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大军便分成两队出发,留下了一个十人小队来保护宛央与微芷,直到宛夙回来。
宛夙一身戎装,除了头上的金盔之外与普通士兵的打扮无异。英气的眉眼,闪亮的铠甲,端的是意气风发。他将双手放在妹妹肩膀上,重重的按了按,“央儿,等着哥哥打了胜仗回来接你。”
“哥哥,”她抬起清澈的眼睛,“倘若……万一有什么变故,哥哥一定要保重自己,大不了回宛国去……”
“好了,”宛夙爽朗的笑了,“看你那个担心的样子,还不相信四哥的本事吗?不多说了,等着四哥回来啊!“他纵身上马,朝着她挥挥手,便夹马向前冲去。主帅已经一马当先,其余的人也纷纷上马,跟在他身后疾驰而去,身后扬起的尘土经久不散。
稀薄的晨光中,宛夙头顶的金盔闪烁着微光,走出很远之外依然可见。
待到最后一骑也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宛央才收回目光,慢慢走回帐篷去,微芷见她脸色不好,还以为是为宛夙担心,便出言安慰道:“公主……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四殿下如此英武,区区剿灭叛贼的事怎会伤得到他。”
她勉强笑笑,自在榻边坐下,“你是怎么回宛国的,又怎么跟着四哥来了?”
微芷昨日没找到机会与她说,如今见她问起,便搬来一个木凳坐在她脚边,一边收拾午间要用的蔬菜一边絮絮的说起来。越向下听宛央越是心惊,原来赵泽早就对萧家有所戒备,所以才会在自己失踪不久后就自行前去宛国,借来了四哥的三万精兵。
她霍然起身,把微芷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
“不要叫我娘娘,我不想做这个皇后!”她神色凛厉。
微芷怔怔的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样,许久才小心的开口:“那……公主,您怎么了?”
宛央其实并不想对她发火,只是听到娘娘二字觉得刺心,才带着怒气对她吼了一句,看到微芷怔然的神情却又自悔失言起来。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微芷在名分上是她的婢女,但在心里,她一直是将微芷当作姐妹和玩伴来看待的。宛央微微叹息,重新坐回到榻上,拉着微芷坐在自己身边,轻轻说:“微芷,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了。”
她简单的把与萧源的纠葛与盟约说了一遍,微芷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听到她已经决定离开李璟和萧源在一起时,微芷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宛央无奈的浅笑,直视着微芷难以置信的目光,小声而坚定的说:“因为我爱上他了,微芷。”
“公主,您已经嫁给太子……不对,是陛下了,怎么可以……”微芷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劝她,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不对。
“李璟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何况……他喜欢的是秣陵郡主,这样子不是很好吗?”
“可是……总之这是不对的啊,您曾经和我说过,两国婚约已立就必须履行,怎么……”
“所以子恪才会起兵逼宫啊,”她看到微芷正欲开口反驳,捂住了她的嘴,“听我说完啊,只有建立一个新的朝廷,我才能摆脱这个皇后的身份,而李璟也可以真正与他所爱的人厮守一生。”
微芷拉下她的手,感觉整件事情像是一团乱麻,“可是公主……那个秣陵侯,他也同样爱您吗?”
宛央还未来得及回答,帐外已经传来异动。一名士兵冲进营帐,单膝跪地道:“有人来袭,请公主快随我们离开。”
铁军军纪向来严明,军中的每个人都经历了严酷的训练,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就像眼前的这人,手中的长刀上已沾满血迹,语气却纹风不乱。
宛央和微芷跟着他走出营帐,只见几十个黑衣人将营帐团团围住,那十名军士亦围成半圆,将宛央与微芷护在身后。然而终究是寡不敌众,虽然铁军的战斗力可以以一敌十,却也抵不住源源不断的敌人,包围圈越缩越紧,十人中已有大半都受了伤。
几人对视一眼,受伤的奋不顾身冲上前去,刀刀取敌要害,反而置自身空门不顾,长刀砍入身体也浑然不觉,只是避开了毙命的要害,以血肉之躯抗住敌人的攻势。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很快见了成效,包围圈被撕了一个口子,三人护着宛央二人冲出重围,其余人断后。
可惜留下的马匹都已被敌人驱散,此刻只能单凭脚力逃生。宛央与微芷是养在深宫的女子,未行几步便腿脚酸软。一名士兵干脆的说一声得罪了,便将宛央负在背上,另一人也背起了微芷,疾步向前跑去。
然而方才的战斗已经耗了许多力气,兼以此刻肩上又背着人,速度自然是越来越慢。眼见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剩下的一人咬牙抽出长刀,迎着敌人冲上去,企图凭一人之力为其余四人赢得片刻生机。
背着宛央的那人已经气喘吁吁,情知不能幸免,两人将宛央与微芷放下,“公主还请速速向前,恕臣等无法相随。”话音方落,两人已然抽剑在手,向敌人杀去。
宛央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肉横飞的场景,每个铁军将士都是不要命的向前冲,甚至连身上中刀也恍若未觉。“公主,别看了,我们走吧。”微芷不敢去看那血腥的场景,拉着她向后退去。
然而见到方才背着自己走了许久的那人终于寡不敌众的倒下,一名黑衣人正待举起长刀了结他的性命时,宛央猛然挣脱微芷的拉扯,冲上前去用身子护住那名已经倒下全身血流如注的士兵。
长刀挟着风声落下,宛央白如瓷玉的脸颊上已经沾染了血滴,雪肤间一点赤红,分外刺眼。黑衣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去而复返,然而劲力发出,想要收刀已然来不及。场中的其余人惊觉这一变故,纷纷停手,怔然注视着那柄长刀狠狠向宛央发顶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