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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盗侠幻夜 1

进入契丹境内,前往昭德镇的路上。

来来往往的马车扬得沙尘翻滚,与路旁的降霜纠结在一起。

严冬已逝,北方的春天依然寒风凛冽。

林间小茶舍的旁边,一位男子身结素蓝袍,坐在马车上,冷风灌入扬起他的长发,露出光洁的脖子。

马车停在路旁,玉骢马伸长了脖子,把蹄边的稻草撕扯,咀嚼,然后满意地长啸,男子低低地擦拭着碎岩宝刀,刀身上的斑驳与眼上的精光相互辉映。

余光中有意无意的瞟向马车内,不经意露出关心的神色。

凌珑自入关后,就一直躲在马车里,自少在南方成长的她完全抵挡不了北方的寒气,也不像雷烨他们有深厚的内力护体。她拥着雪白的裘袍,手埋进狐绒手抄里,偎在琥珀的怀里,凌羽接过她的手臂,徐缓地以内力助她御寒。凌珑雪白的脸上渐渐显出晕红血色。

此时铁蹄铮铮之声由远及近,十几个精壮骑兵穿着契丹军服,疾疾地飞奔而过。凌羽收回掌气,调整气息,接过珊瑚递过的清茶。契丹士兵翻身下马,茶舍的小二忙招呼:“各位军爷,里面请……里面请。”

带头的军官则对雷烨十分感兴趣,这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他们一眼,只是专心的喂马拭刀,冷峻的脸带着江南的特质,浑身散发的傲气让人无所适从,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马夫。

“哟,汉人啊。”那军官用生硬的汉语对雷烨吆喝着。

雷烨并没有理他们,端了碗水放在草的旁边,仿佛那马比面前的人重要多了。一个细眼的军官看不过去,一脚踢翻那碗水,喊道:“喂,问你话呢,聋子啊?”

旁边的小二看着不对劲,马上过来赔笑:“军爷别生气,咱们有上好的茶,里面请,里面请。”小二受了雷烨大锭银子的恩惠,实在不忍心见他血溅当场。

那带头军官气上心头,出手一鞭就向雷烨挥去,其他的人则盯住那辆精致的马车,必定是富贵人家,如今乱世,兵贼难分,一旦有发财的机会,谁都不会错过,而汉辽纷争不断,尤其在荒野偏僻的地方,即使杀了人,也就是契丹境内多了几句汉人的尸体。国家的战争都以百姓的颠沛流离为代价。

雷烨避开软鞭的攻势,抢道挥刀瞬间砍断那些伸向马车的毛手,接着哀嚎声遍野,那些断手的契丹士兵翻滚在地,五官痛的拧在一起,其他的人吓得呆立原地,那小二更是吓得躲到了桌底。只有那个带头的军官,他鞭子挥洒自如,如游龙困住雷烨,雷烨被迫在他一尺之外与之缠斗,他们并发的内力激起的狂风把车帘卷得发出撕裂的声音。凌羽在马车里仔细听着外面动静,奇怪,一个小小的军官怎么会如此功夫,能与雷霆刀法的传人过上百招,而且招招进逼,雷烨恐怕会招架不住。

凌珑没那么好的耳力,只能偷偷的瞄了几眼,直觉得挥鞭的军官身形十分眼熟,眼波一转,她微笑地对凌羽说:“老哥,别担心。”

她娓娓的声音响起,那些本来还呆立着的士兵的立刻发出虎狼般的目光贪婪地盯着马车,雷烨自顾不暇,心底暗叫不好。

就在四侍婢提起兵器应敌时,突然长鞭伸向车里,缠绕着凌珑的腰际,带头士兵一吐劲,凌珑腾空而起,落到马背上,带头士兵也立刻翻身上马,揽着凌珑绝尘而去。

雷烨大惊失色,把那细眼士兵的马抢来,追逐而去。

雷烨心急如焚追逐他们的同时,那带头军官把军服卸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副俊朗非凡,器宇轩昂的模样。

“早知道是你,居然扮起契丹人啊!幻夜哥哥!”

“给你个惊喜啊,怎么?吓到了?”带头的军官便是“侠盗”施幻夜所扮的。

“怎么会呢!要不早知道是你,你有那么容易绑架到我吗?”看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真有做采花大盗的潜质!

“那么厉害,那你猜到我为什么要抓你吗?”施幻夜一边说话,一边策马,他还不能让那小子这么快追上。

“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这次我真猜不到!”凌珑绞尽脑汁,硬是想不出个理由。

“那小子对你不错啊,拼了命的想救你,他还不知道,你少了根经的么!”他还记得当年她是多么无辜的拒绝他: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感觉到!他大怒道:傻瓜都看得出来我对你有意,你比傻子还笨吗?

“你该不会为那件事报仇吧,你不是有筝姐姐了吗?不在镜湖陪着她,小心她把你的房子拆了!”施幻夜和司空筝这对欢喜冤家,那还是她在一旁煽风点火的。

提到心上人,施幻夜脸上就有温柔的笑意:“这次重出江湖,就是为了她。”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呼啸,眼看就要追上他了。凌珑正想问他的事也被硬生地打断。

雷烨挥刀划风为刃,震断他们前面的大树,施幻夜立刻勒紧缰绳,马儿惊得前蹄翻空腾踢,胡乱嘶啸。凌珑险些摔了下来,幸好施幻夜紧紧揽住她。雷烨眼里的怒火,仿佛要把他烧得体无完肤,努力压下杀人的欲望,压低声音道:“放开她!”

“雷烨,不要误会,这是我的朋友,他没有恶意的。”凌珑正想喊出这句话,止息这场无谓的硝烟。可是施幻夜捂住她的嘴。

“抱歉,我不能放你。”施幻夜在她耳边低语,把她揽得更紧。

她大感莫名奇妙,见着渐渐出现在半空的夷魁,立刻投去求救的目光,

夷魁撇着头哼了一声,马上又消失不见,看来这只鬼也不打算理她了。

见她那灵动眼睛含无尽言语,雷烨更是心急如焚。

施幻夜挑衅地对雷烨说道:“凭什么要我放她,就凭你那把破刀?”

她心底叫苦,他这样火上浇油,恐怕会逼疯雷烨的。

雷烨逼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真的我想怎样都可以?”

“只要你放了她。”

“哈哈……你的雷霆刀不及你爹的一半,你爹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只顾儿女情长的懦夫。”

“不准你侮辱我爹!”雷烨怒吼,忍耐已临界极点。

凌珑狂晕,他好不容易从伤痛中恢复回来,干嘛好提不提提他爹啊,忽然萌生一计,身子一软,嗵——的一声晕倒在他怀里。

施幻夜一惊,以为她被自己捂得窒息,马上松开手扶着她。束缚一解,凌珑马上施展轻功跳下马,与此同时,雷烨也跃到她身边,把她护在身后。

“你这家伙!”施幻夜满心不服,怒道。

“你无缘无故抓我,还没说你呢——”她调皮地眨着眼睛。然后与雷烨说道“雷烨,不要误会,这是我的朋友:施幻夜,他没有恶意的。”

见她无事,悬起的心稍微放宽些,他正色道:“你是‘侠盗’施幻夜?”

“正是在下。”施幻夜露出那招牌笑容。

“家父身前最佩服的是‘侠盗’世家施家人,因为施家人,江南的镖车营运十分顺利。”难以相信,他们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气氛立刻就被缓和了。

她也知道施家人盗亦有道,对镖车是没有兴趣的。

“雷霆镖局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一个废园子?”

“你去雷霆镖局做什么?”凌珑疑问。

“六合古刹的圣珠失落多年,我要为筝妹求得此珠,据说这颗珠曾经出现在雷霆镖局。”他把眼光落到雷烨身上。

“喏,它在我这里——可是我不能给你。”凌珑伸出皓腕,露出灵光四射的尼摩珠。凌珑简洁地给他讲了那桩惨剧,“这是他爹留给他的,你就别那么残忍啦!”

施幻夜越听神色越凝重,看见雷烨极力压抑着痛楚,用冷淡武装自己,将仇恨之火层层掩盖,以他对凌珑的执着,可见她是他唯一的力量,这个力量一消失,他的世界恐怕会彻底毁灭吧。

施幻夜重重地叹了口气:“雷公子,令尊的死实在让人惋惜,方才的冒犯,还请多多包涵。”雷烨点了点头,不愿多话。

他转身对凌珑说到:“凌珑,三界混乱,群魔乱舞,你也要多多保重,那颗珠就留给你自己傍身吧。”

听到他的嘱咐,言外有离别之意,倒有点伤感:“那你要去哪?”

“天下之大,能镇妖诛邪的宝物可不只一件。”施幻夜边说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人皮面具,熟练的在脸上摆弄一会,不过一会儿,原本的英挺少年摇身变成了发须斑白的老公公,施幻夜抚着长胡子,颇有仙风道骨。“去天下囊括神器最多的地方,剑风山庄!”施幻夜佯装着老者的声音,万分的神似。

“你也接到剑风山庄的邀请帖了么?我们也正要去那里,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呢。”

“我习惯了独来独往,天下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而后他又压低了声音“还有,他对你是很有心的,你可别像对我一般绝情啊。”

“哇……你还是很记仇嘛……”她鄙视地看他。

施幻夜爽朗地笑了,一夹马背,纵声高歌,潇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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