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过去看看？”苏沃洛夫发出邀请，“冬季狩猎在一般情况下，是只有领主才能拥有的享受，像我这种佣兵如果不是刚好接到任务，是不会有那个闲工夫到山里待上半个月的。”
“不了，我相信你。”法师说道，“像你这种人，绝对不可能是永生国度的一份子，看得出来，你热爱生活，热爱生命，还没到无视一切疯狂追求永生的地步。”
苏沃洛夫大笑：“说得对极啦，我爱炼金术、我爱法阵、我爱这个世界，那些舍弃所有去追求永恒的人，我可弄不懂他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对未知的恐惧，死亡本身并不可怕，每一个生命历程都必然会走到这一步，不过永生国度的人却妄图挑战这个定律，想要成为体系外的……存在！”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叶飞身上的法袍突然无风自动，像是发酵的面团般鼓了起来，不断的起伏振荡，上面的褶皱像是湖面上的涟漪时隐时现最后完全消失。现在的叶飞就像一个奇怪的臃肿的气球，将苏沃洛夫身后的空间全部填满。
他俊朗的一笑：“刚才是我没有想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就没有办法了吧？那只小蜘蛛可对付不了这么大的目标。”
苏沃洛夫哭笑不得：“还来？不用这么执着吧？这里可是我的地方，打坏了东西很麻烦的。”
叶飞却不理他，只是认真的抿着嘴，仍旧一招手，一根冰锥出现在他手上，抵在了苏沃洛夫脖子上。
“再试一次。”他说。
苏沃洛夫叹气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较真，其实显得很幼稚。”
说话间，那只青灰色的蜘蛛已经猛然跳起向着法师脸上扑去！
法师这次有了防备，法杖朝着蜘蛛一指，一股猛烈的寒霜气息喷泄出来，直接让那架精巧的机械傀儡在空中收缩起纤细优美的机械足，变成了硬邦邦的一团，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隔离板猛然砸了下来，不过与此同时，一根石柱也出现在了它的正下方，将其堪堪顶住。
“好吧，我认输。”苏沃洛夫脸上一阵抽搐，看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金黄色的胡须微微颤动，“不过这样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叶飞挥挥手，那些冰锥、石柱都化成了星星点点的魔法元素消散在空气中，而他膨胀的法袍也恢复了正常：“这对我意义重大，可以让我免于某种心理阴影，一直保持旺盛的取胜信心，并且提醒我，只要反应够快，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必要的防范设施可不是什么纸-老-虎。”苏沃洛夫不以为意，今夜的这笔飞来横财让他心情非常好，所以也不介意和这个刚刚认识的法师多聊一会，“说了这么久，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虽然我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点猜测……”
“叶飞，我是叶飞。”麦林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叶飞便也不再隐藏身份，何况这里也不是帝都。
“果然，最近名声鹊起的法师。”苏沃洛夫露出了一副久仰的表情。
反倒是叶飞奇怪了，竞技场的狼法师事件虽然的确让他有了相当高的“知名度”，但是这仅限于上层社会，那些关注着比赛想要从里面挑选精英的人，普通的职业者是不会有渠道这么快就了解赛场上的事情的；血神祭坛的事情埃兰德应该会写成报告回国，但应该只有皇帝陛下和身边几名亲信大臣知道，这事关系到一批遗迹中的财宝，不会传扬开来；轻歌城他倒是没有隐藏什么身份，可惜同样也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尽管击败了尸山，打跑了黑翼，但是和当晚大放光芒的宝剑狮莱因哈特一比，就成了太阳边上一颗微弱的六等星；至于滑翔机上和兽人精锐空军风骑士部队大战，更是绝密，估计到现在还只有当事人和军部知道。
这样说来的话，苏沃洛夫那个果不其然的表情就显得很奇怪了。
“你怎么知道的？”叶飞问。
“‘贵族’最近连续开了五家分店，即使反应再迟钝，我们这些做佣兵的也得打听一下老板是谁吧？做这行的，大多数都是粗鄙不堪，现在打听清楚，以后碰上了，才不会有眼无珠，得罪这样的大金主。你看，如果不是开始就对你的身份有所猜测，我是绝不会因为些许佣金就让一个不认识的外人进我的驾驶舱的。”苏沃洛夫的回答让叶飞哭笑不得，他引以为豪的那些成绩果然没有流传出来，对方知道自己纯粹是因为自己在“贵族”的股东身份。
“‘贵族’现在很有名么？”叶飞看看天色，微微黎明，山边笼罩着一丝微微的亮线，可以依稀看到天空的云层边缘，但是脚下的树林还是一片昏暗，苏沃洛夫早就将J-21的灯光关闭了，巨大的金属傀儡静悄悄的立在树林中，像是一块亘古不变的顽石。
这种情况下，行路多有不便，还是干脆再等一段时间，天色完全放亮后才走吧。搞定了事情的叶飞心情轻松，也不急着赶路，和霜露重重的外界比起来，温暖的驾驶舱显得弥足珍贵，虽然没有座位又稍显逼仄，但是总好过在外面餐风饮露吸凉气。
“现在的那些贵妇人都流行使用这家店里的首饰用品，你说呢？”苏沃洛夫奇怪的看了叶飞一眼，“你自己是老板会不知道？”
叶飞将手伸进怀里，自然而然的掏出两个小瓷瓶，像是一直揣在怀中的一样，递了一瓶给他：“喝点酒吧，说起来，那家店我只是负责出了个主意，之后的事情基本都是放手不管，所以到底运营得怎么样，倒是真的不太清楚，只知道利润还可以。”
利润当然可以，否则叶飞绝对不会有现在这种举手投足间就能支付大笔佣金的魄力。
苏沃洛夫接过小瓷瓶，拔掉上面的塞子闻了一下，赞叹道：“兽人的高山烈酒，这个东西可不容易搞到。”
叶飞神秘莫测的笑了下，这是在滑翔机大战之后打扫战场缴获的战利品，兽人的酒在人类社会本就少见，像是这些精锐部队饮用的更是不会有几个人类知道，其道理就像一个正常的中国人不会知道美国中产阶级抽什么牌子的香烟一个道理。
不过这个苏沃洛夫的见闻着实渊博，居然只是一嗅便认出了来历，也不知道他带着这么大一具金属傀儡，怎么会跑过这么多地方，甚至和兽人都有交集。
当然，交浅言深是大忌，有些话可以随便说，有些事情却不适合现在去打听，就像苏沃洛夫不会问叶飞怎么弄到这酒一样，叶飞也不会去问苏沃洛夫怎么认出这酒的，而是问了另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怎么不去军队？”
苏沃洛夫往口中灌了一口烈酒，仰起头哈了一声，像是要吐出一团火焰来，“好酒！”他赞道，然后回过身来看着叶飞，“如果是别人这么问的话，我一定把他打得爹妈都认不出来……当然，也没人会这么问。不过看在这瓶酒的份上，额，我就简单的教教你一些简单的东西。”
“你的想法我明白，无非是军中待遇好，我的J-21威力巨大，那些普通的岩石傀儡钢铁傀儡和我的宝贝相比都是些垃圾，如果我答应加入军队，到了那里一定会受到重视，既能免于奔波劳碌，又可以获得充足的资源来进行自己的研究。”
叶飞点点头，这正是他心中想的，中国人讲究“学好文武艺，买与帝王家”，从古至今，军中永远是高手云集的地方，只有那些文人意淫出来的小说，才会有各种武艺高强的侠客整天在江湖上晃荡打抱不平，仿佛苦练十几二十年的功夫只为帮助被恶霸欺负的卖菜大婶一般。却不想想大侠也要吃喝拉撒，白衣似雪来去如风固然潇洒，但是没有钱如何才能有崭新的银白绸袍穿？没有钱如何才能在结账的时候直接丢下一锭银子，同时帅气无比拉风不已的来句“不用找了，剩下的都是赏你的”？没钱如何才能“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要知道在古代私人养匹马比现在搞辆法拉利还要费事得多？没钱怎么住上等客栈，得以巧遇女扮男装正在隔壁洗白白的娇俏玲珑**侠？所以大侠最后往往只有如下几个结局，要么入丐帮，美其名曰愤世嫉俗玩世不恭，玩起了的洪七公那套；要么上山落草为寇，成为了“替天行道”的那种人，什么程咬金、武松，都是这么玩的；要么进了官僚系统，最有名的就是锦衣卫了；最后最普遍的就是入了军伍，譬如善于夺矛反刺的尉迟恭、一根哨棒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赵匡胤，他们都是走的这条路，而且相对而言，这也算得上是最好的选择。
苏沃洛夫笑道：“这样罢，不如我追随你如何？听说你也是一个有爵位在身的小贵族，让我做你的家臣侍奉左右好不好？”
“好！”叶飞怦然心动，大喜之下不假思索的便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这么一个魔幻版擎天柱的威力他已经见识了两次，无论是轻歌城掩护永生国度的那些活死人，还是今夜对战两名魔鬼，都显示出了无与伦比的实力，令人震撼。
“那么我的薪水是多少？”苏沃洛夫笑嘻嘻的问道。
“这个不用担心，我知道你要研究‘能甲’，所有的费用我都包了。”叶飞一扬眉，今时今日的法师，早就不复当初的寒酸模样，不再是当初那个口袋中只有二十个金币的少年了。
“那个小青的薪金是多少？”苏沃洛夫紧接着问道。
青鬼一直站在外面，斜斜依靠着J-21的钢铁巨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自从跟随了叶飞来到帝都之后，并不需要睡眠的她也喜欢上了这种休息方式，可以让她减少能量的消耗。
青鬼不需要薪金，苏沃洛夫不知道，但是叶飞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回答道：“大约五个金币。”
这是星河的薪水，一名普通的帝都居民一年差不多能够赚到的钱。
“J-21的日常维护便需要五百金币一个月，差不多五六千金币一年，这还不算研发费用和战损。”苏沃洛夫看到叶飞想要说话，摆摆手，“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些钱你还不放在眼里，但是你的手下会怎么想？一样都在你手下做事，不算薪金，光是花在我的傀儡上的钱就可以抵得上一百人的薪水，没有人会服气的。即使嘴上不说，时间久了，心中难免会有抱怨。”
他笑道：“除非你将所有人的薪水提高一百倍，这样的话，难道你也没有问题？”
叶飞楞了。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现在的他手下不过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但是他也清楚自己不会一直这样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追随者定然会渐渐增多，按照一个普通的子爵来说，手下有个二三十名职业者乃是最正常的情况，每人每月都要五百金币的话，就是一万多金币，一年就是十五万之巨，这还仅仅是没有任何情况发生的日常支出，如果算上战斗补贴和伤亡抚恤，恐怕还要再翻个倍。
“军队也是这个道理。”苏沃洛夫停了一会，给眼前这个还带着些微稚气的青年法师思考的时间，然后慢悠悠的说道，“别的不说，光是在薪水问题上就很难协调。不是支付不出我的薪水，而是要考虑其他参军的职业者的感受。”
“再说，像我这种金属傀儡，或许在小规模的战斗中威力巨大，但是在战场上却作用有限，如此巨大的目标，只要出现在军队中，便是对方火力倾泻的对象，魔晶炮、法师的集火会让我的存活时间超不过十秒钟，这么考虑的话，还不如将我换成几十具普通的钢铁傀儡，目标更小，战场上的作用却更大。”
“还有，如果发生战损，断了胳膊少了条腿，那些普通的傀儡可以很方便的找到制式配件换上，再不济也可以把几个受损的傀儡拼一个完好的出来，我的J-21怎么办？”
“行了，我知道了……”叶飞苦笑着摆手，往口中灌了一口酒，“看来你只适合当一个独行侠。”
“这是无奈的选择。”苏沃洛夫手一摊，对着叶飞做了个无奈的姿势。
天色更加亮了些，天边出现了透亮的云朵，太阳透过这些薄如蝉翼的白云向着沧澜山脉射出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周围传来了鸟的叫声，浓浓的雾气在低矮的丘壑间翻腾着，像是另一个天际，肆无忌惮的将一股清冽的寒意传播开来。
苏沃洛夫站起身来，将驾驶舱上的窗户打开，林间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腾腾的寒雾立即涌了进来，让习惯了舒适的舱内环境的两人不禁都打了个哆嗦。
“好天！”苏沃洛夫哈哈大笑，别有一种豪迈，他一仰头将那小瓶烈酒全部饮掉，“好酒！”
他抹了下金黄色的胡须，意犹未尽的对叶飞说道：“这是个不错的开头，以后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可以继续合作。最近一段时间我应该都在帝都附近找活，想要找我的话，直接去佣兵工会留个纸条给我就行。”
叶飞微微一笑，摸了摸衣领，一纵跳上了天窗，低头对这个中年人说道：“会有机会的。”
他就像走下自家楼梯一样往前踏了一步，当然这么做只会踏在空气中，不过激活了缓落术的法师并没有一头栽下，而是就这么飘飘然的缓缓落下。
苏沃洛夫原本已经操纵着J-21准备将法师捧在那双巨大的金属巴掌中放到地面，这时也只能笑着摇摇头，松开了按在操作台上的手。
“永生国度、兽人、魔鬼，这个小朋友招惹的麻烦看来挺多，比我那时候还要夸张啊……”他喃喃低语。
“周游过世界，眼界开阔，愿望是制作前所未有的‘能甲’，但愿我到了他这个年纪，也还能有如此的雄心壮志……”他喃喃低语。
“结束了？”叶飞一落地，青鬼便立即睁开了眼睛问道。
“什么结束了？”法师愕然，魔鬼甘农的契约是青鬼签订的，这事不是在一个小时前就结束了么？
“你和那个炼金术士的眉来眼去结束了？”青鬼打着呵欠，伸了个娇俏的懒腰，那慵懒的身姿可以让柳下惠瞬间变成阳顶天。
叶飞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不要以为装清纯就可以让我不计较，你这张恶毒的嘴如果一直这样的话，我看不如干脆剪掉算了。”
青鬼委屈：“人家哪有？主人你是不是想要招揽他啊？人家只是问一下结果嘛……”
叶飞没好气的向着来路走去：“走了走了，娜娜应该已经带着人找过来了，早点汇合，回去睡觉，忙了一晚上，累也累死了。”
青鬼跟在叶飞身边蹦蹦跳跳继续卖萌：“主人，你要不要喝水，伦家给你倒杯水吧？”
“好啊！你倒啊！我警告你，你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学，尤其是我的那些记忆，不许你随便窥视！”
“伦家哪有！伦家最喜欢主人了……”
“还来！是不是想要尝试一下冻成冰块的滋味？”
“主人不要呐！伦家好怕呀……雅蠛蝶！！！”
苏沃洛夫坐在J-21里面，看着这对打打闹闹离去的主仆，嘴角勾起一抹温馨而又怀念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