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抬着张春来下山,李立明和邵军留下继续搜索全岩溶洞,而且天坑里的两具尸体也要送下去,隐藏所有痕迹。他和邵军都有枪伤,所以他们不能出现在医院,是倒短途车离开的江西。
之后李立明一直都在福州,一是养伤,二是远山信雄的资料交给了樊老。
樊老给的一打纸,正是钟磊的档案袋里全部文件。每个纸夹都和译文钉在一起,对照十分方便。粗略看下格式,每一页的第一句都是某人报陆军部,和最后都有手书两个字。
樊老将三份夹好的文件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排开,同时告诉我们,单是这三份就让他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求了好几个老关系,也才弄个七八分内容。
这些东西看起来像书信,但读了第一句话又觉得不像。
李立明笑着说道:“又是樊老欠人情了”。
“哈哈哈”樊老也笑着说道:“欠人情!这么多年我就没还过”。
三份文件都是标准A4纸打印出来的译文,与下面夹在一起的日文相对应,中文译文只有一页纸。打印,这个情况就证明原本的日文原件是电传给别人,翻译之后又传真回来。
仔细阅读每一张上的内容,第一张就让我一头雾水:
‘松本洋介报陆军部:我于6月12日到达旺水要塞,指挥官后野长十郎报告,5月下旬确有一支樱花小队由此进山,进山之前,在要塞休整两日后出发前往老爷庙水域。
鉴于樱花队员身份特殊,指挥官无权盘问任务性质。
此地区处在战区边缘,没有支那政府军和游击队,只有皇协军张铁犁一部在此协助皇军收缴粮食。期间周围区域没有发生战斗,我率两支小队进山搜索三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樱花小队去向。请陆军部转交田中大佐,松本洋介于昭和十八年六月十七日手书’。
读完第一张我就抬头,两个人也是同样的眼神瞅着我,李立明嘴角带笑说道:“怎么样!头大不?”.
“等一会儿再说旺水要塞”樊老说道。
我继续往下看第二张:
‘虹口区宪兵队长东村景明报告书:佐藤将军于3月1日交给宪兵队一封寄自长沙的书信,已于日前交给陆军部田中大佐派来的检事官小林原秀。
检事官于当晚在普济路香园旅馆被害,现场丢失佐藤将军交予宪兵队的书信,没有目击者和知情人,旅馆所有人带回宪兵队拷问,没有任何可疑情况。检事官喉部中刀没有血迹此为疑点,现场没有任何反抗迹象。
案件经批准交由陆军参谋本部处理。东村景明于昭和十七年四月十一日手书’。
“虹口区,这个地名直接指向上海,死了的检事官是田中大佐派往上海的”樊老说道:“但是这张译文上的关键事物,是那封长沙寄来的信,在旅馆被杀,从表面看应该是一起谋杀案,丢失信件才是事件核心”。
“等一等樊老,让刘宏看完”李立明道。
“哈哈哈哈”樊老笑着说道:“好的,好的,重点在第三张”。
我拿起第三张摘下书钉,在这张上面很多句子下面用钢笔划上了波浪线,用来标注重点内容:
‘南京陆军医院中川次郎报陆军部:4月16日南京陆军医院食物中毒事件中,对收集的样本化验结果,已交给南京宪兵部北岛次郎,毒素非神经毒剂和化学战剂,链球菌排列十分罕见,经核对没有相关的资料表明此毒素属哪种毒剂。
样本切片冰冻保存,由陆军医院医生小野卫送往新京,按陆军部田中大佐指示交由关东军一零零部队检验。
小野卫至今未归队,电报查询也没有回信,请陆军部转发田中大佐。中川次郎昭和18年7月2日手书’。
第一句‘南京陆军医院’下方波浪线还是反复划上去、4月16日、样本化验结果、链球菌、新京、一零零部队,都有标注。
樊老坐到沙发上和我离着不远,手里拿着第一张译文。出現了旺水要塞,的确是出山时候经过的旺水村,上面提到的樱花小队,
让我想起了抗日神剧,很多影视剧里,都把它设定为日军精英特务机构,它的背景是土肥原贤二建立的秘密部门,在抗战开始之前就在中国各个战略要地主要城市进行测绘和情报收集。
一个搞特务活动的组织要进山!那是什么性质的任务!一定是对我们当时山中的游击力量图谋不轨!
正在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时候,李立明从文件盒里拿出几张照片,并且提起在山上的时候,我说那是日军川崎88式侦察机拍摄。
樊老抬头瞅我一眼,口中对我简单夸赞了几句,将照片一一在茶几边排列开,指出照片中景物,使用树木山石进行对比,立刻判断出应该是中高空拍摄,画面清晰,有几张同一地点多个角度的照片,都给人一种感觉,那拍摄照片的东西,在空中特别稳定而且慢。
樊老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这样的照片来源不像是日本侦察机,当时中日双方的大规模战役,初期双方都有飞机进行侦查,在后来中国失去空中力量,战机消耗殆尽之后,日本人从欧洲手里弄到过热气球,用来航拍战场情况,那真是,犹如无人之境啊”。
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那有可能是热气球!
樊老将第一张译文放在茶几最上面,手指着旺水要塞几个字,对我和李立明说,当时远山信雄有雇用当地人,而且这些资料是他的,所以他进山之前,不会忽略旺水这么重要的地方,虽然只是个大村子,但是那村子在整起事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樱花小队是在那里进山,而且桃子说的内容李立明之前也详细讲给樊老,苏州马家的滕加军,很多年前在当地也有过进山活动。远山信雄没有出现在那,而马家的人却在那里,资料是送给他们,正是说明他和苏州马家有着某种默契!
“啊!对了!晓东说旺水村,也是1945年打捞神户丸号的时候,日本人和国民政府请来的美国人共同驻扎过的村子”我说道。
李立明用纸捂着脸,笑得浑身颤抖,指着译文,这些东西真不知道从哪下手才好。
其中有两张提到了宪兵,樊老告诉我们,正是这两份提到宪兵的译文,让他直接想到了河北邯郸的老朋友。
1956年,河北邯郸进入城市建设热潮,当时的工人从一处废城区里,发现一座地下仓库。很多生锈的铁皮柜堆满每一个角落,里面一捆捆档案袋,正是日据时期,日本宪兵总部的文本仓库。
当时人们不明所以,日本宪兵总部并不在邯郸,怎么储存文本的仓库在这里?
后来走访很多解放前的老人,才弄清楚,原来日本投降之前,准备选择邯郸为宪兵总部,所有伪政权的警察总部也要设在那里。
整理那些档管文本,工作人员耗费了几年的时间,其中最多的门类,是战争时期的治安案件。工作人员从文本上,发现了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那些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对侵略者的反抗,14年抗战期间从未停止。不看文本,都不知道还有那么多英雄。
“好在有个老熟人,不然这纸上说的是什么,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樊老说道。
动用老关系查询,也是人拖人的去查,来来回回耗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樊老才弄清楚,南京陆军医院,是1937年南京城破之前大名鼎鼎的金陵女子中学。
在1943年,也就是译文上的昭和十八年,医院里确实发生过一起中毒事件,当时死亡的人里,还有个了不得的名将之花。
由于事件发生是在午后,所以当时认为是食物中毒。“这是求人去查到的,万幸在邯郸的文本库有这件事的记录”樊老说道。
但是译文中有关小野卫去新京,也就是长春一零零部队送样本,那邯郸的老关系可没回复,这可能是当时并未结案。
“一零零部队在长春”我说道。
樊老把其它译文翻弄一下,继续说着,战争期间上海虹口区普济路,老朋友也拖人查找了地图等等相关资料,发现一个有意思的情况。当时的普济路是东西走向,沿着普济路由西向东,在第三个路口,就是极思菲尔路76号。香园旅馆在哪不知道,但这情况足以说明,香园旅馆和76号,可能不远。
“我勒个去!有没有这么夸张,76号都上来了”我说道:“那种地图也能找得到,我也是服气”。
“哈哈哈哈!还远不止这些”樊老拿起茶几上的原件说道。
日文是竖线格式书写,右侧空白处这方形的印痕,邯郸的老朋友也给了结果,那是复制时被纸片挡住的漆印。当时装入档案的文本必须打上漆印,用来区分存档的部门。
“之所以被挡上,是不想暴露收档部门”李立明道:“所以樊老才特意查了香园旅馆在当时的位置”。
此时茶几上并排摆放着三份日文原件,从右至左由上至下,三份日文原件的字迹很容易进行对比。繁体汉字是最容易对照的,一时间3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三份原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