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棚车,黄膘马,青幔垂帘
车窗外,城门渐远,依依哭成泪人的身影渐渺
车轮滚滚,古道沧桑
去亦伤感
不去亦伤感
野哥双目紧闭,脑海里朱依依哭红的泪眼尚在北平的城门外婆娑,而臆想中,淳于荷如云如雾的眸影却在沧州闪烁……
一壶酒挂在野哥唇边,久久没有放下
身旁,墨白亦手握酒壶,口中喃喃,尽是点点的名字……
“野哥,你说咱们为什么要去比赛?”墨白手握点点送给他的绣有鸳鸯戏水的丝帕,两眼迷茫地望着一语不发的野哥。
“那你为什么要去呢?”野哥遥望窗外荒凉的野景,有点漫不经心。
“唉,还不是因为点点要我去的?”
“点点为什么不恋新婚之情把你推到婚房之外呢?”
“也许是因为燕王府逼迫,也许是因为佳人有约老板的命令。”墨白饮了一口酒道,“我墨白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从小就不太喜欢练功,也从未把我墨家止天下纷争的祖训当成自己的责任……”
野哥的视线此时已不在车外,他望着墨白有些悲伤的脸,他知道墨白肯定有一段悲伤的经历,虽然他从来没问,因为一个人的伤从来都是要留给自己咀嚼的,除非他决定和朋友一起分享。
墨白又饮了一口酒,眼睛出神地望着古道外遥远的天际:
“就在我五岁那年,我贪恋山里的风景,不知不觉竟在山中的草地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才发现月亮已经挂到了西山的山顶之上,于是我就狂奔至家,家中的灯火依然闪烁,门没有锁,我想肯定是我爹因找不到我而在生气,我畏畏缩缩地溜进门,却见满院的血,一家十几口人无一幸存……”
“是谁杀了你全家?”野哥的喉结微微颤动着,他甚至发誓要替墨白报此深仇。
“他们颈上全都清一色细长的划痕,只此一处伤口,却是致命的一剑封喉,看着父母兄嫂胸前斑斑的血迹,我当时就傻了……”
一剑封喉?难道墨白的一家……野哥不禁想起了他刚穿越过来时山洞内的情景,老爸叶剑飞被天下英雄追杀的原因就是用剑杀了许多门派的掌门,可是,从山洞内的对话来看,他分明又是被冤枉的……野哥的表情不禁凝重起来,因为他隐隐已经感觉到墨白的父母应该也在自己刚穿越的那个年代……
“今年多大?”野哥盯着墨白已经有些惨白的脸问道。
“我今年已虚度二十有三。”墨白喝了一口酒道。
二十三减五正好十八,也就是说十八年前被认为惨死在叶剑飞剑下的人其中也包括墨白的父母,野哥第一次开始在痛苦中沉默了,那个杀死那么多掌门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野哥你没有必要替小弟伤悲,因为杀死小弟全家的叶剑飞已经在那次天诛行动中被人乱剑杀死,虽然不是我亲自为父母报的仇,可是,我父母毕竟也可以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你父亲可是墨家的掌门人?”野哥望着墨白问道。
“是,他是墨家第八十七代矩子,只可惜,我墨家世代相传的矩子七绝剑谱在我爷爷那个时代就已经遗失了后半部分,而后半部分也恰是七绝剑谱的武功心法,而我爷爷在临死前亦没来及将武功心法传给我爹,要不然,他也未必会死在叶剑飞之手。”
“那么,上次在古河镇你拿出来非要让我看的那本剑谱是七绝剑谱的前半部分了?”
“是,只可惜墨白愚钝,并不能参悟剑法中的奥妙。”
“现在你就是墨家第八十八代矩子了?”
墨白望着野哥投来的眼神,苦笑道,“我算什么第八十八代矩子呀,虽然拥有矩子令,也有墨眉剑在身,可是我的武功,充其量也就是一流中的末流……”
野哥见墨白情绪落寞,其实他的情绪何尝不落寞呢?于是,许久无语之后野哥抓起酒壶与墨白一碰道:
“风雨江湖,生死存亡,打来杀去,很有意思吗?路漫漫,情悠悠,饮到烂醉最风流。来!喝酒!”
“路漫漫,情悠悠,饮到烂醉最风流。好!说得好!干!今日你我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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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古道
日影婆娑
转眼间,马车已经行至一处荒芜盐碱地带,道路上杂草丛生,两旁是参差不齐的灌木丛和杂树林,没有一个人影,树林也有些阴森的感觉。
望着已经连续两天喝得烂泥般的墨白,野哥只好苦笑地摇了摇头,一挑帘角,眼望车窗外的杂树林,野哥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那里好像有人在等他。
“喂,兄弟!”野哥一拉车夫的衣角道,“这里离沧州还有多远?”
马车夫憨厚地冲野哥一笑道:“不远了,穿过这片小树林,一直往前,再走四五十里路就到了。”
“哦——”
野哥思忖了片刻,心道,今天才七月初六,距离七月初七还有一些时间,不如让车夫带着墨白先走,自己到这片杂树林中玩玩,四五十里的路程,就凭他现在的脚力,最多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由于车夫是朱高炽的人,所以他并不担心烂醉的墨白会生出什么危险来,想到这里,野哥便冲车夫一抱拳道:
“兄弟,我下去透口气,你也不用等我,只管把我墨白兄弟安全送到沧州就行。”
车夫本是朱高炽的一个贴身护卫,对于野哥的本事自然也一清二楚,如今见野哥如此说来,想必野哥定会有自己的道理,所以车夫便“嗯——”了一声,等野哥下车后就又赶车向前疾驰。
下得车来,野哥慢悠悠伸了几个懒腰,望着夕阳西下的野景,野哥咀嚼着马致远“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诗句,用手轻拢了一下乱发,一种古旷辽远的感觉悠然而生,人生能静静欣赏大自然的原始之美也是一种幸事,只可惜此地只有他一个人……
野哥其实很希望另外一个人的出现呀!不用卿卿我我,只需要拿剑指着他的胸口,在夕阳下让他的血静静地流,多少次被她飘飞的长发缠住心脏不能跳动,多少次梦中快意地死在她的剑下,多么奇怪的一种念头?每一次想起依依时全是缠绵悱恻,每一次想起妤竹是全是调笑嬉戏,而每一次想起她时却都是剑拔弩张……
死是有无数种的,可是有一种死却让野哥一直在梦中快乐着,那就是被淳于荷的剑一点点刺入心脏……
淳于荷会在这里出现吗?野哥使劲笑了一下,没想到他堂堂美女克星,自称天下第一淫士的野人竟然会在一个杳无人烟的旷野之中莫名其妙地等一个总爱拿剑指着他的女子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