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巷子里飞窜而出,他身后隐约有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喊话声。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否则你就完蛋了!”
身影没有回应也并未停下奔跑的速度,直直的穿过马路,一辆飞驰的桥车也恰好穿过,司机愤怒的大骂“没长眼睛啊,是找死吗?”
追逐的人也被桥车拦住,只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再也看不到之前瘦小的身影了。
“老大,看来这次又追不上了,那小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跑这么快。”男孩气喘吁吁,因为奋力奔跑过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随着话语掉落,砸进冬日的地面很快就不见了。
被叫做老大的男孩弯腰双手撑着膝盖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马路对面的巷子,有种无力感,又有一种不甘。
“走吧。”
“老大,我们去哪儿?”
抬头看了看快要完全黑下来的天空,男孩回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各自回家,不然又该到处找人了。川北,你还是跟我回家。”
“老大,你也把我带回家呗,怎么每次都只带川北。”
“我可不想你妈又找上门,嗓门太大。”男孩一脸嫌弃的拒绝。
“唉,好吧好吧,那我们走了。尚剑,走,咱俩一块儿。”男孩搭着另一个被点到名字的瘦高男孩的肩膀晃晃悠悠的往另一条巷子走去。
“蔡安,你能不能好好走路了?陈曦,我俩走了啊,明天见!”被拖拽着的瘦高男孩挥挥手走了。
“走吧,川北。”
“嗯。”
小巷的路灯拖长了两个男孩的身影,在巷子的第三个岔口拐进去了。
另一边,刚刚被追逐的瘦小身影坐在一颗大榕树下。树影的遮挡,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男孩看起来单薄的可怜,连身上的衣服都单薄的不行。坐了一会儿,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块面包啃起来。这条巷子清冷的很,房子不少,但亮着灯的很少。男孩吃完面包拍了拍手站起来向着巷子深处走去。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男孩在一处房子前停下。那是一幢看起来很破旧的房子,有两层,墙壁的腻子都剥落了,大门是深褐色的,门把手也生锈了,二楼的窗户开着一条小缝,有风吹过响起一阵风铃声。男孩站了一会儿,弯腰在门前的地毯下摸索。突然男孩的脸色变了,他猛的掀开地毯,一脸的不可置信,男孩看看空白的地面又抬头看看二楼的窗户,又使劲抖了抖手里的地毯,然后丧气一般把地毯丢在地上,用脚踹了踹门,又退开几步看着二楼的窗户。
“你是在找钥匙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男孩背后响起。
男孩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少年手中的钥匙不眨眼,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我叫唐默,这钥匙是我拿的,下午看到有几个小孩儿在你门前鬼鬼祟祟的,我就拿走了。哦,我就住在你家对面,你窗户对着的就是我的房间。钥匙还给你,以后还是带在身上比较好。”
男孩伸手接过钥匙,什么也没说,连表情都不曾变过,转身走到门前打开深褐色的大门就走了进去,然后嘭的一声关了门。
少年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掌,摸摸鼻子也转身回家了。
男孩靠着门,想着刚才少年的话,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钥匙,呼了口气,然后换掉脚上的鞋走进厨房,摸黑倒了一杯水就咕噜咕噜的喝完了。没在一楼多做停留,男孩直接上到二楼那个开着一条小缝的房间,打开灯,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窗对面的房间还黑着,男孩想也许对方正在吃饭吧,这个时间正是大家吃晚饭的时间。
男孩在椅子上坐了好大一会儿才起身,然后走进房间里的一个小隔间,是个简陋的卫生间,有一个马桶,一个洗脸台,洗脸台上挂着一面碎了一个角的镜子,台面上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杯子里插着牙刷,牙膏在杯子旁边竖立着,牙膏旁边是香皂,盒子是蓝色的,香皂是白色的;卫生间里最显眼的是一个大浴缸,虽然看着干净但好像很久没有用过了。男孩拿起浴缸里放着的一个绿色的脸盆在洗脸台上接了水,然后翻下马桶盖坐在上面把袜子脱了,又把接好水的脸盆端下来,把脚泡了进去。水是凉水,但男孩好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似的,伸手拿过香皂在手上打出沫子然后抹到脚底板上,又使劲搓了搓,再在盆里晃了晃,觉得干净了才好,伸着脚在空中晃等着水晾干。之后是刷牙洗脸。男孩很瘦,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但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男孩单眼皮,眼睛也不大,嘴唇薄薄的,鼻子挺翘,不是俊俏的小孩,但五官凑在一起很耐看。男孩看了镜中的自己一会儿,拍了拍脸出了卫生间。又往窗外看了看,还是黑着的。
男孩脱下外衣外裤,下身只剩一条秋裤,上身一件灰色的毛衣,袖口和领口都有点翻边了,秋衣和秋裤是一套的,都是浅黄色的。穿着秋衣秋裤,男孩躺进了被窝里。枕头是刚刚脱下来的毛衣,被子还挺厚实的,盖在最上面的毛毯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头了,角上还有一个类似香烟头烫出来的小洞。男孩伸手关掉了灯,房间里又陷入黑暗,只有开着小缝的窗户透过一点点亮,窗帘也没有完全拉上。
“小哲,你在这里等,妈妈很快就过来带你走好吗?”
“小哲,你妈走了,再也不要你了。”
“小哲,你就先住着吧,我给你爸去消息问问情况。”
“小哲,你以后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别害怕。”
“小哲......"
"小书,快来啊,我带你去吃冰欺凌。”
“小书,抱好了,别掉下去了。”
“小书,小书,小书......"
"哥哥!别走,别走,等等我,再等等我!”
印书哲惊醒,睁开眼看着微亮的天,很久都没有动。很久没有梦到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这梦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在眼前。他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走出房间到厨房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握着杯子发了会儿呆,然后走回客厅,在书桌前坐下,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在封面摩擦了很久才打开第一页,照片上是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孩,大的是刚刚梦里叫他小书的少年,小的自然是他自己。少年叫唐默,就是梦里还他钥匙的唐默,唐默比他大三岁。
没有继续翻看下面的照片,印书哲把相册又放了回去,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哦,他是一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