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阁外,释心跳下马车便向院内跑去,身后卓天楚穷追不舍,终于在寝殿门口将她拦下。
卓天楚焦急的解释着:“心儿,我向你道歉,我不该突然吻你,但我是真心喜欢的……”释心一怔,忘了挣扎,卓天楚这才轻吐一口气,柔声道,“心儿,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你,只是那时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释心呆呆的看着卓天楚,只听他继续说道:“当我发现我喜欢上你时,却也知道你已经和大哥在一起了。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我也知道你还没有忘了大哥,但是我可以等!”
释心凄然的摇摇头,卓天楚急忙举起右手,道:“我发誓,以后我绝不会不经你同意,就……就……”说到这,两人的脸都是一红,羞得低下了头。
释心哑声道:“你已经结婚了……”说着,便要进屋,卓天楚急忙拉住她,问道:“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不能接受我吗?”
释心点点头,卓天楚一喜:“这么说,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你是因为我有了海妍,所以才和大哥在一起的吗?”
释心身子一僵,沉吟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踏入屋内。卓天楚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呆了一阵,急忙跟进屋内。
释心站在桌案前,呆呆的看着桌上白净的纸张,不由得忆起那个雪天。卓天佑就站在那里,对自己说:“心儿,我喜欢你。”她苦笑一声,眼眶里已是一片晶莹。
还记得那时,卓天佑问她:“心儿,你知道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吧?”她那时摇头了,而现在,她仍旧不知道情为何物。
卓天佑的欺骗令她愤怒、伤心,但好像被家仇的事一冲,也就淡了。不是说直教人生死相许么,可为何,她却只是感到伤心呢。
释心苦笑一声,拿起毛笔,写道:“情为何物?”
卓天楚看着又哭又笑的释心,半晌,才喃喃的唤了声:“心儿……”
释心回过神来,抬头看他,动了动唇,并未出声,卓天楚看出她在说:“你走吧。”
卓天楚低头看向那四个字,刚要转身,又突然说道:“心儿,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明白,但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娶海妍,只是因为……因为我对她很感激。我对你,才是真心的喜欢!”
释心微微一怔,却见门口闪进一个人来,大叫一声:“卓天楚!”释心一看来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便听啪的一声,卓天楚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一道五指红印。
慕海妍反手就要打向释心,卓天楚却迅速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要打就打我,不关心儿的事。”
慕海妍红着眼眶,恨恨的盯着卓天楚,她的眼睛胀的酸痛,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释心面前落泪。她哽咽着问道:“你娶我……只是因为……感激?那你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吗?”
卓天楚愧疚的看着慕海妍,半晌不语,慕海妍甩开的他的手,又是狠狠朝他的脸上扇去。只剩三寸便要挨上时,她的胳膊却被释心抓住。
慕海妍难以置信的看向释心,良久,突然苦笑一声,落下泪来:“好!你们……真好!”说完,迅速跑了出去。
释心的手仍旧僵在半空,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何止慕海妍惊讶,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竟会出手阻拦,可是身体就这么不由自主的动了……
“心儿……”卓天楚欣喜的将释心一把抱住,叫道,“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就知道……”然而下一秒,却被释心狠狠推开。
“心儿,你……”卓天楚奇怪的看向释心,释心却一步步的将他推出门外,狠狠地关上了门。双腿一软,缓缓向地上坐去,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心中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卓天楚站在门外正不知所措,一回头却看到静思,静思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短短四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那晚,释心跪在佛堂里,久久不起。静思无奈的看着她,叹道:“天意如此,你又何必自责呢?”释心呆呆的看着静思,良久,终于扑到她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四月初七,皇陵祭祖,除了释心和卓天锦,皇子公主都随卓岂凡前往,冥墨也暂时被调去护驾。
释心称病没去,换了身男装,和薛鸣秋出了宫。这身衣服,还是刚刚得了令牌时,卓天楚派人送来的。说是出门在外,着女装不方便,还在信中一遍遍的嘱咐她,出门时一定要换上。
释心和薛鸣秋走在热闹喧哗的街上,两个人既紧张又兴奋,害怕出事,还总往人多的地方钻。
在街上看了一会儿斗鸡,释心一抬头看见几只风筝飞在天空,便拉着薛鸣秋追着风筝跑。不多时,便看见一面大湖,名为翠波。湖水苍翠如玉,阳光撒落在湖面上,犹如繁星闪烁。湖上有人泛舟,湖边杨柳依依,青草茵茵。有人席地而坐,观湖吟诗。一群孩子在草地上跑来跑去,踢着蹴鞠玩,还有些在放风筝。
释心也找了块人少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湖面。薛鸣秋也在释心身旁坐了下来,从腰间拿出一个竹筒,递给释心:“先喝点水,待会带你去酒楼吃好的。”
释心微微一笑,接过去喝了几口,又递给他。薛鸣秋看着释心,道:“心儿,你好像不开心?”
释心点点头,她以为出宫来能让自己忘掉那些事,可是看着街上的人们,她更觉得心烦意乱。
看到别人一家人温馨的画面,她就会想起爹爹娘亲惨死。看见一对对男女携手走过,她就会想起卓天楚。然后又会奇怪,为什么会是卓天楚,而不是卓天佑?即使这样静静地坐着,她也会突然想起,哥哥和舅舅,究竟该相信谁?
薛鸣秋唤了两声,释心才听见,询问的看着他。薛鸣秋道:“心儿,我们算是朋友吗?”
释心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写道:“是。”
薛鸣秋开心的笑了:“真的吗?你真的拿我当朋友吗?”释心点点头。
薛鸣秋脸上一红,迟疑地道:“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见释心点头,他又支支吾吾的说道:“你……喜欢……嗯……少将军吗?”释心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薛鸣秋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我知道,我也没有资格问你这个问题……”顿了顿,又呢喃道,“可是,我就是想知道……”
释心轻叹一声,写道:“不知道。”
两个人突然都不再言语,过了一会而,释心在地上写道:“你有喜欢的人吗?”薛鸣秋红着脸,点了点头。释心又写道:“那是什么感觉?”
薛鸣秋想了想,道:“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她,眼睛会时刻不离的看着她。看见她笑自己也觉得快乐,看见她不开心,自己也会很难过。她想做的事,即使知道是错的,也愿意帮她。看见……看见别人吻她,心里就像万箭穿心般,很痛很痛……”
释心一怔,蹙眉看向薛鸣秋,薛鸣秋立即摆手道:“不是你!不是你!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释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尴尬的笑了笑,又在地上写道:“为什么别人会吻你喜欢的人?”
薛鸣秋苦笑一声,垂头道:“因为她喜欢的是别人……”
释心心中一黯,也垂下了头。良久又写道:“那你怎么办?”
薛鸣秋嘿嘿一笑,道:“也许过几年以后,我也会喜欢上别人啊!”说着捡起一块石头,使劲扔向湖面,石头在湖面上跳了几下,才沉了下去。
释心看着湖面发了一会儿呆,又写道:“人一辈子可以喜欢很多人吗?”
薛鸣秋喃喃道:“应该……可以吧……”
释心写道:“所以男人会娶很多女人?”薛鸣秋点点头,释心又写道:“为什么女人却只能嫁给一个男人?”
薛鸣秋一怔,搔搔后脑,说道:“这……我也不知道,但自古到今,就是如此。男人都是妻妾成群,而女子却要为男人守身如玉。”
释心轻叹一声,垂下了头,只听薛鸣秋又说道:“不过,我不想那样,我将来只会娶一个女子为妻,一心一意地和她相伴到老,绝不相负。”
释心抬头看他,微微一笑,写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薛鸣秋笑着点头:“嗯,就是这个意思。”两人呵呵笑了起来。
晌午时,薛鸣秋带着释心来到一家酒楼,酒楼很豪华,分为三层。释心看到牌子上写着天香楼,感到这个名字很熟悉,便跟着薛鸣秋走了进去。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他们上了二层,要了几样素菜,小二不太高兴的撇了撇嘴。
饭菜很可口,但释心吃的不多,她头一次在这样噪杂的环境中吃饭,感到很新奇,时不时就会被别人的说话声吸引过去。
吃到一半,邻桌换了两个老者,他们一坐下便开始说起十三年前的一场谋反。刚开始,释心并没有在意,后来突然听其中一个说道:“云氏一族上下一百多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还有云家那座宅子,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
释心立即专心去听,只听另一个说道:“那么大一座豪宅,着实可惜了!”
第一个人又道:“要说可惜,云桦才可惜呢!当年他助当今皇上打下江山,皇上和他亲如兄弟,云家上下封官加爵,多大的恩赏!”
另一个又道:“说的是呢!好好的摄政王不做,偏偏造什么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满足,偏要坐了皇位才甘心!”
释心手中的筷子哗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却毫不知觉,表情呆滞的坐在那里,仿佛中了晴天霹雳,三魂丢了七魄。薛鸣秋唤了好几声,都唤不醒,只好过去推她,释心像是惊着一般,霍的站了起来。
薛鸣秋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薛鸣秋以为释心看到什么熟人,便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异样。回头却见释心面无表情的下了楼,他急忙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跟了下去。
小二收了银子,嗤笑道:“我就说嘛,没钱怎么敢来天香楼?可他们怎么都点素菜呢?”说罢摇摇头。
释心一路疾走,她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拼命地向前走去,抬头看天,明明是太阳高照,可是她却觉得暗无天日。
薛鸣秋护在她身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来不及细问,只一遍遍地说着:“让一让!让一让!”生怕哪个人不长眼,撞在释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