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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花凋

刀刃斩入血肉中,发出钝钝的声音,温热的液体溅上面部,瞬间视线所及全是血红一片。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是自己已经死了还是……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痛感了?

宛央茫然的眨了几下眼睛,感到血顺着眼睛往下滴了几滴,视线终于清晰。微芷的脸就在眼前,那张曾经清秀温柔的脸上如今布满了痛苦之色,而那把刀,正劈在微芷单薄的肩头,血如泉涌。

宛央颤抖的抱住微芷,说不出话来,只能感觉到牙齿在碰撞间格格作响。

黑衣人撤刀后退,单膝跪地,恭声道:“请娘娘随臣回宫。”

微芷最后颤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原本因为疼痛而痉挛的身子也停止了颤动。宛央素来是手无缚鸡之力,方才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能够抱住微芷的身子,然而一时的血气之勇很快过去,她无力的松开了手,任由微芷毫无生气的身子滑落在地上。

“你们……是谁?”她失魂落魄的站起来,逼近跪地的那人。

“回禀娘娘,小人是大内侍卫统领,奉赵相爷的命令前来迎接娘娘回宫。”

“为何要杀人,来接本宫有话直说便是,为何要滥杀无辜!”她的语声越发冰冷,与之相反的是内心越来越烈的怒火,想要尖叫,想要奔跑,想要将眼前这些人杀光,让他们的血全都溅出来!

然而她仍保持着麻木的平静,质问着眼前的凶手。

“回禀娘娘,赵相爷说娘娘恐被歹人劫持,所以臣才……误伤了这位姑娘,是臣的罪过,请娘娘先随我等回宫。”

宛央走至他身前,却脚下一软,跌倒在柔软的泥地上,那侍卫以为她是被从未见过的杀戮场面吓到了,连忙起身相扶。宛央并不避讳,借力站起身来,身子却又是一歪,好像要倚入他怀中似的。那人身子一震,回手一掌将她击出三步之外。

“统领大人!”其余侍卫连忙上前查看,却见那人心口正正的插着一把匕首,深至刀柄。大内侍卫衣内都穿有护身软甲,此匕能由一名弱女子一举穿透软甲,可见并非凡品。

他濒死前的那一掌本能的用足了力道,却因要害受了重伤而只发挥出了三成的威力,又因对方的尊贵身份而有所忌惮,出掌时本能的避开了要害。所以宛央才在受了那一掌后得以保命,却也是骨碎筋折,痛的几乎晕厥。

方才刺出那一刀时,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杀人,却很奇怪的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只有复仇后的快意,还有……脑海中叫嚣着的愤怒。这是人生中第一次,想要用对方的鲜血来祭奠自己的失去,想要让所有伤害自己和微芷的人万劫不复。

宛央伏在地上咳嗽,口中有血腥的感觉,唇边的血沫滴在地上,很快就渗入到土地中,留下黯淡的血色。

“怎么办?”黑衣人面面相觑。

“她……皇后娘娘把统领大人杀了,我们怎么办?”

一片嘈杂的争论声中,忽然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杀了她,为我们的统领大人报仇!”

这句话像墨汁滴入清水后迅速弥漫的黑暗一样,很快让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鲁莽的杀气。是的,他们一直追随的统领大人被眼前这个女人杀了,统领大人好不容易查访到了她的消息前来援救,却被这个忘恩负义的皇后刺死。

“为大人报仇!”

有人走进她,黑色的身影遮挡住了阳光,宛央无力的抬起头来,唇角勾起决绝而悲哀的笑意。“子恪……哥哥……”或许,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她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明亮的剑刃流转的寒光,身子仿佛被人从地上托起。自己……是死了吗,为什么能看到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面似乎有一丝怜悯。是萧源吗?她在神志即将离开自己的最后一瞬间露出一丝微笑,在死去的瞬间还会想起他,自己真的是很爱他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全身还有一种火烧火燎的疼痛,她试着想要坐起身子,却连挪动自己头颈的力气都没有。

宛央打量着周围的摆设,似乎还是在军帐中,简单的帐篷内除了自己躺着的地方就只有一张几案了,上面杂乱的摆放着茶杯和书册。“小姐醒了!”向外跑去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女子清脆的叫声。

不多时便有一个婢女打扮的少女走进来,不过是十二三的年纪,圆圆的脸蛋上有一双天真活泼的眼睛,“小姐您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

“这里是安城啊,自从侯爷将您带回来后您已经昏迷了七八天了!”圆脸少女轻快的回答。

已经七八天了!这句话如同闪电般瞬间贯穿了她脑海中的迷茫,不知哪里来得力气,她竟猛然坐起身来,不顾全身随着剧烈动作而引发的撕裂般的疼痛,大声问:“铁军呢?侯爷和铁军的仗打得怎样了?”

少女被她突然爆发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您……别着急啊……”

“好了,荷园你退下罢。”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个中年妇人,一身的绫罗可以看出尊贵的身份,荷园急忙行礼,“夫人,您来了,奴婢告退。”

宛央乌黑的眉毛蹙起,“夫人……您是?”

来人微微一笑,“或许之前娘娘并未见过我,可我却有幸见过娘娘,”见宛央眉间的疑惑越发加深,“我就不和皇后娘娘兜圈子了,我是平邑王妃秦氏。”秦夫人特意在皇后娘娘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原来是王妃驾到。”宛央淡淡回应。

“此次来见娘娘,其实是有事相求。”秦夫人在榻边的凳上坐下。

宛央淡然一笑,“王妃岂不是舍本逐末了,我此刻身在此处,您也看到我的样子了,哪里还有什么能帮上您的呢?”

秦夫人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紧盯着她道:“在这里自然是不行,倘若是……在皇宫里呢?”

宛央眉尖蹙起,“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宛央不想找理由瞒着您什么,既然离开皇宫了我就从未想过要再回去,王妃的这个忙恐怕宛央帮不了。”一气说了这些话,胸中血气翻涌,她忍不住咳了几声,再也支持不住,半歪在榻边急促的呼吸着。

秦夫人走到榻前,眼中燃烧着异样的光芒,“我既然来到这里,就有你一定要回去的理由!”

宛央抓着胸口的衣襟,等着秦夫人接着说下去。然而帐帘被掀开,一个人影随着冷风疾步走进来,将秦夫人从榻边拉开,厉声对侍女道:“是谁把夫人带到这里来的?”

两名健壮的侍女进来一左一右的拉住了秦夫人,秦夫人猛力挣扎起来,“放开我!”

萧源冷冷注视着她,挡在她与床榻之间,“夫人的身子还未好,还是在帐内休息为好,稍后子恪会带郎中再去为您诊脉。”

“你想把我关起来,萧源,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宛——”话音戛然而止,宛央只看到萧源的手臂一动,秦夫人就软软瘫倒在身后侍女身上。

“还不快带夫人回去?”他厉声喝道。

待得侍女扶着秦夫人离开,萧源一眼看到瑟缩着站在帐帘边的荷园,眸色更沉,“是你带夫人来这里的?自己去商管家那里领十个板子,然后去军帐罢!”

荷园听到最后一句,身子已是如筛糠般抖个不停,急忙跪在地上膝行过来,“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奴婢知道错了,请侯爷责罚奴婢打板子吧,不要让奴婢去红帐,求您了,侯爷!”她声嘶力竭的哀求着,目光中满是恐惧之色。

“商桓!”萧源没有理会脚下苦苦哀求的女子,而是提声向外喊道。

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应声而至,“侯爷,商桓在此。”

“把这个丫头带到你爹那里,打十个板子后送到红帐去。”

“是。”商桓躬身领命,毫不怜惜的拖起荷园的衣领,将她拖了出去。萧源没有回头看宛央,而是跟着打算出去。

“等等,子恪!”宛央见他要走,情急之下竟想下榻,却因用力过猛差点摔下榻去,幸而萧源伸手敏捷的扶住了她。

“秦夫人……似乎有很多事想和我说。”她试探的问,留意着他的神色。

萧源眉目平静,淡淡的说:“你不用管她,她的神志最近有点不正常,萧溯在战乱中不幸身亡了,今缨又不知去向,她受的刺激太重,所以才会疯疯癫癫的胡说些有的没的,你不要当真就是。”

“嗯。”宛央点点头,心里虽还有些疑虑,但见萧源神色如常,也不好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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