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良人,此生只得一个。府上的一百三十名面首,我终有一天会让他们恢复自由之身!”
陶儿字字铿锵有力,仿佛在说着自己永不反悔的誓言。
从缘静静望着她如水般的眸子,心中是无法言说的震荡。未央国女子,只得一夫之人,也未尝不有,但那些大多是因生活的贫寒所迫,她们为世人所不齿,甚至无法在民间正常的生活。
地位中等的女子,是绝不会一生只守在一人身旁的,她们夫婿的多少是她们地位尊严的象征。
如今陶儿虽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她仍是娇贵金身,她可知道,说出这等大逆天下的话,会引来多少非议,会承受怎样的艰辛坎坷!
他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目光是自己也未曾觉察到的温存柔和,心中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那里有讶异?情思?还是感动?抑或是多者兼有之?他的眸光深处似是腾有一丝忽明忽灭的火焰,最后,他偏过头,慢慢阖目,掩盖住那抹火焰。
“陶儿……你可知在未央……”他缓缓开口,声音如三月里飘忽不定的柳絮轻轻拂面而过。
陶儿出神的望着他,无法确定她在他眼中看到的一闪即逝的复杂神情,那一切仿佛如无边暗夜滑过的流星,快得令人无法捕捉,不留一丝痕迹。
陶儿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慢慢起身背对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话对着他讲会不会让他觉得不合适。自己的那抹思恋他可否有感觉到?她不安的手扶上桌子,慢慢握拳,睿智如他,怎可能毫无察觉?
今后她定要好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免过于突兀,反而对于二人的相处徒增困窘与尴尬。
“缘大哥。”陶儿有些急急的开口,“不用担心,我也不是真正的未央国民,只坚守我自己的信仰,至于其他人,要说什么就由他们去吧。”
她潇洒一挥,掬一捧阳光在手,笑道,“不说这个了。来说说你的字画吧。”
从缘仍旧看着她,那样的温和而幽深的目光令陶儿心怦怦直跳,她嘿嘿笑了一声,生怕他发现自己的失态,便踱步走到呈“T”字型排列的书法裱框前,瞟了他一眼道,“缘大哥,这字真的是漂亮的很,你的每一种风格都堪称绝笔呢。”
“那两幅字并不全是我写的。”从缘笑了笑,起身走了过去仰首望着,目中流露出回忆的色彩,“上面的狂笔草书乃是沈兄所作,下面的一幅才是出自于我之笔。”
“哇,你们二人果真是最知心知意的朋友,在任何事情上都配合的如此默契,可谓天衣无缝啊。”陶儿惊叹的再次审视这几个大字,上面的那“思者无涯”几个字的不羁确实挺像沈羽一贯的风格。
她点了点头,转过身指着那些河水山川的画裱,脑中灵光一闪而过,“呵呵,这莫不成是缘大哥的藏宝图?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实际上最安全。”
从缘暗自诧异,却瞧见陶儿回头冲他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从缘不禁失笑,藏宝图?她怎么会突然冒出那样的想法。
“不过呐,听沈大哥所言,这样的藏宝图,孝云亲王才会有吧。”她转了转眼睛,“这个孝云亲王命可真够大的,窝藏着一堆金银珠宝活了这么大岁数,成天提心吊胆的居然没短寿,真想跟她请教一下养颜长寿的妙招啊。”
“孝云亲王在整个未央都十分有势力。”从缘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江湖、女帝都得让她三分。因为她的堂哥,便是北方流丹国的国主,拥有着七泰最厉害的精甲兵——银锋。”
“流丹国?”陶儿心不在焉的倚了墙壁,似乎在市井说书人那里听到过这个国家的描述,据说那里拥有着最最神秘的雪山呢,“居然还有这种关系?不过流丹国实力虽强,做事却很低调呢。”
她扭了扭脖子,突然瞥见地上的一个古色古香长长的暗盒,上面精致细腻的花纹可以看出其物的贵重。她不禁奇怪道,“缘大哥,这里放了什么啊?
“那个祥云锦盒么?”从缘轻轻扫了一眼地上狭长的盒子,语气中带了三分感慨道,“那是沈兄的,里面放了一把琴。”
“沈大哥还会弹琴吗?”陶儿惊奇道,“倒从未见他弹过。”
从缘眸光沉了沉,摇了摇头,“他的确很早之前便再未弹过了,要不也不会在我这里搁置。他虽弃了音,却从未弃琴。”
“武者爱剑,乐者爱琴。这也是常理。”陶儿见他神色凝重,知道这也许触及到沈羽的私事,她也不易刨根问底,她倒是更感兴趣是这个世界琴的样子。
“沈大哥既然如此珍重,从未舍弃,想必这一定是把名琴。”陶儿兴致勃勃的蹲下来,“缘大哥,你知道么?在我们那里,也有很多流传万古的名琴呢。像是春雷、九霄环佩、大圣遗音、独幽、梅花落、飞泉、海月清辉、万鹤松、玉壶冰……不知这里是不是一样呢?”
她歪着头望着从缘,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我可以看看不?沈大哥他不会介意吧?”
从缘笑了笑,见她兴致颇高,便点了点头道,“沈兄将此琴放置于我处,也是变向赠与我,不愿耽于往事。他平生最喜欢志趣相投之人,凡事也没有太多的避讳,不会计较过多。姑娘若是有兴趣,便开盒一观吧。只是姑娘要小心,不要触碰琴弦。”
陶儿立刻眉开眼笑,点头答应。她打开盒子,却并没有想象中有太多惊讶和新奇。
那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琴,前广后狭,通体暗朱色,天地弧状,形如凤身,方正雅致。其上的冰纹断却昭示着此琴的年代久远,然而琴的岳山和承露都保存的十分完美,没有半分磨损。
陶儿用心数了一下,此琴为九弦,不知和她所知道的七弦琴有何不同。
琴弦如水,泠泠泛着冷光,陶儿被其晃了晃眼,目光瞥见焦尾处似是可有细小的一列字。
“琴者,情也;琴者,禁也。”陶儿小声念道,微微皱眉,她多多少少品出一些意思,却并不十分明白。
“缘大哥,这把瑶琴叫什么名字?又是何式?”陶儿回头望向从缘,想认证一下究竟和自己所知道的古琴的知识有何不同。
“此琴名为阴阳环佩琴。”从缘看着那闪闪发光的琴弦,慢慢说道,“你说何式?在下倒并未听过这一说法。”
“这样啊。”陶儿微微一笑,看来和自己所知道的有些不同呢,“那既然沈兄不再触碰琴弦了,缘大哥可会弹奏呢?”
从缘不置可否。陶儿转过身,手指不经意间掠过琴弦,她顿时觉得指尖似有厚重的压力袭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小心,不要碰到琴弦!”从缘见此立即上前阻止,然当陶儿抽回手,仍旧有些晚了。她只觉得指尖如有钝刀滑过,一阵刺痛传来,那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她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她立刻举起手,发现指端已被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如今已是血流如注。
从缘抓过她的手,迅速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包裹住伤口,之后便连点她手臂几个穴位,又握着她的手缓缓渡了些真气到她体内。
陶儿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一个小伤就让他有如此大的动作。
“缘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触碰到琴弦,就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压力,之后手指便被割破了……这琴弦怎会伤人?这伤口很不寻常是么?”
“本来想让你看看此琴便罢,没想到还是没有避开这等麻烦。”从缘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此琴虽样貌普通,实是一把暗含功力的音攻之琴,需要有深厚内力的人才可驾驭。普通人若是擅自弹奏会断手指的。”
“啊?”陶儿不可置信,没想到音攻之琴是这个样子,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此琴‘阴阳’二字,并不是徒有虚名。被此琴所伤之人,如同身中功力醇厚的一掌,会有冰火交融之感。你虽伤的不重,但此琴年代悠久,蕴含功力更是深重,因此不得不采取谨慎的措施。”
“这么厉害!”陶儿愈发惊奇,“我只道这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玉琴而已,果真不可貌相,不可貌相啊。”
“恕在下提醒不周,让姑娘受伤了。”从缘叹口气摇了摇头,神情间是自责与无奈。
“额,我丝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缘大哥。”陶儿不好意思道,“你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不要触碰琴弦,是我不小心,玩心太重,才会惹祸上身。”
接着,她又转了转眼睛,好奇道,“缘大哥,原来沈兄是会音攻的啊?”
从缘见她伤口已无大碍,慢慢放下手,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陶儿点了点头,笑道,“我第一次听到音攻还是在城南的小酒馆里呢,里面那个说书人啊,讲的就是音攻传人东皇公子的故事,真是惊险跌生,扣人心弦呢!”
“说书?你可是在同知酒阁听到的?”从缘眸中思虑滑过,“他在讲东皇公子的事迹?”
“同知……酒阁?”陶儿努力想了想,一甩手,“我早忘了是什么酒阁了,反正就是一个长衫公子,长相……呃,没让人有什么深刻印象。但是那觅情谷的决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从缘眸中似有笑意闪过,陶儿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她顿时来了劲头。
“缘大哥,那沈大哥和那个东皇公子比起来,谁的音攻更厉害?我可是记得东皇公子音攻一绝,在崖壁上刻的字到现在还被人传颂呢。”
“更厉害?”从缘淡淡一笑,手指一弹,合上了瑶琴的盒盖,转身朝窗前走去,“东皇公子,名满天下,七泰无敌。想是不必比较,答案便可知晓了吧。”
陶儿挠了挠头,望着沐浴在阳光下他淡然恬静的身影,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东皇公子如今不时退隐江湖,而沈羽却又几年来弃音不顾,陶儿之前还在八卦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听从缘这番话似乎又不太可能了。
不过,也许他们之间关系很密切呢。
正在陶儿胡诌着各种事情之时,敲门声起,有侍从来通知午膳了。
午膳伙食甚是低劣,陶儿微微诧异了一下,然没有说什么。吃过后从缘便回房看书去了,陶儿也顺便借了一本七泰风土人情的书回到房中细细读了起来。
很快,一个下午的时光匆匆而逝。
见到晚膳时,陶儿终于忍不住撂下了筷子。
说起这府上的饭菜,她一直觉得近来是分外的清淡,可今天真可谓是“惨不忍睹”,她都要用考古的方式来寻找菜中的肉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郡主府也要每况愈下,日薄西山了么?”陶儿抱怨着,如若这么下去,所有人不全都营养不良了?
“大概是国库亏空,我们随遇而安吧。”从缘看着陶儿气鼓鼓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笑,“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品尝到民间的伙食了。”
“你说什么?”陶儿一惊,难道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有些忐忑的望着神色平静的从缘,突然想到沈羽一直都没有出现,虽然她很不喜欢有这个电灯泡在,但毕竟是朋友,也略有些担心。思虑再三,她放下碗筷问道,“沈大哥现在如何了?”
“他如今在堪舆国。”提到沈羽,他微微皱了皱眉。
陶儿正在纳闷着,突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正是从缘的暗卫。他神色间有些焦急,见到从缘询问的目光立刻俯首禀报。
“少爷,从府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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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些阴谋的陷害不过是雕虫小技,如今,各方势力马上要大排场的行动了!
从缘与沈羽这两位大神会一直不被人察觉的行事么?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阴谋与计策?
从缘为了亲人,不能轻易逃避出宫。而陶儿,更需要在宫中坚强的去应对她的敌人,仅此才有安宁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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