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平谷这个地方只是个荒野,殊不知,那里是有少年神灵居住的地方。
我第一次看见神灵的时候,他依附在一名叫做丁晨的男孩身上,手持焰火棒,穿着白衣系着黑段,在漫天星火之下舞动,那一刻,我彻底喜欢上他了。
初次来到平谷,是在去年的暑假,夏日热烈且漫长,蝉鸣充斥了整个平谷小镇,我是坐绿皮火车而来的,一路上看见了好多青翠的山,以及段段凝停在村庄上空的炊烟。
“妈妈,去这种地方,真的能把爸爸的病治好吗?”
那时候我靠着车窗问妈妈,不太相信这种僻野的地方会有神医存在。
妈妈漫不经心地握着我的手,说道:“放心啦小雯,爷爷说了,平谷山里住着一位神医,据说对付爸爸的病是得心应手呢。”
爸爸那时候侧闭着眼睛坐在我对面,一声不吭,他的脸上浮现出微弱的痛苦。
下了火车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加上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落在藤蔓萦绕的月台上,就连旁边的路灯都缠满了爬山虎。
我仔细打量四周的一切,想起了《千与千寻》里,千寻一家三口初次进入森林的场景。
“环境很好啊,看来只要在这里住上几天,病就会好了。”爸爸一边玩笑着说,一边拉着行李箱走出月台,看了看路牌中的地图,又说:“去到神医那里还有一大段路啊,还得上山。”
“我们是要住在山里吗?”妈妈拉着我的手走过来问,只见爸爸转身指了指那翠绿的山谷,说道:“已经安排好了,山里有家旅馆是两室一厅的,虽然蚊子可能会多点,但能在客厅就能观到山景,还是挺不错的。”
随后爸爸带着我和妈妈,一路往山的谷端走去,往山上旅馆的小路是一条青石砌成的阶梯,一直上山,一直走到了响午。
后来在山里安顿的那一段时间,爸爸每天去旅馆不远处的神医那里拿药吃药,妈妈则每天坐在客厅里织物编衣。
我则喝着冲鼻子的碳酸饮料,整天一个人躺在门外的台阶上,晒着树荫,浅浅入睡。
但有一次朦朦胧胧地醒来,看到簇簇树荫之上,有个白云般的男孩出现在我眼里,我慌忙起身,问道:
“你是谁?”
只见男孩微微一笑,眼睛合成一线,低声说道:“你好啊,神医说你家漏下一包药在他那,喊我送了过来。”
我慌忙接过他手里的药包,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
“没关系。”男孩平平地看着我,我也抬头看着他,他眼睛像两湖清泓的潭水被洒满了月光一样温柔,听他道来:
“我叫丁晨,你呢?”
“我叫于雯。”我青涩地看着他。
这是我初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好像从动漫里走出来的男孩,一身白衣无暇,微妙的眼色和发色互相辉趁,身后的阳光让他身体的轮廓闪闪发光。
在那天以后,我在脑海里跟在了他身后。
原来丁晨是焰火大师的儿子,这个夏天正要在平谷举行一场焰火表演,为此他每天都呆在暗沉的烟药房里工作。
再后的几次里,爸爸察觉到了我跟丁晨的往来,于是乎经常故意把药落在神医屋里,因此我跟丁晨的见面也增多了。
不知不觉,我跟他之间便有了感情线,这条线由细变粗,由长变短,随着他每次冲我喊出名字,随着他每次阳光洒脱地奔向我,我们新养道距离越渐缩小。
此后每天响午,我准时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等他从林深处一点一点地向我偷偷靠近,然后把从后面吓我一大跳。
我越发觉得我们就是朱丽叶和罗密欧。
有一次我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啊?”他用手撑着下巴,假装思考了一下,便把眼珠子滑向了我,突然拽住我的手起身,说道:“我带你去看小米!”
我突然愣住,却又突然恍悟。
因为那时,这个眼前拽住我手穿梭在森林里的男孩,是掉落人间的宝藏,好像每个人都想吸掉他的稚气,却每个人都会折服在他的眼皮。
“看,”他拉着我的手停下来,指着灌木丛里说道:“这就是小米,是我喜欢的人了。”
我低头一看,一只小糜花鹿正害怕地躲在灌木丛中,朝我们舔着嘴唇。
“这明明是只小鹿。”我蹲下来摸了摸它。
“不,”丁晨摇了摇头,说道:“我爷爷说过住在山谷里的每一只麋鹿都是有人魂的,她从小到大就陪在我身边。”
说罢丁晨便蹲了下来,小鹿左左右右地蹭进了他的怀里,这时我才发现它的腿是瘸的。我注视的丁晨,像无数星星中最为闪亮且美妙、干净的一颗。
那个夏日里,我活进了丁晨的梦境里,同时也一只脚掺在了现实里。
“小雯,爸爸的病情加重了,我们…”
有一个傍晚我回到旅馆,见不着爸爸的身影,我内心颤抖起来,去问饭桌前呆住的妈妈:
“爸爸呢?”
“爸爸他昏迷了,已经去了医院了。”妈妈哭着说。
那一刻我和丁晨给这个夏日构建的美好,全都被碎成了一地玻璃,我不甘心地去拾起、拼凑,却抓得满手是血。
等我悟过神来,我已经跑进了林子里,丁晨站在我身旁,我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扑进他怀里。
他抚摸着我的后脑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好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不想离开这里,我不想爸爸死去...”
“你爸爸会没事的,嗯?我后天就会进行焰火祭祀,我把你爸爸的名字写在信条上,神明会祝福你爸爸的,嗯?”
我哭得鼻子痛,抬头看着他,说:“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因为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啊。”
这次我完完全全沦陷在丁晨的世界里。
尽管我明白所有的祝福不过是一场徒劳,但我依旧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神明存在的,而那个神明,就是丁晨。
焰火祭祀的那晚,他身穿一身白衣,手持焰火棒,在火光通明的祭台上舞动,焰火在漆黑的夜空中划下一道又一道的流光。
台下升起阵阵火花冲向天空,散落成星星一样点点坠下,他告诉过我这一古老的祭祀仪式,是唯一与神明通灵的方法。
所有人看着丁晨,眼睛熠熠生辉,所有人都为之震撼,这个藏在我十九岁夏天的男孩,终究公布于世俗,那一刻我只想把他当做星星一样摘下,装在我的透明瓶里。
当他结束,摘下面具望向我时,我热泪盈眶,好想他一辈子这么温柔地看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