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正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顾明轩正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头微微垂下，像极了那座名为沉思者的雕像。
他对肥皂剧丝毫不感兴趣，但他的确需要一些噪音来填充满室的寂静。他一遍一遍回味着梦境中发生的事，可越去回想那些细节，记忆就越发模糊。
即使梦境手环通过光电感应加强了大脑对梦的印象，可之前在梦中，他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林矢身上，身边的许多细节都未注意到。
譬如：在黑暗降临的一瞬，是否存在极快重构的现象？
顾明轩明明在入梦前有意给自己做了度假的心理暗示，与森林和校园完全无关。
他从茶几上拿起了一包烟，抽出了一根。
看着烟盒上抽烟有害健康的标语，他皱了皱眉，将烟又放了回去。
算了，应该是恶作剧吧。顾明轩强掩着心中的不安感，暂时放弃了对此事的思考。
点出肥皂剧，他注意到了今天的日期，已经到清明节了吗？是该去看看了。
按下关机，组成电视频幕的光子立刻全部消散，之剩下了不过巴掌大小的立方体投影器，投影器上尚未完全熄灭的流动光束 ，正像川流不息的车群。
顾明轩很快驾车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墓园，和电子信息无处不在的城市相比，这处墓园仿佛将时光凝结住了，一切都没有多大变化，除了偶尔新增的一两块石碑。
天边下着小雨，助长着墓地的荒草，纵使荒草杂乱，它们也好歹为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增添了一丝生气。
来的人并不多，但顾明轩还是在大同小异的石碑群中找了好一会儿。
黑色肃穆的大理石碑上刻着金色的楷体大字：仁兄林矢之墓。
而墓碑旁，一位少女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站着。
顾明轩走了过去，这次来得匆忙，他只带了两瓶啤酒可眼下她在，这次怕是痛饮不成了。
“hi。”
“你好。”少女轻轻动了动嘴唇。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她半只眼睛，但顾明轩仍忍不住看向那双眸子。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的眼睛和她哥哥的眼睛很像，可林矢的眼中像是有星斗般透亮，而她的眼睛总像蒙了一层雾，和现在青灰的天色一样。谁也不知道这场绵长的小雨何时会停。
林歌穿了一条黑色毛线外套，单薄的外套显得她愈发瘦弱。
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淡粉色的干樱花。
“干花？很有新意。”
“谢谢。”林歌看向顾明轩，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顾明轩也觉得心中堵塞，叹了口气。
“哥哥喜欢樱花，可清明前，樱花就凋谢了。所以这次我提前收集了很多，做成了干花。”林歌顿了一下，目光游移到墓碑上的彩色照片上，“可以放很久。”
听到这，顾明轩像个孩子般将自己带来的啤酒藏到身后。
“又是啤酒吗？”
“啊。”顾明轩的侥幸心理被她一语击破，“我也不知道带些什么比较好。你哥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四个人夜宵必备啤酒，所以就拿了这个。”
“喝酒对身体不好。”
“嗯。”
林歌将玻璃罐放到墓前，把伞收起，看向他，“抽烟也是。”
自从上个月在便利店门外抽烟被她撞见后，她就叮嘱了他，所以他也渐渐开始克制自己。
“在戒了。”顾明轩低声说道。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啤酒放下，“还是留点什么在这吧，你哥酒量还是不错的。那个，你还是把雨伞撑着吧，小心淋雨感冒。”
“不必了，就当是在陪他吧。”
他陪她在雨中站了很久，没有很多话。
回到家后，顾明轩简单冲了个热水澡，随后拨打了一串电话号码。
“喂。”
“什么事啊？”男子慵懒的声线从手机另一头传来，想来是刚睡醒。
“我的梦境突然漆黑，然后出现了不是设置内的场景，正常吗？”
“呐。”男子故意提高了声线 ，调侃道，“你又和哪个美女联机了，顾少？”
“皮又痒了，夏迟宇？”
夏迟宇似乎感受到了手机那段森森的寒气，连忙改口道：“我们的正义人士顾少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呢？我的问题，我的问题。”
“废话少说，我的梦境突然回到初始状态，并且出现蓝色光点，光凭这个，可以确定是重构吧？”
“当然。不过你不是换新手环了吗，上一代手环就很少出现这种问题了，何况是新款。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大多发生在联机时。”
“……”
“这说明顾少你运气好嘛，你可以买张彩票了。”
听着夏迟宇那番不正经的言论，顾明轩默默握紧了拳头。
“正经点。我毫无征兆地梦到了一位故人，很久不见的那种。”
“听你这么一说，你可能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位故人，才导致出这种差错的。这方面的话，属于心理问题范畴了，你最好去问安大美女，我这个技术人士可一窍不通。”
可他最近压根没有想起过啊，“行，我先挂了。”
“等等。”夏迟宇想起了什么，“又有新案件了，你明天可能就得回局里一趟，案件的基本信息已经给你发过去了，黄队现在已经在了，我和安琪等会儿也要过去。”
“我明天大概几点到？”
“平时上班时间到就好。”
“知道了。”
好不容易的假期啊！就这么轻易地泡汤了。
看了一会案件信息，顾明轩秉着及时行乐的观念，从梦境手环上取下两个轻薄的电子圆片，吸附在太阳穴上，随后按了一下手环上的按钮。
投影光屏出现，顾明轩决定选择一个刺激的梦境场景，他看着屏幕上形形色色的美丽风景，丝毫不感兴趣。
“这是？”
一张卡通骷髅头头像出现在他眼前，底下写着两个字：尸潮。
有点意思，他已经一年多没进过丧尸题材的梦境了。不过，这是什么时候更新的，之前好像没见过。
确认联机之后，顾明轩躺下，闭上眼睛。
静候一场“美梦”的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