小住,而新任鬼帝也主动示好,送了百头巨虎兽为幽都镇守边界。
三界六族对此多有议论,议论最多的,就是这幽都新主和新任鬼帝会不会因两方和平而导致暗中动情,万一这两人动情成了婚,鬼族才是真正的统一,届时鬼族的实力一定会快速壮大,说不定仅次于神族也说不准。
“姑娘,该喝药了!”
彩叶的声音传来之时,一股浓浓的药香也随之而来,此时的姜小豆正斜躺在亭子里闭目养神,听见了声音,抬眸看去,只瞧着身边站着一团黑影。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仍有黑雾未散,而站在自己面前的,勉勉强强能看出是个人影,那人影微微一动,好似将什么东西递到她面前来。
“喝药吧姑娘!”
姜小豆接过药来,试探着喝了一小口,见药不烫,便两三口快速将药喝下。
“姑娘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姜小豆点了点头,对她说道“还不错,已经能看见大团小团的黑影了,比前几日的睁眼瞎要好上许多。彩叶,我今儿喝着这药觉得淡了许多,阿茉可是又偷偷改了药方?”
彩叶哎呀一声,笑道“到底还是被姑娘给发现了,城主三令五申不许我跟您说,谁想您这么一品,竟然什么都品了出来,城主说您开的药方虽是好,但药性太猛,怕伤了您的底子,说是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的功夫,索性减去几味重药,添上一些温和的补药,一边疗伤治病,一边滋补,不过多费些时辰,届时您的外伤内伤,眼睛全好了之后,这被重创的底子也养的差不多了。”
“就知道是她搞的鬼...........”
姜小豆扶眉叹道“我同她说了多少次,我的底子早晚都会恢复,现下最着急的就是这对眼睛,我想早一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城主说了,想要自如的运用这双眼睛,最快就个把月,最长也不会超过一年的,这一年的时间听上去很长,但如今混沌笼罩三界,根本就分不清白日黑夜,多睡上一会,两三天就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很快的!”
“那我也等不了!彩叶,招厨子的告示你贴出去没有?为何到现在还没人登门自荐!”
彩叶有些为难道“早贴了,只不过现下正是乱世,人人自危,六族内外大多封城,此刻若没有什么大事,一些消息怕是很难传出去。”
姜小豆点头道“那就多等等!现在这个狼狈样,确实也实在不易相见。”
“相见?”
彩叶道“姑娘用这个词也太抬举旁人了,您应该说召见才是!”
姜小豆从不在意尊卑之说,听彩叶纠正她,便摆了摆手无所谓道“都一样都一样!”
“姑娘,若是您真想吃包子,我就让厨娘为您做一些尝尝吧!说不定味道会很合口呢!”
彩叶苦口婆心的劝道“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再加上咱们这是北荒,是蛮荒凶煞之处,谁会为了一些工钱千里迢迢的来这谋生,您不听劝非要张贴告示,依奴婢看,就是再贴上个几万年也不见得真的有人登门自荐!”
“再等等看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找阿茉那丫头,得跟她再说一说,别老是偷摸改我的药方,我现在的时间紧着呢!没她那么好的耐性去等!”
说罢姜小豆便撑着站了起来,彩叶慌忙相劝“姑娘,今儿可不行,您要是想找城主,明天奴婢陪您去可好?”
“为什么今天不行?阿茉不在幽都?”
“不是.......”
彩叶顿了顿,有些为难的说道“今儿二月初五,每年到这一天,城主都要站在奈何桥上,盯着那忘川河水发呆,一看便是一整天,去时还挺高兴,但回来的时候就闷闷不乐,有时还喝的醉醺醺的回来。”
“不管是什么天大的事,在这一天她都不会理会,而且性格大变,若有不依,随时便会发作,虽然不知缘故,但幽都上下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每每一到二月初五,大家伙都对她避而远之,生怕自己开罪了她,遭顿骂!”
“阿茉还会发脾气骂人?”
姜小豆好奇道“自入了幽都后我的眼睛也就费了,阿茉的容貌我不晓得怎样,但声音听着倒是挺温婉的,她发脾气时是什么样子的?”
“姑娘问到坎上了!”
彩叶噘嘴道“莫说姑娘您了,就连我乃至于幽都上下所有的人,怕就连咱们的茩荼娘娘都没见过现城主的容貌。”
“都没见过?!”
彩叶点头道“是啊!听说当年城主初入幽都之时就带着一个遮面帷帽,沧海桑田到今日,那帷帽未有一次拿下的,说来也奇怪,那帷帽上挂着的白纱也不知城主是怎么织的,不但结实还紧密。”
说到这彩叶突然压低了声音,对姜小豆小声说到“数万年前,有个小将对城主起了爱慕之意,他暗中驭风想要窥视城主容颜,那风把千斤重的冰石都给刮走了,城主帷帽上的白纱竟然纹丝不动,就因这事,娘娘降下惩罚,那小将的下场老惨了。”
“后来有个与城主交好的女婢特意问过此事,城主却说她之所以戴帷帽是因为自己容貌丑陋,羞愧人前。城主虽是整日以帷帽遮面,但身姿绰约,言谈举止更是温婉大方,所以大家伙都说城主自谦貌丑是借口,至于她为何素日以帷帽遮面,之中理由谁也不知道了。”
“还真是奇怪........”
姜小豆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方才说,她总是盯着忘川河水发呆,我记得那忘川河上有个码头,成日里接待从凡间入幽都的鬼魂,她盯着忘川,可是在等什么人?”
“奴婢来幽都的日子浅,城主的旧事并不了解,不过听幽都老人说,城主来幽都的日子可远了,好似当年娘娘管辖幽都不久,她就来了,来了后便日日守在忘川河畔,后来,幽都事忙,她左右帮衬,在幽都多有走动,后来还主动担了幽都医师的重担,事情一多,她也就不常去河畔了,不过每年二月初五,她是一定要去奈何桥的,从未有过一天缺席。”
“这么执着...........”
姜小豆想了想道“彩叶,你去帮我备下一坛子好酒,我去走走!”
“哎呦喂我的姑娘呀!我说了一箩筐的话,您怎么还想去找城主,当心她生气找你的麻烦!”
“不找她,我呢就拎着酒去赏花,她不来找我,我觉不打扰她,放心吧啊!”
彩叶拗不过她,只好为她备了一小坛果子酒,本想跟她一同去的,谁想姜小豆竟还不带她去,要她去城门口守着,说是怕错过来自荐的厨子,彩叶没了办法,只好依她,跟着换岗的守将一同去城门口巴巴的等着。
姜小豆拎着酒壶慢悠悠的走到了彼岸花海,远远的就看见长长的奈何桥上立着一抹单薄的人影,虽是看不清是谁,但她也猜得出,那桥上站着的大约就是阿茉了。
“找到了!”
姜小豆没有直接上前,而是摸着一块大石,慢慢的坐了下来,她斜倚在冰凉的大石上,懒散又吊儿郎当的翘起了二郎腿,从袖中摸了两个杯盏出来,将其中一个倒满美酒,摸索着放在一旁的石凹中,另一个则是端在自己手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她虽是眼神不济,但听觉灵敏,她能听见不远处波浪拍打石头的声音,能听见码头上送鬼魂过河的船桨声,也能听见船上隐隐传来的哭声及已奈何桥上那衣衫被寒风鼓动的声音。
“还真是冷清.........”
果真如彩叶所说,今天大家似乎都在刻意的躲着阿茉,整个忘川河畔除了码头上接送鬼魂的船夫之外连个多余的守卫都没有。
不过如今的阿茉可是今非昔比,就算姜小豆感觉不到周围有守卫的存在,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土伯一定就躲在暗处保护着阿茉。
不知过了多久,水畔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姜小豆饮酒的动作微微一滞,举杯一笑:
“河水好看吗我的城主大人?”
一声轻笑传来,随后便有细细索索,衣衫坠落的声音传来,那杯被放置在石凹中的酒杯被人轻轻捏起,酒杯微晃,清冽的酒香散在空中。
原来阿茉褪下了沉重华华丽的城主衣袍,只穿一件雪色素衣,满身倦意的坐在了姜小豆身边,她浅饮了一口酒,柔声问道“几时来的?”
“嗯.......来此之后我喝了三杯酒,听见有七艘小船划过忘川水面。”
“那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了!”
阿茉看着远处涟漪不断的忘川河水,轻声问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直接找我,躲在这里做什么?”
“本来是要兴师问罪的,但彩叶说今天的你比往日要凶残彪悍的多,怕我开罪你没好下场,千叮万嘱要我避开你,所以我来了,却不敢去找你。”
“这丫头就知道胡说,”
阿茉仰头饮下杯中残酒,微微颦眉道“这不像是幽都的酒,哪里来的?”
姜小豆晃了晃酒杯,轻笑道“幽都的酒过于甘甜,喝多了就会腻,我喜欢凡间的酒,口感虽糙,但味香!”
阿茉抿嘴一笑,歪在一旁的大石上,慢悠悠的说道“听说你最近在打听那个人的消息?是找他有什么事吗?”
“虽说他助有穷氏重伤了我,但最后人家还是选择救了我一命,我自是得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才是。”
“可你不像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在这,若是要谢他,为何不早点找他?”
阿茉颦眉道“怕是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姜小豆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未说一句,只听阿茉又道“你久不出门不知外界情况,他虽是贵为木灵族的族长,但却身不由己,而且最近又发生了一些意外,就算是你怕是也难见他一面。”
姜小豆晃杯子的手轻轻打了打颤,她故作镇定的问道“什么意外?”
“此事木灵族压的紧,我只知道,自从他与那木箭相融一体后,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什么箭?”
阿茉看了看她的胸口,瞥了瞥嘴道“就是当时险些要了你性命的那支木箭。”
“那木箭原来不是他的?”
虽说姮娥与司羿带兵逼宫时的情况比较混乱,但她清楚记得,他们就是在关键时刻,用一支木箭重伤了她,而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支木箭上传来的分明是阿桑的气息。
不对,当时事态混乱,而她又大悲过头,并没有认真的去看待所有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才恍然察觉,那木箭上面的气息似乎不光只是阿桑的气息,好似还有别的一些难以察觉的遥远气息。
如此一来,姜小豆才反应过来,难道说她当初误会了阿桑,阿桑当时并没有助姮娥来重伤他..............
“你方才说木箭原不是他的......难不成你以为他当初帮有穷氏攻打合虚了!”
阿茉接着说道“若是他参与合虚大战,我不会不知,既是我不知道,他便肯定没有参与那场战争,所以那支让你重伤的木箭绝不可能是他的!”
姜小豆没有说话,阿茉接着说道“当初你刚来幽都时,他便请我来为你疗伤,一开始我只是想过来随便看看,没打算认真的救治你,谁想,当我一见到你,心里竟然生出一些久违的亲切,这种感觉很奇怪,多年不曾有过,虽是无法解释清楚,但那丝亲切让我改了主意,当时除了想救活你外再无其他想法。”
“只是当时那箭射的实在不是地方,若是强行拔出,不但会伤了你的心脉,而且还会令你失血过多无法修复,会有性命之忧,可若是不拔,你的伤没法好,时间一长也难以存活。无奈之下,他吸噬了那支木箭。”
“吸噬?”
阿茉点了点头,说道“他修的是木系,只需将自身鲜血,灵力同时浇灌那木箭,待木箭有几分灵力,便可变换成他的分身,届时他这个主人只需要将那木箭转化为灵力吸噬入体便可,木箭与他两两相融后,木箭便自动离开你的体内,而且不会伤你半分。”
“只是奇怪的事,当时他刚刚把鲜血滴在那木箭上,还未来得及灌输灵力,那木箭突然就发出了莹莹光亮,不过片刻,那光芒骤然大现,木箭自动化为一股五色灵力飞进了他的胸口,好似受到了召唤似得。”
“但奇怪就在于阿桑他当时自己都一脸懵然,好像也没有想到那木箭会主动与他相融一体,木箭与他融时,他身上荧光忽闪,在某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当时的他变得与往日毫无相似之处。”
阿茉顿了顿,那双暴漏在面纱外的美眸中闪烁着丝丝颤意,她轻声道“虽然只有一瞬,但我可以确定,当时的他确确实实变得,那种眼神,那丝气息完完全全不是他的!”
姜小豆并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问道“什么叫做不是他的?”
“虽然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是,我敢断定,在那一瞬间,原本属于阿桑的一切消失的无影无踪,站在那里的不过是霸占了阿桑身体的一个生人,而且当时木箭主动相融也十分奇怪,不大像是分身与主体相融,那木箭中的灵力和光芒过于强势,倒有几分属于主体该有的霸道,两方一比,阿桑反倒是被比了下去,失了主人该有的那份气势。”
姜小豆顿了顿,问道“天底下哪里有主次颠倒的时候,莫不是你看花了眼,或是谁告诉你的?”
“都不是!”
阿茉为自己又倒了杯酒,慢悠悠道“当时我在场,与他相距不过两步远,我看的清清楚楚,鲜血坠落,木箭发光时他自己也是一脸懵然,后来,木箭主动融入他体内时,光芒照在他的脸上,我亲眼看见他脸上竟然充满了惊愕,眼底还有几分怯意。”
“我与阿桑相识几万年,从未想过,他竟然会有如此害怕的一天,若非亲眼所见,就是娘娘亲口说,我怕是也难以相信。”
姜小豆眉间微紧。她顿了顿,轻声问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什么也没发生,光芒彻底散去后,阿桑也恢复如初,而且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上一刻发生的事情,他见我发呆还催促我为你止血疗伤,他知道你体虚得要用仙草丹药滋补,急匆匆的回了木灵族,为你寻来一些大补的药丸。”
阿茉顿了顿道“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亲自来幽都了,而是差人将灵药送来,我曾以为是木灵族的长老不让他来,可后来听木灵族的人闲聊说,木灵族的长老从未阻止过他,是他自己不愿意再来幽都。”
“不但如此,我还听木灵族的人说,阿桑自从回到木灵族后,性情大变,时常易爆易怒,时常冷漠无情,虽说以前他也是极为冷淡的,但也只是面上冷淡,骨子里极为热心善良,他最见不得的便是杀戮和鲜血,可听木灵族的人说,阿桑如今变得极为冷血,面对人的生死受虐时,竟然选择冷漠无视,有时竟还站在血泊之中冷笑,那情景就是听听都觉得不可置信,阿桑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姜小豆也点头附和“这的的确确不是阿桑能做出来的事情,早些年也因这种事情,我们曾发生过隔阂。”
阿茉又道“我听着实为惊讶,心里总觉得不对,便派了一个服侍过他的婢女去木灵族探望,那婢女回来后与我说,说是阿三如今变化极大,他不但脱下了自己最为喜爱的蓝袍,还整日醉与烈酒,婢女说,阿桑虽是容貌未变,但相看之时,只觉面对的是位陌路生人。”
“那位婢女善于丹青,曾将自己眼中的阿桑画下来过,我与那画像对坐,瞧了几日,从那画像中未瞧出一丝熟悉的旧态。”
姜小豆问道“画中人是何模样?”
阿茉晃了晃酒杯,说道“玄衣盔甲,长剑飞舞,眉间五分冷漠,眸中三分厌恶,挥剑之时孤寂冷厉。那画中画的不像阿桑,倒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身为木灵族的族长,肩负一族的使命,若他不改变性情,在三界大乱之时他那优柔寡断,文静儒雅的性子要如何保住一族的安稳。”
虽说姜小豆早已知道阿桑来历不凡,但当知道他有这样巨大的改变时,心里仍是有些难以平复,毕竟当年他的一抹蓝衣独袖离开,是她心底最为愧疚的存在。
“果然还是喝不下去!”
姜小豆转眸看去,只见阿茉放下手中的杯盏,很是嫌弃的说道“这酒确实不好,我强忍着喝了两杯,只觉腹中甜腻,喉中难受,你真不该拿幽都的酒喝,回头我让人把我酿的酒送与你喝。”
“你也会酿酒?”
“会呀!在我们那里,男男女女,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只不过有些酿的好,有些酿的不好而已。”
“这么厉害!那你是属于酿的好呢?还是不好呢?”
阿茉微微抬起下巴,略有些得意的说道“当然是好的!这么跟你说罢!从我懂事开始学酿酒后,我们家的酒窖就没消停过,三天两头的闹贼,也不偷别的,光偷窖里的酒。”
“那我可是有口福了,回头让彩叶直接去你那里取!”
“好啊!我平日里酿虫酒多些,其次是百花酒,米酒也酿,不过窖中米酒不多了,你喜欢喝什么酒?”
“我?我...........爱喝糟米甜酒,会吗?”
“糙米甜酒?应该跟米酒差不多,我可以试试。”
姜小豆笑道“若是成了,我也不白累了你,你一直等的那个人,我帮你去找。”
阿茉猛然一愣,转眸看向姜小豆,轻声问道“你怎知我在等人?”
姜小豆伸手指向方才阿茉站的方向,说道“那个位置正对着忘川河畔的码头,你站在那里盯着看了半天,不就是在看渡船中的人吗?难不成是怕有人偷了你的船?”
姜小豆一语中的,阿茉苦笑一声,轻声道“真没想到我瞒了小半生的心思竟然被你这个小丫头给看了出来,不如你再猜一猜,我一直等的会是谁?”
“你男人?”
阿茉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说话,整个人僵在那里,小脸腾地一下红的滚烫。
“我与他只是定亲,还未来得及成亲,他...........他还只是我的情郎............”
“情郎啊.....差不多!”
阿茉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小脸,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我要等的是情郎呢?”
姜小豆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也在等人。”
“难道是你的情郎?就那个涂山狐王?”
姜小豆点头道“是他,但是他若来,我等到的便是我的丈夫,他若不来,我等的便是情郎,虽然等的人就是他,但他来与不来,在我这的地位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同于,是他还愿意要我,还是我不愿放弃他。”
阿茉抱着膝盖,转眸看向不远处渐行渐远的渡船,笑道“你们外族的感情就是奇怪,既然你喜欢,又是两情相悦,何必分的这么清楚!”
“我.......我也不想分的这么清楚,只不过”
“你.......害怕他不再爱你?”
阿茉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轻声笑道“原来你在害怕!你居然也会害怕!你姜小豆居然也有这么怂的时候!”
姜小豆抱着膝盖低声道“我姜小豆就是一个市井混混,怂点也很正常。”
“别的事情上怂些也就罢了!像情郎这样的大事怎么能怂?一旦怂了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阿茉顿了顿道“当年要不是因为我怂了,我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别人的族谱上。”
姜小豆眉间一挑,惊道“你嫁人了?”
“没有嫁,我当年只是一个求和的贡品,一次恩主醉了酒,宠幸了我,族谱上虽是有我的名字,但我不想认。”
“那你夫家最后怎么愿意放的你?”
“主母知道我的心事,怜惜我思念之苦,在病逝之时跟家主讨下恩典,指名要我护送她的灵柩回西陵祖籍,而且要我终身守陵,家主答应了,让我护送主母灵柩回乡。其实我与主母私下另有约定,她说在我护送她灵柩回去之后可自行离开,所以在安置好主母灵柩后,我找了个机会逃出来了陵山。”
“我从陵山出来之后,发现母族已被战火摧毁,而且....”
阿茉顿了顿,轻声说道“而且关于我的情郎有不好的传闻,大家都说他死在了山上,我去那座山找了,山上是有几座孤坟不错,但就是没有他的,我想他或许没死,可是我找不到他,而且无处可归,只好来此久居,守在忘川码头,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到他。”
阿茉看了看姜小豆,对她说道“当年我就是因为一时怂了,才错过最爱的人,你可不能同我一样,只要你能确定自己心中还爱着他,就去找他,不然会变成第二个我。”
“我在忘川等了大半辈子,日日守着,仍是不见他来,每看那码头一眼,我心里就止不住的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怂过了头。”
姜小豆问道“虽说三界之大,找人不易,但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他会来幽都,整个三界六族唯有人族才来轮回转世?”
“我情郎不是木妖,他体内有一半的人族血统,寿命长于凡人,我初来时便查过幽都的花名册,里面没他的名字,我想也许他没死。可他体内毕竟有一半人族血统,只要是人,早晚难逃一死,只要他身死,魂魄必定来幽都转世,只要他来,我们就能再次相见了。”
阿茉轻声一笑,笑容中透着丝丝期待和憧憬,这一刻的她好似已经看见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就站在渡船上,与她不过咫尺之远。”
三界实在是大的可怕,除了此地,她也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她爱恋的情郎。
“忘川码头和奈何桥上的守将必然都听过你的嘱咐,肯定帮你时时留意过,但是,为何只有今日你必须要亲自前来?”
“因为二月初五是我们私定终生的日子。”
阿茉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来,浅浅一笑道“我小的时候母族很穷,又世代住在山里,无故从不出山,我记得那时外界的姑娘好像都是对镜梳妆,我母族不出山,又极穷,族中上下找不到一面铜镜来,我又爱美,不愿自己跟那些蓬头垢面的老妪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跑去水面,借着水面上的倒影去梳洗打扮。”
“我用鱼骨梳头,露珠洁面,虽是没有锦衣华服,但我的衣服从来都是干净整洁,我的头发一丝不乱,我是母族中最干净,最爱美的女子。”
“只不过母族在深山里,周围无水,只有山脚下有一眼泉水,我每日就在那里打扮,山路崎岖,纵使我打小生在山中,偶尔也会因山路难走,受些小伤,他心疼我,不愿我受伤,每日天不亮就站在我家门外等我,陪我一同下山,我梳发洁面,他就在旁边捉鱼捕鸟。”
阿茉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掩面道“他不会打猎,每次都会让肥美的猎物从陷阱中跑掉,虽然是笨了些,但很勇敢,也特别的讲义气,我们母族的男儿都喜欢跟他称兄道弟,他虽是独子,但却有一大帮的结拜兄弟。”
姜小豆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那个小小的东西,轻笑道“这是他送你的?”
阿茉抿嘴一笑,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姜小豆眼神不济,再是努力也只能看见自儿手中拿着的是个小黑团。
虽是看不见,但她却能摸到手中拿着的是个小巧的石头,那石头呈半月形,一面光滑如镜,一面略显粗糙,而且边缘处有明显的破损痕迹。
只是奇怪的是,那东西摸着像是石头,但质地较软,而且触之生热,七分像石,三分像玉。
“我眼神不济,不知这是何物?”
阿茉柔声说道“是一面小石镜,他知道我爱美,特意寻了一块冬暖夏凉的软石,细细打磨一番,这石镜照人比铜镜要清楚许多,而且精致小巧,可以随身携带,冬暖夏凉,四时可用。”
说罢撇了撇嘴道“只可惜后来我不小心打破了它,石镜变成了两半,我昔日好友与我有救命的恩情,那一半石镜我送给了她,一来表达我们之间的情谊,二来她当日的身份不同于我,能把上南下北的肆意游玩,我想也许有一天我的情郎能看见她身上的石镜,从而找到我。谁想她是个不争气的,折腾半生竟还不如我自由。”
“另一半我就留下来,就在你手里。后来,我被迫嫁人,家主待我不错,他见我日日捧着半片小镜,以为我只是喜欢石镜,便送了我十二面镜子,有大有小,从粗糙到精致,各样材质都有,就连天都独有的琉璃玉石也被他寻了来,打成了镜子送与我。”
“只是,他送的虽多,但我却都不喜欢,当年离开时,我也只带了这半片小镜,那些个精致美丽的镜子我一样没带。”
姜小豆小心翼翼的把手中那半片小镜换给了阿茉,羡慕道“你的情郎待你可真好,若是有缘,我想见见他。”
“他这个人最喜欢与人结交拜把子,对了!你性格豪爽,为人仗义,性情才气也是他最敬佩的,若是被他瞧见了,定是要缠着与你结拜的。”
不等姜小豆说话,只听阿茉傻傻一笑,自言自语道“我的情郎虽是粗苯,但为人豪爽仗义,走一处便要交上百八十个兄弟,他最爱与人拜把子,交兄弟,爱喝酒,爱比试,不管你哪族的人,只要你义气正直,他便喜欢,真心拿你当兄弟。”
“我与他既是同族,又青梅竹马,但因我母亲是外族人,除了父亲,无人愿意接近我,唯独他愿意拿正眼来瞧我。虽然他的母亲与父亲也不是同族,但他那人族母亲曾救过本族长老,所以,纵使他体内有一半人族血统,生来便比我要受重视许多。”
阿茉顿了顿道“我母亲是藤木妖,所以我的本体也是藤木,藤木倚树可活,无树便死,我虽然只有一半血统,也有了人形,但骨子里仍是藤木本质,只有呆着密林里我才觉得安心,离开了密林再是没有生命威胁,可这心里一直惶惶不安,难以平复,所以我平日待在密林的时间较为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