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火锅,吃了三个多小时,每个人都聊着说不完的过去,李休德听着听着,困意不觉的上升,放大,背靠椅子睡了过去。
一旁的华灵灵发现他竟然能在这里睡着,有点佩服,一手拽了拽华山,这时华山正和李冥“高谈阔论”,他看了看拽自己袖子的女儿,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了睡着的李休德。
“就让他睡会吧,应该是解除封印的副作用,再加上时差和受了太多的刺激。不用管他,我们聊我们的。”李冥说。
几个年轻人的话题聊着聊着就见了底,渐渐安静下来,时间仿佛回到了昨天晚上。
华灵灵好奇的看着睡着的李休德,她听过了太多关于他的事,秋寒月经常讲过去好玩的事情,总是离不开李休德。仔细看看,长的还蛮好看的嘛!她瞥了瞥秋寒月,发现他的视线不时在楚青雪和李休德之间徘徊,神色平静,而楚青雪呢,则怔怔的看着那个睡着的家伙。华灵灵憋着笑意,她早就知道秋寒月喜欢青雪姐,但这家伙呢,平时大大咧咧,看似风花雪月,却不敢说出口,至于青雪姐姐嘛,估计是没感觉到,大概是当做了兄弟情?
几个人都安静喝着饮料,火锅没有了滚滚热浪,赵琳看了看他们,说:“走吧,让小雨回去睡觉吧,在这也睡不好。”
“也对。”华山说。于是几人把李休德叫醒,路上,李休德还是有些困,打了好几个哈欠。回到家,李冥让他先去睡,就他那精神状态,眼睛都有点红了,估计说了也白说。
李休德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没想到他的接受能力还可以嘛,半天就适应了。”李冥说。
“嗯,原来的记忆也能帮助他理解,这一觉之后,应该就稳定了。”华山坐在一旁喝着茶。
“你们为什么执意要等小雨呢?你们早点去,等到他去了,不是也—”
“我就是要等!”楚青雪突然转过头直直的看着李冥,带着倔强的语气。
华山有些惊讶地扭过头去,在他的印象里,楚青雪是乖巧却又偶尔有些调皮的温柔女孩儿,很少露出这副表情。
“李叔,如果我们不等,如果我们不在这里相见,到那之后还有机会再和原来一样吗?我不知道,但我不愿……我还想和他成为朋友。”秋寒月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认真地说,“小雨现在看我们的眼神,就是在看有些印象的陌生人,我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那如果我们真的在那里见面,会怎么样?可能真的就是陌生人了。”
楚青雪听着,微微垂下头,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一言不发,指尖在捧起的茶杯杯口划动着。
李冥拍了拍楚青雪的肩膀,略带无奈和歉意的微笑,他那带有磁性的声带轻轻震动,发出了声音:“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李叔……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我们不也一样的正常生活吗?”楚青雪盯着茶杯的水面,嘴唇轻轻启合。
那时,她也如此发问,但方式确实声嘶力竭地向自己的父亲告状。那时,李冥带着李休德走了,只留下了几句话,这些都是她的父亲告诉她的:
“等到小雨十八岁时,我会带他再来见你们。”
“放心,只是一时的忘记,不会是永别的。”
她只是用力拽着父亲的衣角,眼神中带着自责和怨气,眼泪不断地涌出眼睛。
“不一样的,小雪,不一样的。”李冥抬起头,吊灯柔和的黄色灯光与房间内的温暖十分相配,他柔和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我不光是为了他的安全,我更希望的,是至少在他的前半生里 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从小就被我爸教育,以后一定要成为一名名垂青史的灵术士,我的童年,就是几名老师,几本书,我的玩伴,是我央求着家里养的一只普通的花猫,那时候……我害怕小雨从小就有异于常人的优越感,我怕他成为一个罪犯……你们是在那边习惯了的,但他不是,你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在他看来可能就是天方夜谭,我怕他沉迷其中。他应该有的,是和其他人一样的中学时光,是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的时光,而不是光顾着灵术,想着自己天赋异禀,不该这样。”
楚青雪在一旁听着,双手慢慢地紧攥,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是有怨气的,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分开,为什么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会演变成差点陌路,然而这种幼稚的心理此刻却暴露了出来,她感到无比的羞愧。
房间里时钟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茶杯冒出的热气在慢慢减少,柔和的灯光没有融化沉默的气氛。
“对不起。”
楚青雪的声音让时间再次向前,平时小小的,很容易被忽略的声响此时也是无比清晰。
“害,这有什么呀!” 李冥揉了揉她的头,“是我该对你们说对不起。别想那么多了。你们也长大了,今后就得靠自己了。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前后矛盾,但我希望小雨能看到这个世界所有的风景,我不指望他会走我的老路,我带他来,只是想告诉他,’这里存在’。路怎么走,那么大个人了,该自己定了。”
李冥看了下手表,站起身说:“我困了,去睡会儿。”打着哈欠走开了,华山识趣地跟着他离开,剩下两个沉默的年轻人。
秋寒月觉得其实自己算是那种乐观的人,没怎么伤心过,有吃有喝有玩的,当然还得有一个兄弟和一个义结金兰的姐妹,不对,兄妹......呃,还是姐弟吧。这就够了,这就是很幸福的生活了。当然要是哪天美丽的白天鹅突然认为癞蛤蟆可以陪伴终生,那就是天堂了。
可一想到现在自己的兄弟对自己视为旁人还是会伤心的,不过没关系,总会好起来的,我们会有那么多相处的时间,没关系。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就好起来了,让自己浮现出一抹微笑。但抬起头却看见楚青雪看着窗外面无表情,于是自己又有点小难过,他很想去摸摸她的头,但又不敢,别看楚青雪表现得这么文静,手劲儿是真的大。
“别不开心了,好不容易等到见面了,还挎着个脸,见到的是活人,又不是个小盒,他又不是不记得,只是暂时不知道该和我们保持怎样的距离,得让他慢慢适应。要不咱俩轮流给他暖床,这升温快……”
还没等他说完,就挨了一踹,“要暖你暖!”楚青雪瞪了他一眼。
“好嘞!”秋寒月“蹭”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向楼梯。
楚青雪诧异的看着他上楼,知道他整天没个正形,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不会真去暖床了吧?尤其是他上楼时一脸猥琐大叔的坏笑。思索半天,她还是决定跟着他去看看。她突然笑了笑,望向楼梯,那人表演着夸张地舞台动作,大张旗鼓地偷偷摸摸。
楚青雪悄悄打开屋门,看见熟睡的李休德和坐在床边的秋寒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暖床吧?”秋寒月悄嘻嘻地说。
“鬼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楚青雪也坐在了床边,悄声说。
“放心,我不会抢你的活的!”秋寒月刚说完,就被楚青雪拧着胳膊,疼的他忙喊错了错了,才逃过一劫。
李休德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他昏昏沉沉的起床,但仍是清醒了不少。他拉开窗帘,房间的窗户透进霞光,洒在他身上,可屋子里的空气却好似凝滞,沉闷到难以呼吸。
他走出房间,用凉水洗了洗脸,客厅里楚青雪和秋寒月对坐,喝着茶。他走近两人,看着他们,不知怎么开口。
“想起来啦?”秋寒月咧嘴一笑。
“想起来了!”
秋寒月站起来,给了李休德一个拥抱,“你可真行啊,敢把我们两个给忘了”。
“我快透不过气了。”李休德有些沙哑的说。
“嗯哼!”楚青雪发出清脆的鼻音,秋寒月松开了李休德。
李休德看着微笑的两人,又有些无言,重逢往往和离别一样,语言是多余的表达,又或是最难的表达。
“我......”李休德每吐出一个字都好似有千斤重量压在舌尖,最后,他视线微低,说:“对不起”。
他说完这句话,还未等再次的视线交集,他被拥抱了,一个柔弱的温暖的身影,他嗅到了淡淡的清香,让人心安。
“不是你的错,想起来就好。”,楚青雪的头搭在李休德的肩上,眼眶有些湿润,她突然问:“我们还和原来一样,好吗?”
原来,等待的人比回家的人更盼望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