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小姨慌慌张张地赶回来,探了探昏迷中水灵的额头。
“小宝子说他做了鬼脸,后来她就晕了”施咏辰交代道。
“姐姐被我吓死了……嘿”小宝子翘着嘴巴一脸得意地说。
小姨朝他肥肥的屁股用力拍了一下:“告诉过你,姐姐胆小,你还吓她!”
小宝子撅起嘴巴:“不小心……”
小姨瞪他:“什么不小心!你以为你还是一岁两岁的小孩子吗,都三岁了,还这么不懂事,哪像你姐姐小时候,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
“都已经帮你干活!”小宝子忿忿地用两只小眼睛瞪小姨,胖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我也有帮你干活”
“你都干什么了?还嘴硬!”小姨凶他。
“浇花”
小姨黑面:“还有脸说,我的兰花差点被你的尿烧死!”
施咏辰哭笑不得:“小宝子已经很懂事了,别总拿他跟梅欣比,女孩子本来就懂事早一些。既然你回来了,我也放心回去了,老公还在等我回家”
“麻烦你了,最近厂里太忙了,总是麻烦你帮忙带孩子,真不好意思,你还怀着身孕呢”小姨歉疚地说。
“你要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我可要生气了,我和顾远是铁子,帮点忙还不是应该的?好了,我走了,阿姨”
小姨前脚送她出去,小宝子后脚就爬到水灵床上,笑嘻嘻地:“姐姐,毛虫好吃,给你吃一个”
说着,胖乎乎的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塞进昏睡的水灵的嘴里。
“小宝你干什么!下来!”小姨赶紧把他从水灵身下抱下来。
小宝子举起一根条状饼干:“给姐姐吃……”
水灵缓缓醒过来,拿下嘴边的饼干,看到眼前的小姨和小宝子,恍若隔世。
顾蕴城到半夜也没回来,小宝子已经在小姨怀里睡了。
“小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面色惨淡的水灵望着小姨怀中的孩子,一阵阵凄凉涌上心头,这么多年的梦想,全因为这个孩子而破灭。
她太了解小姨了,放弃这个孩子或者让他没有父亲,那还不如杀了小姨。事已至此,带小姨走的计划如同天方夜谭,亏她还在火车上不停演练如何说服小姨。
小姨摸着她清瘦的骨骼:“怎么还是瘦了,学习太累了吗?”
“还说我,你不也是吗,又黑又瘦的,究竟出了什么事?”水灵坐在小姨的床上,准备倾听这场变故。
“其实还是三年前的事,小远他……结婚的前一天晚上突然反悔了,说什么也不肯结了”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大勇对他说了什么吧。反正这婚结不成也是好事,我只希望咱一家人开开心心,难关总归是暂时的。现在你姨夫靠着从前的关系又开始筹备办厂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货了”小姨喜上眉梢地说。
“你们……吃了不少苦吧?为什么瞒着我,每个月还给我寄那么多钱?”水灵注意到小姨眉梢多出来的深色皱纹,蓦地感到心疼。
“知道你这孩子节省,怕你舍不得吃好一点,要是跟你说家里没钱了,还不知道你要瘦成什么样呢,再说你又心事重,说了你又要瞎担心了”
水灵苦笑,小姨真是了解她。
“这个……”水灵望着那个睡得正熟的孩子,心里冷冰冰的:“你为什么要给他……生孩子……”
小姨微微有些窘:“我寻思着你们也都长大了,如果要个小孩你们应该也不会介意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水灵暗恨小姨怎么就不懂她的心:“你知不知道有了孩子就很难摆脱他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说这种话?”小姨嗔道:“这都12点了,你姨夫还在外面跑,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看到小姨那心疼得样子,水灵知道多说无益,她是铁了心了,不禁悲凉涌上心头:温柔贤淑的小姨,为了自己终究被绑在顾蕴城这无赖的身边,恐怕这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了。
水灵心里百味参杂,憋闷得想哭:人终究还是战胜不过现实,生活总是残忍地撕裂那些美好的愿望。也许这就是宿命,可惜牺牲者总是小姨,如果可以交换,她真想代小姨忍受一切残酷。
“丫头你也回来了,真好,明天我再劝劝小远,他要是肯回来咱家就团圆了!”小姨根本不懂水灵的心思,自顾在那喜滋滋地盘算着:“明天我一定要好好劝劝他,不行你也说说他,咱家几年都没热闹过了”
看着小姨那一脸憧憬的样子,水灵难过得心疼,小姨的幸福貌似真的就那么简单。
“他为什么不回家?”
小姨叹了口气:“因为他不肯结婚,咱家的厂子和夜总会都被查封了,你姨夫一气之下打了他,说了很多重话,说什么断绝父子关系,这辈子不准他进家门……从那以后小远就没回来过,但是每个月都会打钱给我,要不是靠他张罗着,我们早就过不下去了,小宝子奶粉钱都没有……”
“那施咏辰怎么会来咱家?”水灵突然想起问。
“我也不知道顾远是怎么跟她说的,反正悔婚的事她也没怎么生气,反而帮咱们说了话,不然你姨夫本该坐牢的,后来改成罚款。这两年她没少来咱家帮衬,小远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咱家的福气——”
正说着,顾蕴城回来了,一看钟,都已经一点了。
见到水灵回来,顾蕴城明显衰老的脸有了一丝喜色,随后又有些讪讪的。水灵明白,顾蕴城一向趾高气扬,如今被水灵亲眼看到了他的窘境,肯定会觉得下不来台。
三人聊了一会儿,各自回去睡。水灵的房间原本就简单,也没少什么,同几年前一样,只是睡上去感觉不一样了,仿佛多了几年的苍凉。
这一觉睡得分外沉闷,四点钟,梦中不安稳的水灵干脆起来了。推开门,清早的小院空气格外清爽,高大的合欢树生机勃勃,水灵坐在那巨大的树伞下,亲眼看着曙光一寸一寸洒满小院。
顾蕴城一早就走了,忙活完早饭,小姨擦了擦手,来到话机前,满怀期待地拨下那一串号码。
不知道顾远是怎么说的,总之苦口婆心的小姨费尽了唾沫也没奏效,也许他还在跟顾蕴城怄气。但他不知道,听说小姨要叫他回来的时候,顾蕴城的老脸微微动了动,闷哼一声,嘱咐小姨:晚上去小卖部赊瓶酒回来。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曾经相依为命15年的儿子。
小姨愁眉不展地放下电话,长吁短叹:“丫头你去叫叫吧,也许他能听你一句,你大老远的回来,咱家好歹也一起吃顿饭啊,这几年只有我们两个老的冷冷清清,日子都快没盼头了……”
水灵见小姨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赶紧乖乖地打电话给他。
“我都说了不回去,你这老妈怎么这么烦呢!”顾远接起电话就不耐烦地嚷起来。
“表哥……是我……”
那头一下子顿住,隔了许久才回应:“怎么,想我啦?”
又是那种轻浮的调调,水灵翻白眼:想个头!
“想——”
水灵刚说出第一个字,冷不防腿上一痒,低头一看:小宝子那家伙正抓着一条毛虫在她腿上蹭。
这次是真的毛虫,正在她雪白的长腿上蠕动。
水灵吓得想叫都没叫出声来,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