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首尔。
“昌洙啊,应忌的情况你都知道了。”男子顿了一顿:“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想法了吧?”
听着电话对面平淡的声音,白昌洙却如遭惊雷,浑身不住战栗,片刻后才答道:“是,大哥!”
听着熟悉又陌生的称呼,男子笑了笑,随后挂断了电话。兄弟间的默契就是无论时隔多久,还是无需多言。他相信白昌洙会安排好一切,只待他重新起航。
世事总是始料未及,根本没有人可以预料到。答应了弟弟吴应忌再也不沾半点血腥,从此过上普通人生活的吴期会,也没有想到,三年前的退隐,并没有让那些恶狼得到满足,他们更想斩草除根。
两天前,本应送到吴应忌手里的一封死亡威胁书被吴期会拦下,信上让他们搬离首尔,否则就如何如何。
“果然再活一次,发生的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吗?”
就在另一个时空的昨天,吴期会正在韩国边境与弟弟过着平静的乡村生活。正如那封信上所说的那样,他带着弟弟离开首尔,永远没再踏入一步。
虽有不甘,但是血腥的生活吴期会过得也是厌烦疲倦,小村里淳朴善良的村民们正好给了他无限的慰藉,清贫种田的日子称得上自得其乐。
平静的生活总是用来被打破的,这也不例外。
一天傍晚,夕阳如血,大雪皑皑,鸟雀飞绝。吴期会归家时看见弟弟被吊在房梁上奄奄一息,不知哪处的血液滴答滴答地滴落下来,他目眦欲裂,随即被人打晕,只是看到猩红色的血弥漫。
好在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又活了一次,又回到收到信的那天。
但要他坐以待毙,远走高飞,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真的不愿弟弟再为自己担心,但他更不愿自己和弟弟,被人当成猎物。
当然了,如果不做猎手,就要做猎物。这是法则,世界的法则。
李相臣,李相臣。
吴期会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手已攥出条条青筋,这位新村派首领,亲爱的大哥,好像已经觉得我吴期会已经是一颗令人摆布的棋子了呢。
三年。三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但仍然有些事情不会被改变。
手机亮起,白昌洙已经将计划初稿和势力划分发了过来。这是白昌洙的效率之快,还是早有预料?他不想去想,起码不想在这个时候想。
粗略扫了一眼势力划分,发现人员变动不大。
李相臣已经全面接手新村派,主管走私,老三权载右,自始至终的李相臣派,主管赌场夜总会等地下生意,老五朴民起倒戈,主管汽车电子科技。而苦苦支撑的老二白昌洙则有一家娱乐公司,规模中等,这才让他有一些立足的资本,又不至于蛋糕太大,被人死死盯上。
这样的处境,让吴期会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势力该怎么组建起来,该如何清洗挑选。
夜空中清凉的空气被他深深吸入肺里,头脑被凉风一激,确实清晰了不少。无需多时,他已经有了腹稿。
不过现在还得看看白昌洙提供的计划。但只看了一眼,他心中就浮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
上面赫然写着,给她们当保镖。后面附赠了一长串的资料。
疑惑,满脑袋的疑惑还有深深的无语。
玩我呢?
抱着这样的心情,吴期会给白昌洙发送了一个问号。不久就得来了回复,是一条语音。
“嘿嘿嘿,哥,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别急,先听我说。”隔着手机屏幕,吴期会好像都能看到此时白昌洙猥琐的神情。
“李相臣送了那封信之后肯定会对你做出密切监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要是被他注意到什么,我们想夺权难如登天,他还有可能做出更狠毒的事情,这我们都不愿意看到对吧。”
“而且,哥,注意过少女时代吗?那可是现在最顶尖的偶像团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三星。”
“可以通过他们的活动跟三星搭上线。目前,三星是唯一的突破口。时间不长,只需一个月”
“嘿嘿嘿,况且,那可是九个小姑娘,有多漂亮我就不形容了。其实啊,要不是我真不适合,现在就已经去了。”
“……”沉默半晌,吴期会回了短信过去:“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去?”
“好嘞哥,就后天,后天上午。你将得到一个少女时代保镖的身份。”
扶着脑袋的吴期会忽然感觉到有些头疼,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叮咚”一份少女时代资料发送了过来。
“金泰妍,林允儿,李顺圭,权侑莉……”吴期会轻声念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顿烦躁,哎西,怎么这么多人啊!
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把照片和人都对上号了之后,吴期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床上。也不是说今天做了什么体力活很累,只是觉得,明明已经退出了,为什么呢,我们,难道不能拥有平静的生活吗?为什么呢?
李相臣,李相臣。吴期会脑海中往事一件件地浮现。三年前的死对头,三年后也要这样吗?突然从心底卷上一阵绞痛,拿起手机向五年间从未拨打的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随后沉沉入眠。
次日,清晨。
在白昌洙的帮助下,吴期会暂时摆脱了李相臣的密切监视,也不是说摆脱。只是让那些眼睛以为他一直在家没出去罢了。
为了避免被注意到,吴期会快速赶到约定好的地点。这是一间咖啡厅,环境不错,安静雅致,淡淡的咖啡香萦绕在鼻尖,店里的客人穿着打理好的、没有褶皱的衬衫,穿着高级的雪纺丝绒裙,吴期会低头看看自己的运动装,只感觉一股装逼气息扑面而来。
不过服务员并没有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微微躬身领着他上了楼,到达约定好的包间。
一打开门,徐善真,她的学妹,正坐在那淡淡喝着咖啡。见到吴期会,立马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吴期会直被她盯得发毛,也回敬眼神过去。他不得不感叹,五年的时间她变得太多,一身浅咖色的职业西装,白嫩细长的脖颈上被一条淡雅的项链点缀着,脸上的青涩与稚嫩已经被自信和成熟取而代之。
“你变了。”互相沉默之后,吴期会开了口:“变漂亮了。”
听到这话,徐善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后像是身体的某种模式启动一样,像个机关枪似的开始说道:“呀!要你说?哎西,看看你满脸的胡子,还有这身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流浪汉呢。”
吴期会听了笑意更甚,摸了摸扎手的络腮胡,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咖啡,道:“你现在住哪?”
徐善真听了一愣,直瞪着他,语气不善:“呀!你问这个干嘛!期会xi,上来就问女孩子的住址,这是你的作风么?我可告诉你啊,我……”
还没等她说完话,吴期会就开口打断:“带我去,现在。”
一听这话,徐善真更愕然了,强硬的语气弱了下来,但依旧不停嘴:“喂,你…你什么意思,这五年里我找你多少次,你一次都没搭理过我,现在你兴致来了就要去我家,你把我当什么啊!”
吴期会笑了笑,推门就走。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了高跟鞋急切的嗒嗒声。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那个咖啡真的很难喝。”
“你…你懂什么!”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更响了。
“你走路还是那么吵。”
“关你什么事!”嘴上这么说着,但高跟鞋的声音仍然慢了下来,轻了下来。
“善真啊。”
“干嘛干嘛干嘛,五年不见,你话怎么变得这么多?!”
“有男朋友了吗?”
“……”徐善真的脚步骤地一顿,又猛的加快走到车子前,坐了进去。
吴期会笑了笑,自然地坐进副驾驶。
忽的,吴期会按住了徐善真挂挡的手,看着窗外道:“你先听我说。”
“李相臣给应忌寄了一封信,里面有一根手指头,是他一个失踪同学的。不过好在是我先看到。”
“李相臣想让我们离开这儿,所以我去找了昌洙。”
吴期会静静地说着,徐善真也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变化不大,可如此近的距离却也让她屏住了呼吸。
“未来,我将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你还要把地址告诉我吗?”
“我知道了。”徐善真低声回应着,启动了车。
吴期会撑着脑袋看着熟练启动车子的徐善真,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果交了男朋友就赶紧分手吧,别祸害人家。嗯…还有啊,别去那家咖啡厅了。”
“……滚!”
此后,一路无话。徐善真抿着嘴,一脸严肃地开车,吴期会则是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眼前不住地闪过一幕幕当年的情景。
那年,吴期会21岁,少年意气风发,他是整个国家最好的大学,首尔大学法律系专业成绩第一的学生,好友成群,有一个温柔的女友,即使吴期会父母双亡,与弟弟相依为命,家境贫寒,两人依然深深相爱,约定毕了业就结婚。而他的老师则是法律界的名师金镇范,无论是检察官还是律师,就没有不认他面子的人。
在那时,他想,我吴期会,将会有一份体面高薪的工作,得到大家的尊敬,将会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两个人举案齐眉,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而那时,弟弟也参加了工作,真正的长大成人,他也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然后组建家庭,生下孩子,一起慢慢老去。
可是世事并不会让你算到,可是老天爷想整你的时候是不会给你发通知的。
他记得很清楚,2006年7月25日奶奶病发,8月3日住进医院,9月1日ICU抢救,9月7日抢救无效去世。
那是一个天文数字。抽干净了他的血,他的梦想,他的希望,他的一切。
打工攒下的存款当然不够,远远不够。于是他去借了高利贷,默默地看着那无比高昂的利息,然后签下字,按下手印。
他的学业无法也无力再继续下去,他与女友分手,与导师道别,与朋友再见。
一夜之间他滑向深渊。
不知这称不称得上是一个转机。当时新村派的首领全恩浩不知怎的看中了他,答应他服役两年后回来进入新村派,成为社团成员。
这挺可笑的。首尔大学法律系的第一名变成了小混混,老师会怎么看我,朋友会怎么看我,她会怎么看我,应忌会怎么看我……他只能逼自己再也不要去想,不要想起过去,也不要预想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