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鸣秋和释心,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在人群中本来不起眼,但这样横冲直撞、大呼小叫的,立即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很多人本来对他们怒目而视,但转头一见,两人都是翩翩美少年,心中的怒气便立即少了三分。很快,一整条街的目光都追逐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小孩干脆就跟在两人身后,跑跑跳跳,又逗又闹。
“走开!走开!”薛鸣秋没好气的低喝道,但那些孩子哪里肯听,越发捣起乱来,一齐大声说着:“推车哥,磨车郎,打发哥哥上学堂。哥哥一对花包肚,弟弟一对花衣裳。花对花,柳对柳,走到外婆家门口,喔罗索,赶得一走。”
路人都觉得有趣,也一起起哄,看着释心和薛鸣秋两人哈哈大笑。释心茫然的抬头四顾,她觉得那些人好像都知道了自己的爹爹是不知好歹的谋逆,知道自己是不该活在世上的漏网之鱼。他们笑她认不共戴天的仇人作父,他们笑她和仇人之子暧昧不明,他们笑她没有勇气为父母报仇。
释心突然捂住耳朵,向前跑去,薛鸣秋立即追去。可是街上的人好像故意使坏,释心一过去,他们就给薛鸣秋使绊,让他怎么都追不上。好不容易跑出了那条街,左右环顾,只见释心被几个青年围住了,薛鸣秋立即奔了过去。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将释心一把推倒,恶狠狠的道:“哪来的小子!眼睛长屁股上了!往哪撞呐?”
“你们干什么?!”薛鸣秋一拳将胖子打倒在地,正要将释心扶起,侧面飞来一脚,他急忙后退躲开。
一个面色白净、衣着光鲜的青衣少年,手拿折扇,指着薛鸣秋道:“哪来的野小子?胆子不小!连本少爷的人也敢打!你知道我是谁吗?”
薛鸣秋瞥了一眼,冷声道:“我管你是谁!识相的就让开!”
那少年嗤笑一声,道:“本少爷就不让开!来人啊,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毛头小子,让他们知道知道本少爷姓甚名谁!”
其实这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但站在那里盛气凌人,颐使气指的样子,倒像是哪家的老爷。他一声令下,身旁的几个公子加上身后的十几个跟班,一齐拥上来,将薛鸣秋和释心围在中间,手脚并用的打将起来。
好汉打不过人多,薛鸣秋一心只护着释心,可当他帮释心挡开拳头时,他自己就会挨上好几拳。身上虽有佩刀,但使将起来难免会有伤亡,弄不好还会惹上官司。只好刀不出鞘,将三四个人打倒在地,拉着释心就跑。没过多久那些人就吆喝着追了过来,薛鸣秋回头一看,他们手里已经多了棍棒。
那些人连着追出好几条街,仍是不依不挠。薛鸣秋拉着释心跑不快,心头一转,拉着释心进了一家饰品店。
薛鸣秋向外看看,说道:“心儿,你先在这里躲一下,我把他们收拾了,就来找你!”不等释心回答,就跑了出去,那些人正找他不到,一见他出来,立即追了上去。
店铺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她刚想发火,但将释心打量了一番,见她衣服用料华贵,腰间又挂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想必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薛鸣秋刚离开,她就走过来,拉着释心将店内的珠宝首饰、玉佩指环一一给她介绍了一遍。
然而释心此刻神游物外,两眼无神,仿若个没有思想的木偶。老板拉着她嘻嘻笑着,问道:“小公子,你看这个扳指玲珑剔透,戴在你手上……哎哟,小公子的皮肤好细腻啊……”
这时,店里走进三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老板一见,立即放开释心迎了上去,笑道:“哎哟,三位姑娘可算来了!店里新进了一批货,我给你们留了好几天,三位再不来,我可就转手卖给别人了!”
一位紫衣女子媚眼一横,笑着嗔道:“容老板,我们袭香阁的姐妹一有空就往你这儿跑,都快把你这儿当娘家了!你要是把东西总往外送,可别怪我们说你吃里扒外!”说着,捡起一副耳环,照着镜子,往耳朵上比了比。
容老板立即赔笑道:“曼月姑娘说哪里话?我就那么一说!这不,姑娘们没过眼,我都没敢拿出来!”她转进柜台后,将一盘东西端了出来,曼月一喜,立即和蓝衣姑娘挑了起来。
另一位绿衣姑娘却瞧也不瞧,径直走到释心面前,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公子是想给心上人挑礼物吧?”
容老板仍旧站在柜台前,笑道:“我看小公子那样,八成是想心上人想得痴了……”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蓝衣女子转头看了一眼,两眼一亮,道:“哟,好俊俏的公子!是哪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有空可要去我们袭香阁坐坐啊!”
曼月撇撇嘴,道:“京城里的公子哥,哪个是我们没见过的……”说着眼角向释心瞥了一眼,正要不以为然的转过头,突然又转过来,讶然道:“哎呀,今天是开眼了……”
绿衣女子抿嘴一笑,道:“曼月姐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大话!”
曼月笑着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说着走到释心跟前,拉过释心的手,道,“小公子,你怕是外地来的吧?要不要随姐姐们到处逛逛啊?京城可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
绿衣女子笑着拉开她的手,道:“姐姐,人家小公子都有了心上人了!”
曼月挽住绿衣女子的手臂,嘻嘻笑道:“玉蕊妹妹,这小公子的心上人,不会就是你吧?”
蓝衣女子也哧哧一笑,道:“是啊,玉蕊妹妹,你现在可是坊间的花魁,京城里的公子哪个不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就连我呀,都要为妹妹倾倒了!”
玉蕊娇嗔道:“姐姐!你们又欺负玉蕊了!”
曼月笑道:“我们哪敢啊!张公子要是知道了,我们哪还有的活啊!”
“姐姐!”玉蕊脸上一红,抬手打了过去,曼月跳着躲开了。
这时,却听见容老板拦在释心前面,扯着嗓门道:“小公子,这扳指你还没给钱呢!小公子!”三人齐齐看去,释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
玉蕊向容老板到:“多少钱?我给了。”
没有了释心,薛鸣秋三拳两脚就将那群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可等他再回饰品店找释心时,却是不见了人影。
“我朋友呢?!”薛鸣秋气急败坏的冲容老板吼道。
容老板撇撇嘴,道:“这位公子,我这店里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你朋友是哪一位啊?”
“十三四岁,个头到我肩膀,瘦瘦的,长得很好看,穿着一身月牙白。不久前跟我一起来的,我叫她在这里等我的!你有没有看见?”
容老板不急不缓的问道:“是位公子啊?还是位姑娘?”
薛鸣秋冷着脸,吼道:“公子!”
容老板也冷声道:“没见过!”
薛鸣秋扑上去抓住容老板的前襟,恶狠狠的道:“你把心儿藏哪啦?!快点给我放人!不然我把你这家店给砸了!”
容老板又拍又打,嚷道:“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我这里是饰品店,不是慈善堂!你再不放手,我可就叫人啦!”
薛鸣秋只好放手,啪的一声将一锭一银子摔在柜台上,冷声道:“人呢?!”
容老板立即两眼放光,将银子握在手里,遥遥一指,道:“跟玉蕊姑娘走了。”
“玉蕊是谁?”
容老板没好气的道:“果然是外来的!连袭香阁的玉蕊姑娘都不知道!”
薛鸣秋大脑嗡的一声,袭香阁?青楼!脸上忽白忽红,抬腿就跑。
容老板翻翻白眼,道:“土包子!乡巴佬!”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倒是挺有钱!玉蕊姑娘,人为钱死,鸟为食亡,你可别怪我……”
日渐西斜,薛鸣秋一路狂奔,来到京城的烟花柳巷。只见大红灯笼高悬,脂粉味儿扑鼻,那些风尘女子衣着单薄的站在街上,娇笑着与路上的行人搭讪拉客。
薛鸣秋握了握拳头,向前走去。虽然身在京城,可父亲家教甚严,从不让他与那些纨绔子弟交友,更加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到这种地方来。
“哟,公子,进来坐会儿吧……”一个女子突然冒出来,揽住了薛鸣秋的胳膊,身体软软的向他怀里靠去,浓烈的香味让人窒息。
薛鸣秋心底一阵厌恶,狠狠一推,喝道:“走开!”那女子差点摔倒,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薛鸣秋快步疾走,将眼前的人一一拨开,只抬头望着门牌。终于,一座三层楼阁伫立在眼前,黑底红字的写着“袭香阁”三个大字,薛鸣秋急忙奔了进去。
“咦,这位公子来得好早啊!”一个衣着艳丽、体态丰满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看她面容,年轻时也颇有些姿色。
薛鸣秋这次学乖了,他强压住怒火,拿了一锭银子塞给那个女人,冷声说道:“我找玉蕊姑娘。”
那女人先是一怔,然后呵呵笑着将银子塞回薛鸣秋手里,道:“这位公子是头一次来吧?我们玉蕊姑娘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薛鸣秋脸上一红,道:“废话少说,我是来向玉蕊姑娘要人的!叫她快快将我朋友送下来!我朋友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叫你们好看!”
那女人面不改色,道:“公子的意思是,玉蕊藏了你的朋友不放咯?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玉蕊可是清倌!别说是玉蕊房里没有人,就是有人,也是你那位朋友赖着不走!”
“不可能!我朋友一定是被她花言巧语骗来的!快点叫她放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女人冷哼一声,向楼上喊道:“玉蕊!玉蕊!”
只见三楼一间屋门打开,一位清秀脱俗、体态婀娜的妙龄女子探出头来,细声细语道:“妈妈,怎么了?”
女人阴阳怪气的道:“这位公子说,你藏了他的朋友,可有其事?”
玉蕊奇怪的道:“公子何出此言?”
薛鸣秋恶狠狠的道:“少装蒜!饰品店的老板亲口告诉我,你将我的朋友带走了!”
玉蕊莞尔一笑,道:“哦,公子说的是那位样貌俊俏的小公子吧!”
“她在哪?”薛鸣秋心中一喜,眼神熠熠。
玉蕊道:“我们出了饰品店就分手了,我问他要去哪,他也不说,原来是你的朋友啊!”
薛鸣秋一怔,急忙道:“真的吗?她向哪个方向去了?”
玉蕊想了想,道:“好像是往皇城那边……”话音未落,薛鸣秋就转身奔了出去。
楼下的女人,媚眼一瞪,嗔怪的看向楼上。玉蕊吐吐舌头,道:“谢谢妈妈啦!”
女人勾勾嘴角,道:“先别谢的太早!晚上你若是三心二意,看我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