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黑沉着脸色,浑然没有半点封侯的喜色。
对于沈灵烟的捏造,许氏和沈灵烟也不多说,直接呈上人证物证,外加兢兢业业的管家,莫瞧一个小小的管家,但凡府内发生过得事情,大多逃不了他的眼。
看了黑压压的脑袋,沈琰挥退了许氏三人,又将一众人隔开,方才独自审问了起来。
管家是沈琰所信任之人,不待沈琰问话,就将这段时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不增不减,极为公道。
沈琰颔首,并不说话,只是换了另一人入内,继续审问。如此,满府从上到下,管事娘子道洒扫仆役,无意不说平姨娘恶毒,沈灵烟有失仪态,而许氏则是尽职尽责,沈灵烟善良友爱,诸如此类。
所以,沈琰沉默了。
这厢许氏母女又说起了体己话。
“娘,您莫要担心了,再怎么偏颇也翻不出什么话来,如今平家倒台,外祖父和大表哥又受了皇上嘉奖,靖国公府声威正盛,将前途看得死重的沈琰可不敢胡来,您就好生当您的侯爷夫人吧。”
闻言,许氏并未见欢喜,于她而言,不管是尚书夫人,还是侯爷夫人,都是一般无趣,闲散度日而已。
沈灵烟见许氏兴致缺缺,便不再纠结于此,忙岔开话头道:“娘,如今靖国公府更上一层楼,虽是好事,但也有弊端。”
许氏一怔,随即惊疑道:“你是说……”
沈灵烟颔首,“娘不若去信与外祖父说说,左右外祖父年纪也大了,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而大表哥也能接下胆子,避些锋芒,总归叫皇帝知道靖国公府是识趣的。”向来是一道打江山容易,共享荣华富贵却不易。
许氏再顾不得许多,忙唤了鱼跃研磨,凝眉写信送往荣安侯府去。
变相得哄了许氏,沈灵烟却忧郁了起来,掰着指头数日子,也不知林瑾玉这会到哪了,更不知道林瑾玉何时回来,却是相思入骨。
许氏回头见了沈灵烟恹恹的模样,突然叹了口气,正待说什么,就听得鱼跃在外头禀报道:“太太,老爷往西院去了。”
许氏一怔,随即冷笑一下,便道知道了。
“想是去与沈灵筠说婚事了,怕是要闹腾了。”
果不其然,沈琰入屋不多时,也不知说了什么,就听沈灵筠高声哭喊着,“我不嫁,林瑾彦是什么东西?那日宣旨时在场之人分明都听到了,皇上明明与我赐婚的是林瑾玉,与那林瑾彦有什么关系?”伺立在外的丫鬟婆子听了,当即有眼力劲地挪开了,眼观鼻鼻观心。
“我不管,若不叫我嫁了林瑾玉,我就去当姑子!”
“爹,您去求求皇上好不好?女儿只喜欢林瑾玉,旁人谁也不嫁,左右林瑾玉现下也未娶,又是个将军的,和女儿正好登对!”
“……”
最后沈琰黑着脸从西院出来了,径直回了书房,春风得意成了孤单寂寞冷。
翌日一早,严嬷嬷总算来了。
许氏请了严嬷嬷往正堂去,因着双方都熟识,也不再多寒暄,许氏径直道:“此番请嬷嬷来,是想好生教导筠儿一番。”
严嬷嬷面色冷峻,也不多说,颔首道:“但凭太太吩咐。”
“为了方便教导,此番的就将嬷嬷的屋子安置在西院。”抬眼望了严嬷嬷,许氏打预防针道:“这段时日发生了不少事,筠儿性子大有改变,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嬷嬷见谅。”
严嬷嬷不置可否,随后许氏又拉扯了几句,便着丫鬟带了严嬷嬷前去。
对于重新聘请严嬷嬷一事,被沈灵筠气得黑脸的沈琰甚为满意,深感许氏大义,随后将与沈灵筠商讨的结果公诸于众,“太太,筠儿与林瑾彦的婚事就此作废,再过段时日筠儿便及笄了,届时还请太太多多留意人家。”
许氏颔首道:“老爷放心。”
沈琰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门第莫要太高,性子好便好。”门第高了,皇帝怕是要不悦了,因着沈灵烟与林瑾玉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若有两个得力的女婿,怕是要成了皇上眼中钉肉中刺。且门第低些夫家也不敢欺负沈灵筠,到底是费心了。
许氏无可无不可,只道:“筠儿如今对我这般成见,若是家事差些,还望老爷与筠儿说个明白,否则又要怨我了。”
沈琰叹息着点头。
这厢事落,那厢门房就递了雪花一般的拜帖来,新鲜出炉的香饽饽,众人不得争抢着要上门拜见。
沈灵烟好奇地翻了翻,却是意外地瞧见了敬王府的帖子,想起云罗郡主的挑衅,沈灵烟眼底闪过冷芒,捻了那帖子道:“娘,今日就见见敬王妃吧,权且谢过敬王府的亲兵。”
许氏深觉有理,忙打发人去消息。而沈灵烟也没忙着,拉着鱼跃往旁去,小声地嘀咕着什么,又趁许氏不注意塞了东西与鱼跃,鱼跃方才急匆匆地走了。随后又唤了紫烟往西院只知会一声。
哼,耻辱什么的,慢慢还就是了。
尚书府是寻常府邸,此番封侯之后,皇帝另赐了新府邸,尚在修缮之中,不过不日就可入住了,眼下也只能委屈敬王妃与云罗郡主在小花园赏赏不成器的花了。
敬王妃温柔可亲,正与许氏说话。眼高于顶的云罗郡主正挽着沈灵筠在园子里乱走,不过瞧那阴森森的眼神,还不是瞟两眼沈灵烟,应是在编排沈灵烟的坏话。
沈灵烟暗自冷笑一下,遂不再理会,只乖巧地立在许氏身后。
不多时,丫鬟端了点心上来,沈灵烟欢喜道:“呀,是窝丝糖。”随即殷勤地递与敬王妃与许氏,想是闻见香味了,不待招呼云罗郡主与沈灵筠就往凉亭来了。
沈灵烟兀自啃着,瞧见云罗郡主与沈灵筠相亲相爱地吃着喝着,心下甚悦,完全无视两人不是飞来的眼刀子。
日暮时分,许氏挽留了敬王妃用膳叫敬王妃推辞了,随即便打道回府了。
“烟儿,怎么今日这般欢喜?”
沈灵烟忙敛笑,正色道:“烟儿瞧着姐姐甚是喜欢严嬷嬷教导,由此由衷地为姐姐感到欢喜,想来不日姐姐又是往日的好姐姐。”
除去知根知底的鱼跃几分,重仆皆感沈灵烟心善,望向沈灵筠的神情愈发柔和了。
许氏岂不知沈灵烟的把戏,不置可否地瞥了眼沈灵烟,又看时候不早,吩咐丫鬟备膳,随后携了沈灵烟往东院去。
父慈女孝,一派和睦地用过膳之后,因着许氏还有旁的事情,沈灵烟便独自回去了,不知沈灵筠却跟了上来,“站住!”
沈灵烟回首,笑吟吟道:“不知姐姐找妹妹有何事?”
沈灵筠真是厌恶极了沈灵烟的笑,一如平姨娘厌恶许氏面无表情的脸,可是那又如何,总归是要忍着。
“不论如何我都要嫁给林瑾玉!”
沈灵烟笑意不减,“姐姐的婚事自有爹娘做主,哪容得姐姐自己拿主意呢?若是传出去了,于姐姐的闺誉有碍。”呵,小三上门了,原配可不能怂。
沈灵筠冷哼一声,“我自会求了爹爹去求了皇上,你要是识相的,就不要再纠缠林瑾玉,否则我定不饶你!”
沈灵烟无可无不可,“哦?拭目以待。”却是走向沈灵筠低声道:“你不过占了个嫡小姐的名号,如今样貌也比不过我,还是个不能生的,你配不上林瑾玉。”话落便扬长而去。
戳中痛处,沈灵筠好容易压制住的怒气瞬间爆发,紧追几步要挠了沈灵烟的脸。不过沈灵烟早有防备岂能让其得手,轻松闪过,却是卖了给破绽叫沈灵筠挠了手臂,方才惊呼一声,捂着手臂连忙躲在鱼跃身后。
“你们在作甚!”
一干人立时停住不敢动作,大气不敢喘地低头垂手,沈灵烟小心地瞥了眼沈灵筠,方才怯生生地从鱼跃身后出来,却叫受伤的手臂叫沈琰看个明白。
沈琰不瞎,看了众人的神色便知,当即怒喝道:“来人,将大小姐送回西院,没我的吩咐不许再出西院一步。”一顿,望了眼沈灵烟又道:“传我的话与严嬷嬷,该如何管教就如何管教,不必有所顾忌!”倒不是为沈灵烟抱不平,而是想起沈灵筠私相授受一事。
“父亲,烟儿无事的……”
沈琰叹了口气,摆手道:“快些叫大夫与你瞧瞧,省得落下疤痕了。”随即转身离去,背影却苍老了几分。
沈灵烟委屈了一路,匍一入屋就笑开了,受点小伤叫沈灵筠被臭骂一顿,值当了。正欢喜时,紫烟入屋了,沈灵烟眸子一亮,忙屏退了丫鬟,问道:“如何?”
清冷的之言掩唇而笑,低声道:“听得来人道,云罗郡主还未入府就便溺了,轿夫生生忍着恶臭,将轿子由偏门抬至院内,还下令封口,纵是如此还是漏了不少风声。”
沈灵烟忍不住捧腹,刚想再幸灾乐祸两句就见许氏急匆匆而来,兜头问道:“烟儿你受伤了?”
沈灵烟不答,暗叹一句,看来又要吃一兜子的唠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