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虚蹲在角落,小声地抽噎着,许久许久,擦擦红肿的眼睛抬起头,看见站在铁牢外的人,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墨,墨蝶?”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墨蝶面无表情地看着孟子虚,“韶光,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却一点都没有记起我,我对你而言,算是什么?”
孟子虚愣了一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韶光,我是钿瑟。”
墨蝶素白的手紧紧握着牢门,摇了摇头,“不,你就是韶光,你不要骗我。”
“我不是,你看我哪点和她像了?我改还不行么?不要再来找我。”孟子虚红肿的眼睛里还泛着一丝泪光,虽然怪异,但分外可怜,墨蝶闻言,勾起嘴角,“不要,你是我的主人,我自然是要跟着你。”
“不跟不行?”孟子虚问道,墨蝶戏谑地点头,孟子虚长叹口气,“你是一条鞭子,我学过棍法学过剑法学过内功心法,就是没学过鞭法,我拿你有什么用?”
墨蝶眯起眼睛,“我是你的兵器,你想拿我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准把我丢了!”
我可以拿你玩SM么?孟子虚在心里默默地问道,拿着断骨鞭玩SM会遭天谴的吧?
“但是没必要啊,我就要死了。”孟子虚嘟囔着,不知道墨蝶是怎么到的天界进了天牢居然都没人来拦着。“我是神器,自然可以随意进出天界,要让别人不知道很简单。”墨蝶像是看透了孟子虚的心事,好心开口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你想救我?”孟子虚问道,墨蝶好笑地咧开嘴笑,直到孟子虚拿看疯子的眼光扫视他才停了下来,“是又怎么样?”墨蝶纤细的食指划过铁牢,发出吱吱的声音,很是刺耳。
“只要我愿意,就算是花尽渊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墨蝶话音刚落,指尖划过的栏杆尽数碎裂,“我要带走你,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拦得住我?”
孟子虚吸吸鼻子,“我要是不愿意,你又能奈我何?”
“我用强的不就好了?”墨蝶伸出手,一片一片地把铁牢的碎片掰开,然后跨过那一片废墟,慢慢走向孟子虚。
孟子虚拧起眉头,“墨蝶,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请自来是很没有礼貌的?”
墨蝶闻言,停下脚步,“没有,况且,我是上古之神韶光的神器,普天之下,哪里不是我的地盘?”
好霸道的口气!孟子虚翻个白眼,“你别来救我,我不需要你救,要是我能死了,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墨蝶摇摇头,“我不要你的下辈子,我要你今生今世与我不离不弃,韶光,我本就与你一体,你为何不要我?”
“我有喜欢的人了。”孟子虚郁闷道,想不到地府万年剩女,居然还有人会喜欢,不对,墨蝶喜欢的是上古之神韶光,关她什么事!
“我知道,是花尽渊嘛。”墨蝶上前一步,弯下腰定定地看着孟子虚的反应,后者有些焦虑和坐立不安,“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难不成想杀了我师父?”
“你到魔界的时候,我去了空灵山。”墨蝶看见孟子虚在自己说完话之后瞪大了眼睛,觉得很是有趣,伸出手摸摸孟子虚毛茸茸的头顶。
“是你,是你!是你伤了他!”孟子虚怒道,当时只是躲在隔壁偷听,没能完全听清花尽渊和幽夜骨的话,却原来是墨蝶干的,难怪花尽渊会受伤,难怪他会不顾一切地跑到魔界,果然是因为墨蝶吗?他跟他说她就要死了,所以他才来的魔界?
“就是我,你之所以来天界领罪,也是为了他吧?我说的对不对?钿瑟?”墨蝶琥珀色的眼瞳在天牢的冷光照耀下,反射出一种冷酷的光色,孟子虚心中一颤,连忙垂下了脑袋不敢看他的眼睛。
“抬起头来,钿瑟。”墨蝶低声道,孟子虚把头更往膝盖里埋进去,慌乱地摇了摇头,“你跟我走,以后都不要出现在这里,九州六界从此以后与你与我都无关,这样好不好?”
跟他走?孟子虚承认她有瞬间是心动了,跟着墨蝶离开的话,她不会死,那么之后的历史都会应为失去了钿瑟而改变。花尽渊不会被她弄得痴痴傻傻,幽夜骨不会双腿被废,至少,最后花尽渊不会因为幽夜骨而面临灰飞烟灭,这样的景象,她再也不想看见第二次!
“怎么样?你愿意吗?”墨蝶好听的声音缓缓地吐出,像是勾人的毒蔓,孟子虚几乎就要开口答应。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人了,孟婆怕死,天地之间人尽皆知,但是她更怕离开,心中有了执念,就要不顾一切地走到底,哪怕到头死了也没有人会念想!
孟子虚闭上眼睛,死命地摇头,“我不愿意,你滚!”
墨蝶收回放在孟子虚发顶上的手,惊讶她反应竟然如此剧烈,“为何不愿?你跟我走了,这里的一切都会与你无关,这对你又有什么不好?”一边说着,一边咬紧了牙关,“还是说,你终究是舍不得花尽渊?我懂了,我懂了!我这就去凡间杀了花尽渊,这样你就愿意跟我走了吧?”墨蝶正待拂袖离去,却被孟子虚拉住了衣摆,“你放手!你再不放手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孟子虚紧紧拉住墨蝶的衣摆,眼看要被他挣脱,忙扑上去抱住墨蝶的大腿,“不行!你不准伤他!”
“你放手!”墨蝶停下脚步,本打算将孟子虚踢飞,但是看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就知道她再受不住任何打击。若是她死了,他又要守着轮回,寻遍茫茫人海,绝对不要再这样了!
“不放,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孟子虚像是看出了墨蝶的意图,张嘴就要咬舌头,墨蝶眼疾手快,探出手将孟子虚的下巴一下子捏脱臼,“你要是敢死,我就要六界众生为你陪葬你信不信?”
“唔唔唔……”孟子虚嘴巴脱臼,只能张大着嘴巴,拼命地摇头,两腮传来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地想哭,墨蝶见孟子虚摇头了,松了口气,又将她的下巴托了回去,“你跟我走又不会少一块肉,为什么不肯?”
孟子虚揉着下巴,瞪着墨蝶,“不去就是不去!我不是韶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你别指望我会把你当成是我的兵器,我跟你没那么亲!”
“你别忘了,我不只是你的神器,不管你是钿瑟还是韶光,我只要你!”墨蝶说着俯下身子将孟子虚扶起,薄薄的嘴唇贴着孟子虚的耳朵,用一种比耳语还要轻微的语气在孟子虚耳边说着,“我喝过你的血,我身上流的是你的血,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不是!你不是!”孟子虚擦着眼泪,眼睛开始刺痛起来,墨蝶握住孟子虚的手,不顾孟子虚的挣扎,缓缓地将她逼退到墙边,“你听好了,我不会放手的,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丢了我!”
孟子虚停止挣扎,怔怔地看着墨蝶脖子上的刻印。那个刻印曾经在幽夜骨脖子上看见过,若是钿瑟是死于雷劫,那墨蝶最后会成为幽夜骨的神器,这样,就再也不会来纠缠她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墨蝶低声问道,垂下头颅,缓缓在孟子虚耳垂上吻了一下,“我答应你不伤害花尽渊,那么你也听我的,不准就这样去死,就算死,你也要经过我的同意!”说罢,墨蝶抽身离去,孟子虚独自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拼命地擦着自己的耳垂瘫坐在地,“到底该怎么办?”孟子虚喃喃着说道,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像是在混沌之中摸黑前行,前方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根本无从知晓。
孟子虚还在奈何桥的时候,耳濡目染过千年之前的这段往事,人人都说钿瑟是个魔女,祸害六界,无血不欢。最后被自己的师父亲手了结,而钿瑟这个魔女,竟然还可笑地喜欢自己的师父,死在自己心爱的人的手上的滋味,一定很痛苦吧?
当时只当是别人的往事,听了还好笑地说钿瑟真是自作自受,早知道最后会死得这么惨,为什么不早点回头?
孟子虚苦笑着握紧拳头,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就算一开始打算好了什么都不做,到了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墨蝶往天牢外走了几步,突然听见天牢尽头传来一声长啸,心中一颤,回过头看那黑黝黝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过道。心绪百转千回,仿佛又回到了无数个日夜之前的某一天,女子一袭艳红宫装,发髻只用一根发钿固定,美得惊艳,美得让人窒息。他安安静静地俯首站在她身旁,听她饮酒唱曲,调笑着四处游荡。
那绛红色的嘴唇开合,便说出比珠玉更加婉转圆润的话来,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墨蝶缓缓回过头,闭上眼睛,当时他是怎么做的?站在她身边,听她调笑,听她弹唱,镶嵌了金丝阴线的紫檀木瑟在她手指的弹拨之下,奏出这世上最美妙的乐曲。她斜过头,对他一弯眉眼,全世界都在这一笑之下,变得无关紧要起来,那一刻,只要她能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韶光,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墨蝶轻声问道,韶光抱着木瑟轻轻摇了摇头,美目顾盼之下,哀愁无限,惹人怜惜,但终是什么都没有解释。硬是将他打下九重天,然后便是上古之神身陨。
若是她愿意解释,他也不会这样惹人厌烦地纠缠着她,转世之后寻遍茫茫人海,找到韶光的转世,只问她一句,当初为何要丢下我?
只可惜,轮回就是轮回,他问孟子虚为何要丢下他,孟子虚什么都回答不了,明明是同一个魂魄,明明她就是韶光,可是她什么都回答不了,就像是那天在九重天上,韶光最后也没有跟他讲话一样。
“不要放手,绝对不要。”墨蝶睁开眼睛,拧着眉头,像是有些纠结,又像是有些欣喜,“只要找到你就好了,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跟着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