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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大雾里14

最后便是华进哥哥的家,是芭蕉垭垭口稀疏树林中的一间,那是我的原姑爷彭长学死后,大幺改嫁给周成,也就是我现在的姑爷,陪我放羊的那个姑爷。

在我很小的时候才去过那里,在我还需要大人帮我洗澡的年纪,华进哥哥的爷爷,还同宋老黑一样,独自住在一间幽暗的,充满柴火烟和草烟味道的房间里,阳光自稀疏的树林中穿过,在从满是传统雕花的窗户缕缕照射进去,柴火扬起的烟在那阳光下翩翩起舞,缓缓涌动,一直到到火坑边,而那位老人,就安静地坐在阳光和火光中间,偶尔看看自窗外窜进来的阳光,偶尔低头昏睡,阳光会爬到他的脚边,再到小腿,然后悄然离去。

房子同这老人一样古老,木头和椅子是老人一路看来的斑驳,在他的世界里,可能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所有的灿烂都同时间一齐消逝殆尽。那时还处新生的我很是害怕那样暗淡的色彩,故而只是隔着整个堂屋,在脆弱的阳光下,远远地朝那老人望去,在我的印象中,未曾说过一句话。

古老往往藏着神秘,老人的抽屉里放着几本古书,不知年代,也不知说些什么,华进哥哥也看不明白,但人对于这样斑驳的字迹,往往带有与生俱来的好奇,但读懂,又往往需要人也同岁月一样斑驳。

华进哥哥和我睡在一块,他做饭时便对我说:“我要做饭哒,我们两个儿去山上捡些渣渣来。”

我点点头,华进哥哥的后山长满了杉树,所谓的“渣渣”也就是杉树掉落的长满尖刺的树枝,枯棕色,那是极易燃的,但我似乎对于确认它们很是谨慎,我捡起一支,跑到华进哥哥跟前,说:“这个要不要得?”

他说:“要得。”

我又捡起一支带有果儿的,问:“这个要不要得?”

他说:“要得要得,多捡些,我要捆起。”

我这才放心地捡起来,有了一小捆后,他说:“有哒。”

说着,便从一旁杉树上扯来一根藤条,把我的渣渣捆好,递给我,说:“回去。”

他并不捡渣渣,而是捡了一大捆的木棒,我问:“你哪门不捡渣渣?”

他说:“你地渣渣是要点火地,我这柴是要烧地。”

我问:“渣渣烧地火大些,要多点渣渣。”

“棒棒烧地才久,渣渣一烧就没得哒。”他解释。

我当时是似懂非懂的,既然渣渣一烧就没了,那为什么不捡很多渣渣一直烧?

华进哥哥是个爱种草莓的人,在他的小园子里,我见到了草莓,在草丛里,同蛇莓一起生长着,他指着其中一株,对我说:“这个是草莓,结果地蛇泡儿。”

说着,他开始拔起那蛇莓,“蛇泡儿是蛇母娘吃地,有毒。”

他说着,把那东西递给我,我拔腿跳开,说:“有毒地东西我不拿。”

同我的家一样,华进哥哥屋后,也就是他的爷爷那头,有个溶洞,斜着朝下,是个宽阔的洞厅,不知道下去多深,人走的只有一二十米,再下去有了陡坎,便是不测,洞顶常常冒出水来,丢石头下去,许久才有回声,夏日去吹出阵阵冷风,据说冬天便吹暖风,也未曾实证,那被用作天然的薯洞,无需自家来挖,也称福地。

后来,不知道那老人是何时死的,只知道华进哥哥在高中毕业后去当兵,他的新家突如其来地在芭蕉垭公路边商店旁修起来,其中,并没有那老人的身影,我此时想起来他,明白:他已经同着那些缕阳光和火光,死了。

社苍坪的学校对于我,只作对于读书的初次印象而已。我最后一次进入到那教室,是我在社苍坪学校我唯一次的期末考试,那卷子用一个深绿色油布袋子装着,半人多高,由一辆来挖沙的红色卡车顺道运来,丢在教室门前的台阶上,我们听到传言说这是卷子,便不断地抚摸,后来一个胆大的一年级孩子戳破油布袋子,我才看清,原来就是一袋子纸,我曾以为那卷子和爷爷抽屉中的卷尺长的一样,而我们的成绩是可以量出来的。

在庹老师敲击了他那长满锈迹的铁块后,我在社苍坪学校的最后一天也就结束了,后来爷爷去问成绩,庹老师依然坐在那头的小木桌前,对我的爷爷说:“八十分,优秀!”

……

长大后看来,童年的学习是不正经的,也不是要紧的,总归不影响四年级后真正意义上的学习就好,在之前的所谓的“学习”中,真正的目标应当是形成人对于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一生,最真实,最初,最不加秩序渲染的印象,培养出一颗热爱眼前这个世界以及向往未来生活的心。美好的童年,足以治愈人的一生。

后来,我去到了龙潭坪,这个“坪”可比社苍坪的“坪”大了太多。

我第一次在那里入学,是我的婆婆和姐姐陪我去的,在那我是去读的一年级,那老师姓邓,邓老师的妻子是个矮胖的短发中年妇女,她的表情同她的年纪一样不叫人喜欢,没有一丝快乐的脸显得邓师妈没有一点的生气,同叽叽喳喳的孩子们迥然不同。

我第一次看到花园便是那时,在婆婆报名后,我的姐姐,便带我在那围满花丛的白色小女孩雕像周围转起圈来,小女孩捧着一只鸽子,开怀地笑着,嵌满鹅卵石的小路自花坛中穿过,姐姐走了一头,我走了另一头,在各自走完半个圈后,我的姐姐仍旧和我在这圈小路上相逢,那时,她对我笑的样子,就如同那白色小女孩雕像一样,而我,和那白色小女孩雕像一样开心。

我的婆婆在进学校的小路路口一家姓黄的人家那里租了一间屋子,红砖墙,被前人熏的漆黑,一门之隔,便是另一家租户,是住在去甘坪坡上的老乡,也是来照看孩子的,那是同华进哥哥一起的伙伴,在小学的高年级,留着帅气的长发,但他的黑色滑盖手机总在夜里肆无忌惮地放起“错错错,是我的错……”三年来,我自认记下了那首歌最精确的节拍。

进去需要经过沿着水沟的街檐,而街檐是有个铁门锁着的,偶尔在星期天我和婆婆以及宋丞来时,需要去找一个叫黄大强的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讨要钥匙,开后,又由我们亲自送去,经过水沟转角便见到一个空出来的屋场,现在只有土糊的灶台和用来垫柱子的石头光秃秃地落在那里,灶台里堆着些垃圾,比如坏掉的摇把,叫宋丞捡来,发现并不能玩他家的《魂斗罗》后,又放回了那灶里。

在我们的隔壁,是一个围着老红色方格头巾的老婆婆,她带她的孙女,也在在镇上卖菜。

有一次在我们星期天来时,那位婆婆正用一个巨大的红色塑料脚盆洗着芫荽菜(香菜),那味道似乎可以从那熏的漆黑的红砖墙穿过来,钻入我的鼻子,我不禁疑惑,为什么大人们喜欢拿这类奇奇怪怪的草来吃,从此我对于放了这种草的菜熟视无睹,对大口吃这种草的人类五体投地。

我的婆婆和这位老婆婆关系很好,总在沟边烧火做饭时聊个不停,我曾经还在甘坪路上的竹林中扯来一把竹笋,托那老婆婆帮我卖去,后来我拿那赚来的五毛钱买了一只冰棍,我的表弟对我,羡慕不已。

她的孙女叫张洋,并不像女孩子的名字,读三年级,那时没有买电视和智能手机的我们两家总是串门,点上蜡烛,我和宋丞便和那姐姐在那两位说话的老人一旁玩着影子,小时候玩什么都足以起劲,但长大后发现我早已描述不出,甚至感受不到那时的快乐,只知道我和宋丞是被我的婆婆拉回家去的。

那里的厕所在黄大强家养的鸡圈旁边,那里的鸡公是态度强硬的鹰派鸡物,追着人啄,在我和宋丞去解手时,往往要先和那鸡公斗智斗勇,像是对付狗子一样,我们通常甩着木条过去,但那鸡公往往一往无前,径直朝我们冲过来,我和宋丞,常常被吓的哇哇大叫,拔腿跑开,而那鸡公,则肆无忌惮地游走在厕所门前,它的威武,在它摇摆的的红色鸡冠上一览无余。

在水沟的对面,住着许多的店铺主人家,门店前是货架,帘子后便是床架,第一家是钢材批发店,只是光身主家大汉并不与老婆婆们相处,第二家是放满光碟的杂货铺,第三家也是一间杂货铺,光碟占了一半,那时我很喜欢奥特曼、鬼片和满是外国人的科幻片,第二家后门离我们家很近,但我并不在他们家买,因为他们的女儿是我在大班里头的同学,短发,圆脸,总是红扑扑的,鼻子下头常常挂着一截,大家似乎不太喜欢,我也不太喜欢,但她很是活泼,在我挑选光碟时,她总从帘子后跑出来,到我跟前,说:“我帮你选。”

但她的眼光着实不佳,我便对她说:“你不懂奥特曼,你不相信光。”

我的表弟宋丞常和她玩,不过没几年,她就和她的父母搬去了城里,自此再也没有见过。

第三家,那是张师妈,是后来我读小学时隔壁班的班主任的妻子,三年级后,我常在她那里买她自始便买不出去的素描纸和毛笔墨汁,还有水眼镜、游泳圈,她也为此对我印象深刻,我每次去时,她都问我:“来买画纸不?”。说着便去在最里头的角落翻出来给我。

至于买东西最为常去的一家店,绝非小刘莫属,他并不住在临近处,而在十字路口周旋,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儿,长的像是《回家的诱惑》里头的世贤,留着盖眼的长发,总是环着一个黑色挎包,一副能干的样子,说话利落,干事也勤快,镇上的杂货铺就他的四季热闹,他倒是脑壳灵活。在他的店里,常常进些新奇货,比如涂了金色漆的小猪存钱罐,球形打火石和笛子,这些我都买过,其次就是碟片,那放在铺子的中间,供人们挑选,五花八门,他不学别的的店,放的还是几年前的,从不更新,过时,还积满了灰,但小刘就不一样,一周进一次货,每周都是新碟片,挑的还是那些人,一个不少,并且逐渐增多,形成良性循环,后来一想到买碟片,就去小刘店里,其中以小孩子为最,所以碟片也就以奥特曼和僵尸片为主,生活剧和谍战片为辅,科幻片和云南片为杂类。前面的奥特曼和僵尸片区域我自然是常客,但受到科教频道的影响,科幻片却也是我的最爱,特别是在宋丞家看过《海扁王》后,对于真正的科幻片,我充满了极大兴趣,就像是老人们对于云南片的偏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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