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会儿,黎子阳悄没声息地进来,“在想什么?”他是怕湛清漪生佟寒的气,或者再不愿意来他家,那就糟了。
湛清漪一下回神,摇头,“没想别的,想你表妹和你姨妈。”
她们?“为什么?”黎子阳有点意外,那两个惹她生气,她还想人家想得出神,什么逻辑?
湛清漪想了想,回过头来看他,“子阳,你妈妈对你表妹,一直都是这么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黎子阳看着他,眼眸清亮,“有什么问题吗?”
“说不上是什么问题,”湛清漪摇了摇头,好像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觉得,你妈妈对你表妹有点……太好了,比对你这个儿子还好。”
黎子阳脸色一变,神情很不自然,“这个吗,也不是,因为我跟子辰都是儿子嘛,妈又特别喜欢女儿,所以就格外疼佟寒一些。”
只是这样而已?这个答案显然不能令湛清漪满意,不过她也没打算多问,隔着玻璃看了犹自在生气的佟寒一眼,“子阳,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你表妹喜欢你。”不然佟寒就不会一直针对她,吃她的醋了。
“我知道啊,不过我不喜欢她。”黎子阳一脸坦然,走过去拿起洗碗布帮忙,还有模有样的,果然是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男人。
佟寒喜欢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他要硬不承认,也没什么意思,何况这也不是他的错,或者说是什么丢脸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他横扛竖挡的,反而让湛清漪起疑心。
湛清漪干脆停下来,拿眼瞪他,“子阳,你表妹就算不是律师,不是法务人员,但起码的法律常识应该有吧?”
“什么?”黎子阳被她这话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就差没挠头了。
“她难道不知道,我国婚姻法有规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不能结婚吗?”湛清漪以律师的身份提醒他,很认真的样子,佟寒是黎子阳的表妹,他两个根本不能在一起。
黎子阳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才要解释,佟寒已经气冲冲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嚷一句,“要你管?!我姨妈又不是子阳哥的亲生妈妈,我们的血缘没那么近的!”
湛清漪脸色一变,猛抬头去看黎子阳,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看来,黎家有很多事都是深不可测的,而她绝对不应该知道这一切,免得自寻烦恼。
“佟寒,别对清漪这么凶,她又没错,你出去吧,这里到处都是水,当心摔跤。”黎子阳脸色有点发白,眼睛里也有隐隐的怒意,显然佟寒刚才的话揭了他心里的伤疤,他不生气才怪。
“子阳哥!”佟寒不高兴了,跺着脚叫,“你干嘛一直护着她,她是你什么人哪,你忘了在门口她是怎么欺负我的,你还---”
“出去。”黎子阳冷冷看着她,抬手指向门口,他的声音也不是多么大,连语气也是相当平静的,可就是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佟寒條地闭了嘴,狠狠瞪湛清漪一眼,拧身就跑了出去。
湛清漪放好最后一个碗,甩了甩手上的水,“原来是我自作聪明,黎总,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早知道他们家的事情这么复杂,她死都不会多嘴。可这有什么什么办法,有钱难买“早知道”,她又不是神仙,可以未卜先知。
“好了,让你吃这么多炮灰,我已经够抱歉了,你就别再含沙射影地骂我了,成不成?”黎子阳苦笑,用湿漉漉的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很亲昵的样子。
“含沙射影?我哪有,明明就是指桑骂槐,”湛清漪很不满意地给他纠正,“黎总,你语文没毕业吧?”
黎子阳失笑,简直说不出话来。
因为晚饭吃得早,他们几个吃得也很快,收拾好以后才八点钟,黎子阳陪湛清漪在小花园里散步聊天,佟寒突然从屋里跑出来,板着脸叫,“子阳哥,姨夫叫你有事。”
黎子阳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要是放她和湛清漪在这儿,她还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爸没说找我什么事?”
“没说,”佟寒依旧面无表情,“你自己去问。”
湛清漪知道黎子阳的心思,淡然一笑,“别让老爷子等太久,我知道分寸,放心。”
黎子阳这才点点头,转身到里面去。
果然,他才一走,佟寒立刻竖起两道眉毛来,还很有气势地叉着腰,“湛清漪,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想的意思。”湛清漪懒得看她,慢慢踱着步子。笨蛋,你这样的人还想跟子阳在一起,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佟寒登时哑然,一看人家走远,立刻气急败坏地追上去,“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子阳哥,是不是?!”
一个晚上了,就光看黎子阳跟湛清漪亲亲热热,半分钟都不分开,她是受够了!这个狐狸精,长着一张媚惑人的脸,讨厌死了!
湛清漪挑眉,“表小姐,你想管就管好你家子阳哥,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佟寒这个气呀,明明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什么湛清漪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叫她理屈词穷,什么都说不出来?!
“湛清漪,你给我听着,子阳哥是我的,你不可以喜欢他,更不能跟他在一起,因为你不配,你听到了没有?!”佟寒死攥着拳大叫,声嘶力竭的,那样子又可悲,又可怜。
湛清漪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她,眼神森寒,“表小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子阳不配?”
“我---”佟寒被她森寒的样子吓到,不自禁地缩脖子,有种想夺路而逃的冲动:这个女人带给人那么深的危机感,并不仅仅来自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那么,表小姐的意思是,你自己很配子阳?”湛清漪抬着下巴,眼神嘲讽。
佟寒脸上红了红,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料,却还梗着脖子不肯认输,“我、我哪里不配了?论家世,论、论学识,论……”论什么她也比黎子阳差了不止一个档次,逞什么能。
“哈哈,”湛清漪怪笑着摇了摇头,“论家世,你除了是子阳的表妹,还是什么?论学识,你连我都比不过,很了不起吗?表小姐,做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用想那么多,如果你非要说什么配不配,那我不妨给你一句忠告:你,配不上黎子阳,就这么简单。”
“你---”佟寒脑子里嗡嗡做响,真恨不得一刀结果了眼前这个狂妄自大的女人!“你、你敢这么说我---”
“为什么不敢?”湛清漪冷笑,“我从不想惹任何人,是你先来惹我的,我何必对你客气。你应该知道子阳看人是什么眼光,如果是让他自己选择,就算选一万次,他也不可能选你,你趁早别做白日梦!”
这话可真够狠的,就算是佟寒先惹上了她,可人家毕竟是因为喜欢黎子阳,并没有什么错,她又何必这么赶尽杀绝。
不过看起来,就是佟寒那句“你不配”把她给惹毛了吧,凡人都是忌讳,谁叫佟寒不长眼,偏偏犯了她的忌讳,怨得了谁。
“你胡说!”佟寒终于受不了,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声大叫起来,“不会!不会!子阳哥会喜欢我的,他一定会跟我在一起,一定会!”说到后来,她嗓音已拔尖,眼泪也哗哗地流了下来。
湛清漪耸耸肩,回头就走,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都有点儿佩服自己,居然能和这种人说这么多话。
“湛清漪!”就算她想息事宁人,佟寒却不依不饶的,跑过去把她拦下来,“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抢子阳哥,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别不知天高地厚,你抢不走子阳哥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抢定了,”湛清漪傲然看着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过,“反正子阳一个大活人就放在那儿,谁有本事谁上,谁抢到就是谁的!表小姐,你打醒十二分精神,等着接我的招吧。”
“好、好……”佟寒彻底被击败,哆嗦着扔下两个字,回头就跑。
可恶的女人,居然敢跟她较劲,抢她的子阳哥?!做梦!凭她佟寒大小姐的本事跟权势,她一定会叫她地个女人死得很难看,一定!
她气,湛清漪还气呢,脸色发白,呼吸也有些乱,心里窝着一团火没处发,简直---
“你说话一向算话的吧?”
黎子阳温和的、带着隐隐笑意和满足感的声音响起来,看来他已经来了很久了,至少听到了一些他喜欢听到的话。
湛清漪回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当我跟你家表妹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大放厥词?说吧,我又哪个地方做得不好了,你要来秋后算账?”
“没,”莫名其妙受了一顿无名火,黎子阳也不恼,有些讪讪然地走近,“我是听你刚才说,你要跟佟寒……抢我……”
湛清漪一怔,“腾”一下就红了脸,终于知道什么叫“手足无措”,“呃……那个,我、我的意思是说---”
糟了!她刚才只顾发飙,都忘了这是在黎家,刚才她那些话被黎子阳给听到,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那,是你说自己一定会说话算话的,”一听她要反悔,黎子阳登时急了,想想又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自己可以让步,“不然这样,你不想费力气抢我,那我抢你好了---”
“黎子阳!”湛清漪的脸越发的红,气不得又笑不得,扬手就打,“你跟我说话越来越放肆了,是不是笃定我不能打自己的雇主?!”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怕你吗?!”黎子阳哈哈大笑着跑开,心情好到没法说,刚才湛清漪说要抢他的话,简直让他太受用了!
好吧,清漪,你就来抢好了,我等你!
看着他两个一个跑一个追,笑得那么愉快而爽朗,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的佟寒气得脸色铁青,嘴唇都被咬出血来,“湛、清、漪,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