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昊终究是死了,他直直的躺在地上双目微张。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在这里,他也不知道,学校在主张寻找了一周之后,按照旷工将他无情的辞退了。换了新班主任的学生们很快和老师熟络起来,他的女朋友也和新欢开开心心的看电影逛街,唯一一个在乎他的小姨也因为老年痴呆浑浑噩噩的谁都不认识了。好像他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人间没有过他的一丝痕迹,就这样,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老刘再次站在曾经让他胆颤心惊也是他第一次出手杀人的房间,心里已经没有了恐惧。他穿着雨衣,拿着一把崭新锃亮的斧子和一叠厚实的垃圾袋,看着吴言昊和已经腐烂了的张总的尸体,想着:“又要闻着臭味儿干活了,真他妈的影响食欲。”
老刘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闻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踩着新铺好的平整的塑料袋,他有种莫名的舒畅,边环顾着房间点头边露出了笑容。
上一次自己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喂牛奶的时候她吞咽着也有些费劲,再也没有力气和自己说话了,只是转动的眼珠仿佛有无数的话想和他说。
女孩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也失去了光泽,干巴巴乱蓬蓬的堆在后背,也遮不住凸出后背的骨头。
当老刘再进入到女孩的房间时,女孩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带过去给女孩加餐的食物原样未动,还有一盒牛奶压根就没有打开过,和两片面包片一起安安静静的在女孩的身旁。
老刘不确定女孩是否还活着,他小心地拨开粘在女孩脸上的头发。女孩那削瘦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紧闭着。老刘又将女孩扶着坐起来,女孩的头低在胸口,老刘用手将她的头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女孩的鼻孔处,想要探探女孩的鼻息。好半天,他都没有感受到一丝呼吸的气流。他按着女孩手腕处的脉搏,努力寻找着女孩尚且存活的证据。
可惜,没有一点证据证明女孩还有生命体征。老刘不死心的拿起牛奶,一点点的喂到女孩的嘴里。乳白色的牛奶顺着女孩的嘴角流下来,同时流下来的还有老刘的眼泪:“喝一点吧啊,就喝一点吧,喝点就有力气了啊!乖,喝点吧。”老刘像对自己的女儿说话那样,轻声细语的说着,好像他怀里抱着的是撒娇的女儿。
女孩在临死之前看到了那个她一直想要见到的关起自己的人。那是老刘刚刚离开不久,当她被那磁性的声音唤醒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眼前的这个人长得真帅!栗色的头发,高高的鼻梁,一双迷人的眼睛闪着动人的光。他蹲在地上,轻声的叫着她的名字:“木南,木南。”
她静静的看着他如同他静静的看着她一样。他露出了笑容,说:“木南,你还记得我吗?”
她迷惑的看着他,努力的回忆着,但她的记忆里却没有这张漂亮的脸。她轻轻摇摇头,略有不安的看着他。他笑起来,“果然美丽的女孩子身边围绕的男人多,记不住也正常。”他扶起她,让她舒服的靠在墙上“我记得你舞跳得很好看,喜欢抽烟,喜欢钱,对不对?”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拿不准该说些什么。听声音这个应该是关起她的人,她不知道现在是该求情还是该回答他的问题。
“呵呵,是饿了吧?”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块奶油蛋糕,润泽的蛋糕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淡淡的奶香味飘了出来。
她咽了咽口水,渴望的眼神出卖了她的欲望。“我,对不起,哥,我,我这记性不好,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了。”她结结巴巴的说着,妄图用语言来掩盖对蛋糕的渴望,想要在这个帅哥面前保留一点点矜持。
“喏,吃吧,很好吃的。”他将手里的蛋糕递给她,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她接过蛋糕,迟疑了一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浓浓的奶油在嘴里融化着,这就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她陶醉的吃着。等她吃完了,他又贴心的递过一盒插好吸管的牛奶。
满足!太满足了!她喝着牛奶,心情像要飞起来。
“现在你能想起我是谁了吗?”他轻声的问。她抬起头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陷入了回忆中。
在她迷茫的眼神里,他看出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又说到:“幽兰”。幽兰是自己的职场,是自己讨生活的地方,可她不记得在幽兰见过他啊。
“呵呵,呵呵呵”,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你的那双香奈儿鞋的清洗费是多少呢?”
哦,对了,自己的确有双香奈儿的鞋,也的确清洗过,但他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算了,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人为什么做了坏事总是记不住,要么就是有那么一大堆的理由,让自己丑陋的行为变得顺理成章呢?”
他歪了歪头,看了看她,“吃你也吃了,喝你也喝了,那么就跳个舞作为吃喝的代价吧。”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磁性,语调是那么的温暖,眼睛里流出的也是柔柔的东西。在他温柔的声音里,她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吃力的用她那有些僵硬的肢体比划着。
她的胳膊抬得很慢很慢,虽然刚刚吃了东西,但长时间的食物短缺已经让她的身体变得虚弱了。她没什么力气,身体依靠在墙上,歪歪扭扭的动着,好几次因为体力不支而滑到。
虽然这样的动作几乎要了她的命,可她还是不敢停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万一他可怜自己现在的模样,放了自己也说不定。
“No,No,No”,他摇摇头,“这么跳可不行,你不是看价钱来跳舞的吗?你刚刚吃的东西是可以救命的,可以救命的价值就是你歪歪扭扭的比划吗?”
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前胸,头发一缕缕的贴在她的脸上。听了他的话,她本就有些紧张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努力调整了一下状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的说:“哥,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力气,要不等我缓缓再给你跳,你想看什么我就给你跳什么,保证你满意。”
他咧了咧嘴,“我现在就要看,就跳你最拿手的吧。”
“脱,脱衣舞吗?”她靠在墙上喘着:“哥,我现在这样,跳脱衣舞也不好看啊”。
“呵呵,你最拿手的是脱衣舞啊”,他耸了耸肩膀,“脱衣舞就算了吧,跳个欢快点的吧”。
欢快?怎么样才叫欢快?自己除了脱衣舞跳的勾人之外,别的就是蹦迪了。现在要她蹦迪不是开玩笑嘛,她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怎么蹦?
她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跳了起来。没几下她就头晕目眩体力不支眼前发黑了,可她却咬着牙坚持着,她不敢倒,生怕会惹他生气,那样她可能会死得更快。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她费力摇晃的头,头重脚轻的像要栽到墙里的壁灯,紧闭的眼球像要突破眼皮的障碍飞出去,狂跳的心脏像要炸裂了一样。
“哦,不错不错,就这样跳。嗯,好好好,就这样”。不知是由衷的赞美还是要继续折磨,他不断的称赞着。她不敢停,也停不下来,好像已经不是她在跳,而是惯性在推着她不停的动,歪歪扭扭的动。
终于,她一头栽倒了,猛烈起伏的胸脯证明她目前还活着。他看了看她倒地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她觉得自己累极了,头晕晕的,四肢像被抽干了力气,五腹六脏好像都挪了位置,相互之间扭成了一团,心脏仿佛被撕裂了,生疼生疼的。
她慢慢的将身体蜷缩起来,缩成了在妈妈**里的样子,好像那样所有的疼痛和不适都能消失。
她死了。是被在她记忆里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感觉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折磨死了。她不知道他是谁,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他造成了什么伤害,她只记得自己是在他的赞美声中舞蹈而死的。
然而事实如此吗?有些时候,我们不经意的一次小小的举动有可能会给其他人带去巨大的遭遇。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话,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管理别人可能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得到的,但管理自己我们还是可以做好的。
当老刘再次推开房间的门,女孩依然干瘪的躺在地上。昏暗的灯光照在她失去生命的身体上反射出一股奇怪的光。老刘走过去,将塑料袋和斧子放在一边,将女孩的身体摆摆正。他穿的塑料雨衣发出刷刷的响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格外的清晰。
老刘双手合十,对着女孩的尸体默念着:“希望来生你不再遭遇这样的折磨,希望你能快乐的生活。”然而老刘握着斧子的手却迟迟没能挥起来,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女儿的脸,长长的黑发漂亮的闪着光。虽然眼前女孩的尸体头发蓬乱干枯,苍白瘦小的脸凹陷着,一点也不像女儿,但他还是下不去手,感觉这一斧子下去好像要砍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又过了一会儿,老刘像是下定了决心,猛的挥起手砍在了女孩的尸体上。噗的一声闷响没有飞溅出多少血花,女孩单薄的身体瞬间就被砍出一道深深的沟,露出了已经被砍得快要断裂的骨头。
只这一下,仿佛给了老刘干活的动力,他一下一下机械的砍着,像流水线上自动操作的机器。哐哐的声音像是在给他干活打着节拍,响亮又有序。
很快,老刘就将女孩的尸体收拾好了,装在垃圾袋里包的整整齐齐的。老刘双手掐腰,看着地上的几个垃圾袋。接着就要清理这个房间了,浪费了这些厚实的塑料了,又要重新铺上新的。其实这些也可以洗洗再用的,真是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