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叶笙歌一个人走在街道上,路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吃摊,有的摊子前挤满了人,却还不断有人向着它走去,而有的摊位前门可罗雀,摊位老板一边大声吆喝着自家的招牌,一边用力挥动着手中的扇子驱赶夏天烦人的蚊虫。路灯、摊位灯、各种霓虹灯都在极尽绽放着自己的光彩,下班、放学的人们在此处暂歇,让白天冷漠生硬的街道有了十足的烟火气。
叶笙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条小吃街上来的,吃完饭后就被母亲赶出门释放喜悦了,但是现在自己哪儿还有什么喜悦呢,木然地行走着,感觉眼睛被各色的灯光晃的有些难受,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些灯这么碍事儿呢,他如是想到。右手向前挥了挥,像是想要驱散夏天的闷热与自己心中的燥热。
如果朱贤知道后续发生的事,那么他一定知道叶笙歌会来这条小吃街,因为这里是叶笙歌和杨悦儿第一次相识的地方。虽然都是同班同学,但其实在初中的前两年,叶笙歌甚至都没有和杨悦儿说过一句话。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叶笙歌与杨悦儿在班里的话都少得可怜。两人的生活可谓毫无交集,然而就在某一个夜晚,两个人在这条小吃街偶遇,而后一起逛了许久,从此,两人开始熟络起来。
很老套的情节,但是对叶笙歌来说却意义非凡,不止一次地给死党朱贤转述过那个夜晚,听到最后朱贤甚至都已经倒背如流了。
那晚,风很轻、灯很柔。
叶笙歌不是没有想过不顾一切地去表白,但一想到“五十区”,他的胸口就像是突然被一辆疾驰的卡车撞了一样窒息。按照墨玄星的规定,连跨越一个区都难如登天,何况直接从“九十九区”一步进入“五十区”?这一跨需要多大的能力、多大的背景?自己这种的普通家庭又有什么资本去追求这样一个在云端上的存在呢?想来自己如果莽撞地前去表白,也只是落得贻笑大方的下场,更何况,人家杨悦儿还从来没有表露过什么喜欢自己的心思呢。
是的,墨玄星上不同区域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打到能摧毁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懵懂少男的躁动。
“叶笙歌!"一道清脆悦耳且熟悉无比的女声从一旁传来,直接将深陷失落的叶笙歌拉回了现实。叶笙歌难以置信地朝声音传来地方向望去,只见一道倩影正站在马路对面向自己挥手,这一瞬间仿佛全世界的喧嚣都静了下来,街上各色的光芒也不再刺眼地令人烦躁。
今晚,风也很轻,灯似乎也柔了起来,一如初见。
什么九十九区,什么五十区,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有的只是这纷扰的街道,有的只是眼前那娇俏的身影,而那身影的主人,除了杨悦儿还能是谁。
叶笙歌仅凭借着直觉向杨悦儿走去,只记得今晚的杨悦儿和平时在学校里的时候不太一样,一头乌黑顺滑的头发并没有扎起,而是随意地搭载双肩,头发上还别着一串精致铃铛发饰显得颇有活力,一身蓝白相间的短袖短裙,勾勒出了少女初具规模的轮廓,明明是十六七的年纪,却较同龄人少了一份青涩,多了几分温婉,就像是从一副古老的卷轴中走出来的人儿。不得不说,叶笙歌的眼光还是非常不错的。
杨悦儿此时也笑着朝叶笙歌走来,她的眼睛并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黑中带着一抹棕色,显得她的目光柔美而温和,小铃铛随着杨悦儿的走动而有节奏地叮当作响。
“怎么今天你也来小吃街搞突袭吗?”杨悦儿打趣地笑着看着走到眼前的叶笙歌,清脆柔美的嗓音让人觉得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配得上眼前这画一般的女子。
叶笙歌闻言笑了笑,虽然早已知晓杨悦儿也有如此活泼生动的一面,但还是不太能将眼前这个灵动的女孩儿和校园内沉默寡言的杨悦儿重合到一起。
“考完试了出来庆祝一下。”叶笙歌答道,在女神杨悦儿面前,叶笙歌就显得比较呆板,聊天就像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一丝不苟,导致每次叶笙歌都想抽当时那木讷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噗嗤,看来叶大才子是相当满意自己的成绩呢。”杨悦儿再次调笑着,一边向一家烧烤摊走去,叶笙歌连忙快步跟上。
“不满意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九十九区。”叶笙歌轻声嘟囔,显然又想起了这残酷的现实。
两人在露天烧烤摊点完餐坐下,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当然这些目光都是冲着杨悦儿去的,至于叶笙歌?愣头青臭弟弟罢了。
叶笙歌当然察觉到了周围的视线,皱了皱眉,心道"这些大叔真是低俗“,却完全忽略了几分钟前自己刚见到杨悦儿时的痴汉模样。
"你说,五十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像是在问叶笙歌,但当叶笙歌看向对面的杨悦儿时却发现此时的杨悦儿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四十五度角微微向上,有些迷惘地看着这一片没有星星的漆黑夜空。
“我想没有什么不同的,那里的人和我们一样踩着墨玄星的土,和我们一样看着墨玄星的天,也和我们一样想着墨玄星的寂寞。”叶笙歌看着杨悦儿迷惘的俏脸,不由地脱口而出,像是在鼓励杨悦儿,又像是在鼓励自己。
"真有你的。”杨悦儿妙目一转,带着一抹笑意地看着眼前地叶笙歌,刚准备调侃他几句,忽然一怔,眸中的笑意渐渐褪去,杨悦儿沉默了好久,只是盯着眼前的叶笙歌,直到叶笙歌都感觉有些发慌了,她才缓缓开口。
“五十区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那里对你们来说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杨悦儿语气逐渐冰冷,毫不掩饰言语间流露出的清高和对眼前之人的鄙夷。她完全无视面前呆若木鸡的叶笙歌,继续道
“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我今天来这就是和你说清楚,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杨悦儿深棕色的眼眸此刻不再温柔,反而像一潭死水,让人无法呼吸,她的表情非常严肃,但是她的眼眶却慢慢红了起来,最后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一瞬,两滴泪水从眼眶中滴落,在杨悦儿白皙的俏脸上滑出两道清晰的泪痕。
如果叶笙歌能理性地思考,那一定能发现杨悦儿的不对劲,哪有人能一边保持一张扑克脸一边讲话的?可惜的是叶笙歌此时根本无法冷静,更别说理性思考了,这样毫不留情的话从杨悦儿的口中亲自说出,自己还有什么好幻想的呢?
“不好意思,杨同学,是我痴心妄想了。”叶笙歌不等杨悦儿继续说话,就拉开凳子起身,面无表情地向对面的杨悦儿说着,转头就走,整个过程中叶笙歌没有看杨悦儿一眼,也就没有发现杨悦儿的异常。
杨悦儿坐在凳子上看着叶笙歌转身离开,依旧面无表情,但泪水却止不住地留下。
这边上演着女拒男的情感大戏,另一边一棵树下,一道黑影长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由于吸的过猛导致前端正在燃烧的地方放出红色的火光,整支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
“呼”黑影随手扔掉手中快要燃尽的烟,长出一口气,一股白烟从他口中喷出
“老子逃出来抽根烟都能碰到同行,九十九区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摇了摇头,黑影几步走出树下,一旁微弱的灯光终于照出了他的真容,如果叶笙歌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这黑影,正是自己戒烟多年的老爹叶双!
叶双刚抽完烟,心情不错,忽然眉头一皱,喃喃道“都说同行是冤家,果然不错,竟然搞到我叶家人头上来了。”说罢,叶双冷哼一声,插在裤兜里的右手掏出,微微打了个响指,而后便快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小吃街面无表情流泪的杨悦儿忽然痛哭起来,表情也生动了起来,但却是痛哭的表情,她不时双目通红地看着叶笙歌离开的方向。烧烤摊上的大叔们看杨悦儿哭得稀里哗啦,却无人上前安慰,因为他们只见叶笙歌突然离开,而后女孩儿忽然痛哭,自行脑补了许多无关的狗血故事。
“嗖”破风声响起,只见叶双先前抽烟的地方,一个老妪突然出现,此时她捂着胸口,表情非常痛苦的样子,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老妪眼中闪过浓浓的惊骇,她忍着胸前剧痛向着黑暗抱拳道“晚辈为五十区吴家人,来此地执行家族任务,惊扰了前辈,请前辈看在吴家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就这样等了约莫半小时,老妪见无人回应,松了口气,也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