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人!”瘦小个回头大喊。
“哪个?”老爷定睛一看,说道:“牧寒公子?!”
瘦小个慌张说道:
“就是那个人,他残忍地杀害了大半兄弟!”
“先躲起来!”老爷拽住瘦小个的手往麻包袋里推,箭雨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
这两人抱着头蹲在麻包袋后面,两腿直抖,待外面平息一阵,老爷轻轻抬头一瞄,那断头台上的两人正打得激烈。
牧寒手持的凌霜剑,像一道苍劲的寒冰,挥砍的时候呼啸出阵阵寒气,两人所站的地底上,皆结了一层冰霜。
且他的剑法快而狠,这剑砍完就换劈,转身又一刺,似是一套流利的剑法,而濮青只管一个劲地格挡、闪避,好几次与他的剑贴身而过。
但濮青是从未学过任何剑法、刀法,这练就而来的闪避与格挡的本领,是他身经百战的战果。所以面对牧寒的流水一般的剑法,是十分吃力。
在楼上的子雨紧张地捂着胸口,心弦一线。
“糟糕,”老爷心头一暗,说:“濮青打不过他。”
那牧寒连连一段砍,力道强劲,给濮青狠狠压下去,长刀都给打断了。
这下牧寒抓住他的要点,前弓步一蓄力,把剑往上一挥,从他的剑流中弹出一道芒刺利冰,从地上飞速刺去濮青,且留下一道冰霜裂痕在地表上。
濮青手握半截断的长刀,转身原地画了半圈,一阵刀气耸地而起,如铜墙铁壁般把迎面而来的利冰挡碎。
破碎的冰块刺回牧寒,他右胳膊护脸,左手挥剑,把迎面而来的冰块砍个粉末。
“放箭!!”下面有官兵大喊,随后一排排的弓箭整装待发,另一位官兵冲过去敲了那带头的脑袋,吼道:
“疯啦?!牧教头还在上面呢!”
那粉末如雪一般落下来,没等牧寒缓过来,雪末中蹿出濮青的脸、以及一道刀光流影,伴随:“去死吧!”一声,瞬间,两人的刀剑交际之处闪出电光火花。
一阵光芒之后,两人皆弹开数米,但濮青受伤犹为严重,他披头散发,半跪着吐了一口血在结满冰霜的地上,摊开手掌一看,十指皆冻成死骨,握都握不住拳头。
“这是你的死期!”
濮青没来得及抬头,便看见一结满寒冰的脚狠狠踢过来,力量从半跪着的濮青从丹田处穿到后背,只见濮青后背一阵凸起,有骨头断裂,短暂的停顿之后,一阵气流涌动,濮青瞬间弹飞出去。
“啊!!!”楼上女子惊慌失措地逃跑,有大喊着:
“怎么飞到这里来了!老娘去!”
子雨回头一看,只见这被撞得破烂的屋子里一片恐慌与狼藉,她当时什么都没能看清,只是在一瞬间,感觉濮青从她身边飞过,且与她有过对视。
待那女子离去,便见这阁亭楼内,红衣蓝布之中,只剩血淋淋的濮青一人瘫坐在碎成一地木渣的桌子上。
“濮青哥哥!”子雨皱住眉头冲上去,扶着站不起来的濮青,声音也害怕起来,一个劲说道:“没事的...没事的....”
濮青睁开血红的眼睛,用尽全力看着子雨,没一会儿,便昏迷过去,侧头又吐了一口血水。
“教主,”瘦小个拽着老爷的袖口,说:
“濮青哥要死了。”
老爷又抬头一瞄,见那濮青握住凌霜剑,抬步就冲向楼阁亭,心里就静不住了,起身就喊:“牧公子!”牧寒一听,止住了脚步,回头看是老爷,没理,撒腿就进了阁亭楼。
“嘿,这家伙。”老爷也撒腿跑去,可眼前顿时亮起了尖枪,侧头一看,身旁已经站满了官兵。
牧寒带剑上楼,女子纷纷让路,不敢怠慢,还有的一个劲地指着屋里喊道:“在里面,在里面!”
进了屋,牧寒放慢了脚步,隐约见到红布后面坐着的濮青,便稍加谨慎,握剑的手臂微微颤动,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拨开红布,却见一女子挡在前。
牧寒怔住,收了剑,彬彬有礼地问道:
“屏姑娘怎会在这?”
“你,”子雨稍有胆怯,却又装腔作势地说:
“你管我,反正有我在,你别想再伤害濮青哥哥。”
“这,”牧寒愣住,他放松了眉头,瞟一眼子雨身后奄奄一息的濮青,问道:“子雨莫非与...”
“正是!”子雨理直气壮地答道。
牧寒顿时哑口无言,又不知所措,目光呆滞,心头如落石一般,最后便稍叹一口气,拱手低头,跟子雨静言道:“没想到子雨竟然心会这样的贼人,这贼人是我的杀父仇人,对不起了...”
话音一落,牧寒往侧推倒子雨,立刻把剑刺向濮青。
“别!”子雨伸手想去阻止。
在这剑端刺向濮青还有几公分之时,子雨眼前咻地出现一白影,身材瘦长且白发飘飘,用一权杖挑起了牧寒的剑,牧寒抬头一看,那剑在半空中转了几圈便要落下,他伸手去接,却感觉腹部一阵疼痛。
垂头一看,那人的权杖重重打他的肚子上,这时凌霜剑也刚好落回他手上,顺势一横砍,只见那人如形影交错般往后弯下低腰,那剑刚好从他下巴拂过,飘落几根白胡子。
这时牧寒扭转剑的方向,又想一横砍回来,却在瞬眼之间,眼前一黑,那人把手掌贴在了他脸上。
“顿息术!”听见一声念咒,牧寒便感觉脸上滚烫,一阵火焰味涌进鼻腔,随后就是剧烈的石火在那人手掌与牧寒的脸之间爆炸,弹出一阵黑烟。
牧寒后退几步,脸都炸黑了,他迷糊地握着剑。
濮青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看了下眼前这个白衣神仙,嘴角上扬,说道:“药先,你终于来了...”
那药先拂着胡子回头,问:“没事吧?”随后他又看了一眼濮青受伤的丹田部位,淡淡说道:“没什么是一口唾沫不能治疗好的。”
“死不了...”濮青苟延残喘地答道。
这时子雨扑过濮青旁边跪着,紧紧搂住他。
“哟,”药先微微笑道:“这不是屏姑娘吗?帮我向家里老爷问好啊。”
“爹就在下面!”子雨声音颤抖着,她眼睛红了一圈,说道:“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
这边刚提起,楼下便响起了老爷的声音:“牧寒!!!你家头七还没过就见血!!是大逆不道啊!”
牧寒一听,满脸怒火,回头走近楼台,见楼下老爷已被官兵重重押住,便大喊:“给我斩了!”
“你敢?!”子雨说一声,牧寒完全不理会,随后她拽了拽药先的裤腿,说道:“救救我爹!”
“牧公子,”药先朝着黑了一脸的牧寒,淡淡说道:“这屏老爷说得没错,头七没过,见不得血啊。”
牧寒气得冷眼发抖,但他始终挺直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不管他有罪无罪,勾结贼人就得死!家父之死,都是你们这些贼人所害!报杀父之仇乃天下大道,岂可跟你儿戏!”
说罢他狠狠地甩一下凌霜剑,一道寒气席地而来,子雨忙下意识地捂住裙摆,他这乌黑模样见过子雨责备的眼神,又君子般从脸上泛起歉意。
“你家父是怎样的人,他该不该死,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你率兵杀害我地牢百来号人,就不残忍了吗?”
药先说着,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时楼梯冲上了官兵,正重重围住了药先、子雨和濮青三人,所有官兵整装待发,面露寒气,就在等牧寒的一声令下,就可擒拿三人。
可牧寒犹豫了。
他说:“家父为人如何,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
这时濮青把脸扭到子雨耳边,用尽力气地说道:
“你快跑,他不会杀你的....”
子雨一个劲地摇头,濮青抬了抬脸,见她脸颊涑涑流出几滴眼泪,如梨花带雨般,这般少女情愁止不住地往濮青的心里流了。
药先给自己的手下了算,像掐准了时间一般,抬脸对牧寒说道:“谢谢牧公子不杀之恩。”
话音一落,药先持着权杖快速原地画了一圈,一阵浓浓黑烟直直滚起,楼下传来一声爆炸。
众官兵手足无措,无人敢靠近黑烟,牧寒抽起剑来大喊:“别给他们跑了!!”
忽然楼下响起了战鼓的声音,有官兵冲到楼台往下看,大喊着:“是宋家兵!宋家兵来了!!”牧寒一听,回身走到楼台一望,全是熙熙攘攘的红衣士兵,心里念愁:
“被算计了!”
这边黑烟消去,楼墙穿了个大洞,却不见了药先三人的踪影,牧寒从洞口探身而出,见那三人已经上了马车,不仅三人,还有瘦小个、老爷均在马车上,药先举起胳膊来,远远地挥着手。
“追!”牧寒一声令下,官兵不为所动。
“那厮已经跑出集市了!”有官兵大喊,接着道:
“楼下全是宋家兵!追不得!”
牧寒咬牙切齿,狠狠地锤了一下破碎的墙壁。
此时此刻,站在北城楼台顶端上的有一位身穿白衣菱龙绸、头戴黑莎凤帽的白面小生,身后随从一名手持弓弩、英姿飒爽的短发少女,他们正看着承载濮青那马车的远远驶出北城。
而这位早先在山林里与濮青相遇的白面小生,虽衣着男儿装,却是女儿身,且是黄家军的奉执人――花云枫,在她一旁的少女则是她妹妹,也就是黄家军的奉执候选人,名为花无燕。
“姐,兄弟们都顺利掩护泾风等人了。”
无燕伸着懒腰说道,只见那云枫抬眼望去远方,马车奔走在沙洲上,滚起阵阵沙尘,沉默不语。
“要不直接把泾风抓回来好了。”无燕提议道。
“不得,”云枫淡淡说道:“已经丢过一次他的心了,就不想再丢第二次。”
“姐姐,”无燕舔了舔嘴唇,说道:“他真的喜欢你吗?他现在都是一个杀手了。况且,他都把你忘了。”
“不,”云枫摇了摇头,说道:“那天在山林与他相遇,我就确信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那你一直在背后帮助他,也没用啊。”无燕在城墙边缘上坐下来说道,她把腿伸在城墙外摆来摆去,用手遮住半边太阳,往那逐渐消失的马车望去,又说:
“他若真是喜欢你,就该现在回来找你,而不是和另一名女子在那情接欲连。”
“小屁孩,”云枫像被点中内心痛处一般,转过了脸,愁眉不展,低声说道:“你懂什么爱情。”
说罢她眼睛干涩起来。
“姐姐,”无燕扭过来头来看她,平静地说:“虽然我不懂你口里的狗屁爱情,但我知道谁更爱你。”
云枫听了,看着无燕甜美的样子,微微一笑,过去搂住她的脖子,一手在她的头抓挠着,无燕禁不住痒笑,转身去挠云枫的脖子,两人嘻嘻哈哈地在城墙上一阵打骂,随后便平静下来。
无燕突然停了下来。
“姐你看!”她指着身后的夕阳,那一道霞光在北城的上空形成一片辉煌,云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无燕啊,这两年来让你受委屈了,要是咱爹在的话,就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了。”
说罢她拿起无燕玲珑的小手,看着那道长长的刀疤,不禁心头一痛。
“你哭什么啊?”
老爷懵住一脸,对面前坐在濮青旁哭得如雨水般的子雨问道,他全然不解,又望去白药先,他心会一笑,手里给濮青下草药。
“不是啊,”老爷顿了顿,又重复:
“傻娘们,你到底哭什么啊?”
“你不懂。”子雨拿起手帕来拭泪,紧紧握住濮青的手,而躺在马车中间的濮青,早就昏迷不醒了。
“你真喜欢这冷血杀手啊?”老爷惑上加疑,见子雨不肯回答,便挺直了身子,细声安慰道:“放心吧,这家伙血气方刚,死不了的。”
“未必啊,”药先抬头瞟了一眼老爷,说:“他现在这情况,可是内脏坏了啊。”
子雨一听,抬脸看着药先,双眼央求着,跟药先哭啼着:“药先叔,你快救救他啊。”药先最受不得女子的哭啼,他一个劲地朝子雨摆手,打断她:
“行了行了,我尽力...”
此后马车内安静一段时间,药先与瘦小个给濮青的腹部下刀,开缝,落药,最后上针,敷药。
待手术结束,老爷擦去一额头的汗水,他撩开马车的后帘,外面渐渐远处的北城,正有一轮茜色太阳沉没下来。
“这该怎么回去啊?”老爷内心担忧着。
随后他转了身,回座位上坐着,问子雨:
“阿雨,你不是说,你一直迷恋那个什么文圣男子吗?怎么又变成濮青了?”
子雨边拿着毛巾边擦着濮青脸上的血,缓缓说道:
“濮青就是泾风啊。”
“啥?”老爷云里雾里,说:
“就他,是那个京城的大文圣泾风?”
“怎么可能,”药先转身过来微微笑道,说:
“这家伙从小就是我收养大的,一手血债,连个字都不认识多个,怎么可能会是文圣。”
说罢药先便拂着白胡子得意笑着。
“嗳...”濮青突然发声,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呼吸都吃力的濮青,他停顿了好一阵子,连眼睛都睁不开,说:
“药先你倒是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相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