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县连连点头:“可不是。其实,我几年前在公堂上第一次见着温大夫,就知道她不是个普通女子了。”
“噢?李大人几年前在公堂上就认识了温大夫?温大夫上过公堂?”苗锦堂一疑。
李知县点头,对着上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年以前,温大夫还没搬来利川县城,尚与她夫婿住在盘山村,有一回,她因为被一个叫柳顺哥的小混混的骚扰,她夫婿伤了柳顺哥,被柳顺哥家人给告了,夫妻两与柳顺哥对簿公堂过。最后,夫妻两胜诉,柳顺哥和两个同党则下了牢,各处刑罚。”
说到这里,又补充:
“哦,对了,苗御史两年前不是也来过利川县一趟么?就是那会儿。苗御史刚进县城之前发生的事儿。”
苗锦堂眉心一动,温大夫是个有夫之妇,他这段日子自然也听姵澜提过,家里好像有个小娃娃,还知道貌似她夫婿不在身边,出外做营生去了,好久没回来了
两年前,他的确来过金陵府巡视,当时还没来利川县,某一日,却有人递信来了,让他先转向,来巡视利川县。
他当时有些莫名其妙,再看一眼那信函末端还有个印鉴。
竟然是京城梁王府的宝印。
这书名,这命令是梁王府的人发给他的。
梁王是圣上兄弟,梁王府亦是京城势力最雄厚的贵胄府宅之一。
既然是梁王府下令,他自然不能不从,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梁王府的哪位主人派人递来的信,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但是可以确定,当时,梁王府的主子,肯定身在利川县。
想必是遇到什么了麻烦事,需要他去一趟利川县,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时隔两年多了,一想到这件事,苗锦堂依然会有些疑窦。
此刻,他突然听李知县提起,原来温大夫夫妻曾经就在他两年前去县城之前,遇到了官司,蓦然感觉这两件事,或许有什么关系。
温大夫的夫婿刚好伤人,摊上了官司。
而这时候,刚好有人以梁王府的名义吩咐他赶紧去利川县。
苗锦堂到底在官场游走这么些年,见过什么世面,心里微微一动,问:“李知县,温大夫的夫婿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李知县也就照实回答:“长得倒是丰神俊秀,高大英武,不像一般粗鄙农夫,据说是外地人,估计是流落到盘山村,与温大夫成了亲吧,只是虽然皮囊不错,但性子怪异又冷漠,在公堂上也不下跪,说话阴阳怪气的,若不是温大夫说他脑子不好,下官都差点治他个不敬之罪了。名字…是国姓,姓元的,名字忘了,记得温大夫好像喊他元五,估计在家中排行老五?”
苗锦堂顿时就心脏一颤。
元……五?
梁王府如今的世子不是就被称为五爷吗?
世子是皇亲,自然也与当今天子一样,是姓元的。
莫非……
他忙望向李知县:“具体名字真的记不清了?”
李知县见苗御史这么想知道温大夫夫婿的名字,一愣,忙打了个手势。
师爷忙从身后不远处跑过来。
“你还记得温大夫那个姓元的夫婿,叫什么名字么?”李知县问道。
身为县太爷,他一年办的案子不少,案子里当事人一堆,还真的一时想不起来。
那师爷倒也灵光,略想了一想,马上肯定地回答:“元谨!对,就叫元谨!”
苗锦堂立刻倒吸口凉气,半天没说话。
李知县见氛围有些不对,手一挥,勒令师爷先退了下去,小心试探:“大人,怎么了?这个元谨可是有什么问题?”
苗锦堂许久才拉回思绪:“……没问题。行了,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李大人先去忙吧。”
李知县也就先告辞离开。
苗锦堂站在原地,却久久没动弹。
元谨。
这就是梁王府世子的名讳。
地方一般官员百姓许是并不知,但他这个常与贵胄们打交道、天子跟前的京官兼御史,却不可能不知道。
没错,这个元谨,想来,必定就是梁王府的世子。
两年前,命令他转向去利川县巡查的信函,应该也是这位谨世子派人递来的。
估计是因为这位谨世子在利川县的衙门惹上官司,又因为什么原因不愿意暴露身份,才会让他来这边巡视,方便脱身。
……可怎么会,这位梁王府世子怎么会是温大夫的夫婿??!
但事实却告诉他,正是如此。
难怪李知县说温大夫这夫婿在公堂上很是傲慢,爱理不理。
民见官的跪拜之礼都不行。
想到这里,苗锦堂脸色十分复杂,时明时暗。
没想到,堂堂的梁王府世子爷居然在民间成了亲。
而且在民间的妻子,还是为自己夫人看病的大夫。
若真是如此,他对这温大夫只怕更不可怠慢,更要更尊重几分了。
……
几日后,温瑶再去给华姵澜问脉,刚踏进小院,苗家随从就迎上来,先对温瑶提起了关于瞿六爷的事。
说是苗锦堂又重新审理过瞿六爷,对其罪名重新发落,念其功劳与善心,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需发配至遥州服苦役半年。
温瑶一听,松了口气,知道这对于瞿六爷来讲已经算是大赦了。
没想到苗锦堂还真的把自己的劝谏给听进去了。
估计是因为她好歹救了华姵澜一条命吧!
她走进去,正好看见苗锦堂在与妻子说话,走过去便行了个礼:
“多谢苗大人从轻发落瞿六爷。”
苗锦堂见她来了,便也就看妻子一眼,起身:“温大夫无须多礼。我也是听了你的话,去仔细查了一番,才知道瞿六爷确实不足死罪,才会放过他。”
“不管怎样,还是多亏了苗大人将我的话听到心里去。”
“小事,无妨。温大夫若还有什么事儿,大可以开口。只要锦堂能办到,绝对不在话下。”
温瑶听他对着自己自称“锦堂”,这么谦逊,不禁一抬头,又一笑:“没别的事了。苗大人堂堂御史,我哪敢随意让你帮我办事。便是这次瞿六爷的事情,已经算苗大人给我天大的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