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书哲,作家,年31,身高178cm,体重55kg,单身,有房有车,作品《XXXXX》、《XXXXX》、《XXXXX》......这是网络上对印书哲的简单介绍,有点像是婚姻介绍所的介绍。唯一的不足的是没有照片。
九岁那年,印书哲跟着大姨和表弟坐火车从父母身边回到了故乡的小镇。火车是绿皮火车,卧铺车厢很安静。印书哲记得那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坐火车,虽然很新奇,可是离开父母的悲伤情绪阻止了这种新奇的蔓延。因为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支撑,负担不起高额的借读费,所以他才被送回老家,尽管很不情愿,但是他也没有闹,很听话,他知道父母的不易,只想着可以尽快回到父母身边。只是他没想过这一走就变成了永别,他从此成了孤儿。
那是一场不该有的灾难,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那时候印书哲刚刚适应老家的环境还有人和事,坏消息就像火箭似的冲到了他的耳边。父母没了,为了救一个孩子,被疾驰的大卡车撞飞了,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就那样天人永隔了。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时的心情,哭了吗?好像没有,又好像有。
这场夺走他父母的灾难,唯一留给他的是那被救孩子父母给的感谢金,数额足以撑到他成年。至于肇事的司机,据说因为家里贫困,并未有任何赔偿,这一切事都是家里亲戚帮着料理的。老家原本就没有亲近的人,原先打算是住在大姨家的,但那时候大姨家里事情也多,而且因为父母离世,有人说是因为他命格不好所以克死了父母,对他就更忌讳了。事情发生后,没住多久印书哲就离开了,大姨待他不错,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大姨在婆家受诘难,所以他走了,回到本该是他的地方,就是那幢墙体剥落的二层老房。
走的时候大姨抹着眼泪送他,还带他去吃了肯德基,他记得大姨给他买了一杯可乐还有一个汉堡,可乐很甜,汉堡里的生菜很难吃。
老房子离大姨家坐公交车也要半个钟头,因为很久没有人住,脏的很,大姨帮着一起收拾干净,又给他做好了饭,又交代了许多许多,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那天印书哲站在门口看着大姨离开的背影很久很久,他努力没有让自己哭出来,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眼泪,因为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他的眼泪而心疼了。
失去父母,离开重新熟悉的地方,又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认识的人,没有关心的人,一个人学着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大姨给他在村里的小学报了名,上三年级。学校在村子中心,从老房子走着去十二分钟就到了。学校占地面积很小,只有一到五年级,而且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老师也很少,语文老师兼代上音乐课,数学老师兼代上思想品德课,美术老师兼代上常识课,体育课常常是被其他课取代,老师上课的时候经常会蹦出方言来,而且普通话也不标准。来上课的学生还有穿拖鞋的和光脚的。教学楼只有两层,一至三年级在一楼,四至五年级在二楼。老师办公室在一楼,二楼有一个广播室,每周一和做广播操的时候那里会有人。办公室的墙后面是厕所,那种很老的厕所,没有门,也没有冲水的。离厕所近的是乒乓球桌,两张水泥做的台子。旁边有单双杠。教学楼正对的是操场,操场中间是旗杆,每周一升旗。操场一圈下来只有两百米,靠围墙的地方种着不知名的树,一年四季长青。学校大门旁边有一个小房间,那是传达室,平时没有人,休息的时候有老师会在那儿。全校师生加起来不到两百五十人,那是他见过最小的学校了。操场也是最简陋的,甚至都不是水泥地,天气干燥的时候一跑就扬起一阵尘土,呛人得很。
印书哲所在的三年级,男生比女生多,梦里梦见的追他的男孩子们都是同班的同学。带头的叫陈曦,听说学习不好留级了;剩下三个人是他的跟班:蔡安、陆川北、尚剑。他和他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过节,被追的那天是因为他骂了陈曦是蠢猪所以才被追。之所以骂他也是有缘由的,因为那天早上陈曦想拿他的作业来抄,他不同意,两人就拉扯起来,差点要打起来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原本以为没什么事儿了,谁想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就被几个人围住了威胁他要帮他们写作业否则就要挨揍,他自然不愿意,但是一个人又打不过四个人,就假装同意,然后回家的路上逮着机会了就跑,顺便骂了那么一句,才有了梦里的那一幕。其实在那之前他对抄作业还是帮忙写作业都是无所谓的,只有那天因为心情不好就是不想这么干。
后来他才知道来他门前鬼鬼祟祟的也是陈曦他们,趁着中午放学去的,正好碰上了回家的唐默,才有了后来还钥匙的事情。那是第一次见唐默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话。
唐默上五年级,原本应该是上初一了(老家那时候没有六年级),好像是从外地回来的所以留了一级。他们明明住在两对面却从来没有遇见过更没有说过话。
第二次见唐默是在那棵大榕树下,放学回家的路上要从那里过,大榕树旁边有个小店,印书哲走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唐默在买东西,好像是糖。离唐默还钥匙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左右。那两个星期印书哲总会在二楼的窗户缝里看对面的窗户,有时候能看到人影印在窗户上,有时候能听见音乐声,但多数时候是黑着的。
经过大榕树的时候印书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店前的人,只是匆匆一瞥。但却好巧不巧对方也回转身,看见他还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印书哲没有理会也没有表情只是呆了一下就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了。
“诶,小孩儿,等我一下。”
对,这是唐默第二次和他说话,但他仍然像第一次一样既不回应也不停留。然后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和一只伸过来的手,手掌摊开,里面是一颗透明的,中间有浅绿色月牙的弹珠。很特别的弹珠。
“拿着,送你的,很好看吧?”
唐默看着他笑。
印书哲没有接也没有说话,从那只伸着的手旁边走了过去,好像面对的只是空气。他没有看那人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生气,就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是的,是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来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