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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玉碎

那枚缺了一角的玉燕钗就放在妆台上,宛央看到它就觉得无比刺眼。在她还是永朝太子妃的时候,那支玉钗就是属于她的,可如今却被萧源赐给了以杨莞的身份出现的自己,一想起这点她就觉得无比困惑。

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恨他的时候,他却以这样的姿态重新闯入她的心扉。清晨他下意识唤的那一声“央儿”,让她再也没有拿起匕首的勇气。

或许,他还是爱宛央的。或许,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的结局。她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座冰山已经在渐渐融化,不禁暗恨自己没用,那人的一个笑容一个拥抱,就能如此轻易的瓦解她的防备,让她心甘情愿奉上所有。

她匆匆将长发挽了个简单的螺髻,将玉燕钗插在发髻上,所幸摔坏的地方并不显眼,只要不留心打量是看不出来的。

宛央自己去温泉宫的太医署取了些药材,太医们是知道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的,所以也很殷勤的将她领到放置药材的房间,任由她自由取用。回去的路上要经过寄思殿,她如今还担着尚仪的名分,殿门前的侍卫知她的身份,也并不通传,任由她进去了。

宛央本是来寄思殿的偏殿寻自己上次放在这里的茶具的,记得还带来了一副药铫子,就与茶具放在一处。正寻找时,却不期然听到了正殿那边传来的脚步声,随后便是说话声。

女子的声音娇媚,显然是秋慕然的声音。

“臣妾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利用杨莞,她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秀女,虽然蒙你的恩宠册封为尚仪,但并不足以扳倒秦家,若是换了是臣妾,效果定会更好。”

萧源道:“慕然你怎么会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若是将你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朕会担心的,杨莞不过是朔城城主的女儿,出身并不显贵,唯一的靠山也是朕给的,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那样毫不在乎的语气,瞬间模糊了宛央的双眸。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萧源只不过是利用她而已,但昨夜那一场迷乱的欢爱,让她心底重又燃起了一点希冀,让她天真的以为也许萧源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甚至,她还想到萧源也可能是爱着宛央的,只不过有了太多的无奈和不得已,才会铸成那样的结局。

然而,事实还是如此残酷的证明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臆想。心口仿佛被人掏空了,重新塞进去了一块冰,寒意彻骨。

“只要能为皇上分忧,臣妾连死都不怕,更何况是秦家派出的杀手。”秋慕然的语气中隐含着些许的傲然。

萧源轻笑出声,“谁不知道你秋大小姐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天剑派传人,若是换了你去,恐怕秦家根本没有那个胆子下手。”

“皇上,你取笑人家。”秋慕然娇嗔道。

宛央听着他们的调笑,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然而脚还没有迈出去,就听到萧源颇为郑重的说:“不过这次秦安也算是下了本钱,竟然请来了天水阁的副阁主,排行第一的冷枫。”

秋慕然的语气也随着多了些肃然,“就是那个出道仅一年就暗杀了瑶支国摄政王的冷枫?”

“就是他,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历,这次居然被他给逃了。”

秋慕然提议道:“要不要臣妾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细?能从皇上亲自调教的御卫中逃掉,果然并非泛泛之辈,当得起第一杀手这个名号。”

“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得到的消息却都没有价值,他不仅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连武功家数也不为人所知……”略微停顿了一下,萧源苦笑道:“能看到的恐怕都已经在地府了。”

随后两人便是一阵沉默,似乎都在各自想着心事。宛央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凭萧源和秋慕然的武功,有人在左近立刻便能感觉出来。幸好是她先到了偏殿,萧源和秋慕然才进来的,他们自然不会想到有人在皇上的寝殿内,所以也没有凝神查访。

宛央这时是想走也不能走了,一旦走动必定会被他们听到脚步声,她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觉得全身的肌肉都要僵硬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源才重新开口道:“净跟着你说这些题外话了,险些忘了正事。”

“都是你引着人家说东说西的,还埋怨起人家耽误你的正事的。”秋慕然笑道。

萧源戏谑道:“慕然如此美色,朕见到你哪里还想得起正事?”调笑了这一句,他的神色复又郑重起来,“朕倒真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秋家称霸江湖多年,训练出来的死士恐怕为数不少罢。”

“那是自然。”

“好,朕要你挑选几个去刺杀一个人。”

秋慕然诧异道:“谁?皇上要杀人派大内侍卫去不就成了,何必舍近求远去借秋家的死士,死士虽忠心有余,但武功并不出众……皇上这究竟是要杀谁?”

“朕。”萧源只说了这一个字,大殿便重新沉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中。

“……这……”秋慕然显然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之后他们的谈话声音低得不可思议,宛央再怎么凝神去听也听不到完整的句子。她提心吊胆的站在偏殿等了许久,才听到秋慕然与萧源相携离去的动静。

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全身都因为刚才的过度紧张而酸痛僵硬。她也顾不得去拿那个药铫子,便一路跑出了寄思殿。

方才萧源的话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再适合不过的人选……”原来自己的痴情一片,不过是他眼中最合适的筹码,注定了要被牺牲。

一直跑到再也喘不过起来,她才停下脚步,让自己靠在朱红的宫墙上,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脑后的发簪冷硬的硌着头颅,她忽然反手拔下那白玉的发簪,放在眼前端详许久。

白玉的簪身在阳光下映出温润的光泽,燕子的尾部缺了一小块,却丝毫没有影响整个簪子的美感。宛央的手指渐渐收紧,忽然狠狠将它摔在地上。

青石铺就的地板在与发簪接触的瞬间溅起一声脆响,碎玉四溅。流传了百年的玉燕钗就这样毁于一旦,恰如宛央此时破碎的心。

宛央蹲下身子去捡拾碎玉,将拾起的碎片狠狠握在掌心,看这手心柔嫩的肌肤被碎玉割破,流出殷红的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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