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咬咬牙坐了起来,那头野猪“嗷”的一声跑了。阿牛忍住身上的巨痛,脱下上衣和裤子,绑住身上的多处伤口——感谢上天,他的心脏和别人有所不同,长在了偏右的位置。
阿牛顾不了还在往外渗出的鲜血,狂奔回家。等到了甄原坊的时候，天已微亮。
阿牛疯狂地推开大门，正想着小妮妮被饿死在哪儿的时候，小妮妮竟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妮妮你还活者!妮妮你还活着!"阿牛疯狂地抱起小妮妮，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时，牛屋里传出“哞”的一声牛叫。阿牛走到牛屋里，发现两头牛都瘦得皮包骨头了，尤其是公牛，已经奄奄一息。刚刚，就是这头公牛发出的叫声，仿佛在说:“你终于回来了，妮妮就交给你了!”不久，公牛就死去了。
两头牛都使劲挣扎过，然而终究是动物，拴着的绳子又太结实，牛终究挣脱不开。好心的邻居为牛解开了绳索，但找不到多余的食物喂饱可怜的妮妮。
这头母牛成了小妮妮的奶娘，让小妮妮撑了下来，撑到了阿牛回来的日子!
母牛瘦骨嶙峋，它趴在已死去的公牛身旁，不吃不喝，两天后，也安静地死去。
阿牛深受感动，他饱含着热泪，在院子后面挖了一个深坑，把两头牛埋葬了。
然后，接下来的两日，他用树根细细雕琢了一对奶牛形状的小坠子，给小妮妮挂在了脖子上。他深情地对她说:“妮妮，这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一辈子要记着!一辈子不许吃牛肉!一辈子要对奶牛好!”
小妮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阿牛又说:“舅舅保证，在你长大之前，舅舅再也不会离开你!舅舅要挣钱再帮你买几头奶牛，把咱们的甄原坊重新开办起来!”
小妮妮又懂事地点了点头。
转眼,妮妮十岁了。这时的东北,已经被日本人占领,而苏联忙于向欧洲发展,无暇东顾,日本人便把东北当成自己进军东亚大陆的大本营。虽然表面上也算和平。
但热血的中国人不会忘了家仇国恨,抗日联军一直在白山黑水间坚持斗争着。原海清撒下的火种,已经遍布整个东北大地。
为国牺牲的人,永远不会被忘记。这天,阿牛接妮妮放学,远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矮矮壮壮的男人。等阿牛来到门口,那人小声说:“您是阿牛吧?我是原海清和阿花的战友。”
有阿花的消息了?阿牛忍住内心的波澜,赶紧请那人到家里说话。
来人叫赵军武,是原海清的战友。他告诉阿牛,原海清已经牺牲,组织派他送原海清同志的牺牲证明及遗物,并问阿牛,是否有什么需要组织上帮忙的。
赵军武还带来原海清牺牲前写的一封信。这封信以原海清和阿花两人的名义,请求阿牛的原谅,并请求阿牛能够以父亲的身份来抚养他们的女儿。
这是很早就写好的一封信。原海清牺牲已快十年时间了,但由于抗日形势紧张,所以组织上没能及时将原海清牺牲的情况告知阿牛。
不过,原海清的死,阿牛是早就知道的。
然而,还是没有阿花的消息。赵军武说,组织上也已经找了好几年,但无法确认阿花同志是否已经牺牲了。
赵军武喝着阿牛端上来的温水,时光仿佛被拉回到了那个他和原海清、甄阿花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光……
当年阿花进山寻找女儿时,遇到了受了重伤的原海清。阿花后来打探到阿牛没有扔掉妮妮,而是细心照顾后,就留在部队照顾原海清。
那个时候,日本人追得很紧,原海清和他的小股抗日武装躲在深山里,基本每天都要换地方。等原海清的伤愈合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原海清和阿花原本想找时间回甄原坊一趟,请求阿牛的原谅,并看看女儿。但是,形势严峻,随着日本人开始搜山行动,原海清和队伍被逼得离虎林越来越远。
好在,整个完达山山脉比较大,山内的物产又丰富。动物有东北虎、黑熊、野猪、鹿、狍子等动物。树木有100多种,比较珍贵的有红松、云杉、黄菠萝、水曲柳、胡桃楸,以及椴树、杨树、柞树等。所以这支抗日小分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了下来。
那一段时间生活虽然艰苦,但对于原海清和阿花来说,却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原海清不但抽空教阿花念书、识字,还手把手教她打枪、打猎。
深夜的完达山,皓月当空,虫鸣兽叫,阿花依偎在原海清宽厚的胸口,看着黑暗中连绵起伏的山脉,觉得这世界太美了。她希望能够永远这样呆坐下去。
然而,这么美丽的家园,却被小日本一步步蚕食。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还要看外人的脸色!
更让人气愤的是,日本还筑起一道道工事,将我大好山河挖得千疮百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将日本人赶走,建设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民主国家,为孩子们创建一个富饶强大的家园!
原海清和阿花畅想着未来,希望这一辈子能够永远温馨地依偎在一起。
一年中,原海清带领着队伍转战老黑背、老龙背、四邦山、抱马顶子、大顶子等,其间破坏了日本人的两处工事,打死了几名日本兵,但也牺牲了几名同志。
日本兵越来越多,抗日形势日益严峻。这个时候,阿花又怀孕了,原海清劝阿花回甄原坊静养。阿花不同意,认为自己的身体壮,这点苦还吃得了,等孩子出生后再说。
十个月后,阿花产下一名男婴,孩子模样像极了原海清。两人给孩子起名强强,希望孩子能够强壮成长,也希望国家能够强大起来。
然而,还没等原海清送阿花和孩子下山,在一次转移中遇到搜山的日军小分队。抗日小分队急行一天一宿,来到七虎林河畔,但未摆脱敌人。可孩子也哭闹不止,原海清担心孩子哭声暴露队伍,和阿花商量安置办法。
原海清和阿花爱孩子,但更爱队伍,爱战友。原海清说:“花,队伍是咱们民族的命根子,不能让咱们的孩子害了同志们!”
阿花知道原海清想说什么,她咬咬牙,说:“这仇,咱要让日本人加倍偿还!”阿花狠心地把孩子放到河里溺死了。
原海清挖了个小坑,将儿子埋葬,然后一把抱住阿花。两人泪流满面,却强忍住不言语一声!
十岁的小妮妮听到这段弟弟惨死的消息时,紧紧抱住了阿牛。阿牛心里也是异常难过,他拍了拍妮妮的头,说:“妮妮,这仇咱记着,等你长大后,一定要让日本人血债血偿”
几个月后,原海清和队伍转移到小孤山。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拔掉日军虎头要塞南段的一个据点,然后伺机炸毁整个虎头要塞。然而,由于日军早有防护,小分队在牺牲多人、毁掉虎头要塞南段的据点后,已经被日军死死咬住,而此时整个队伍只剩下11个人。
原海清带着队伍退到小孤山顶时,又有三名战友牺牲。前面和左右已经被日军死死包围,后面又是悬崖峭壁。抗日小分队陷入绝境!
原海清沉着冷静,一边还击逼上来的日军,一边下令说自己在此阻击日军,剩余队伍迅速撤到底部有河流段的悬崖,从上面跳到水中突围！
阿花和其他战友都坚决要留下来,被原海清以服从命令为由,逼他们撤退。阿花是个识大局的女子,牙一咬,要求大家听从指挥,迅速去跳崖。
阿花和赵军武等几名战士迅速来到悬崖边,几名战士先后跳下。
阿花和赵军武回头看时,原海清已经打光子弹,与多名日军展开白刃战!
阿花一抹眼泪,毅然决然地跳下悬崖。
赵军武说,包括自己和阿花,七人跳下悬崖。其中两名同志牺牲;三名同志落在水中,侥幸生存;阿花和另外一位同志却没了踪影,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到这里,大家又不禁叹息。小妮妮虽然不知道父母的长相,但听了赵军武的叙述,父母的立体形象便深深在心中树立了起来。
赵军武走后，阿牛又给妮妮补充讲述了原海清和阿花的故事——当然，他没有说自己和阿花的故事，只是说阿花是自己的亲妹妹，让妮妮记住父母的英雄形象，并记住日本人的残忍，长大后做一个像父母那样的抗日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