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好景向来不长,欢乐和睦的日子不过持续了五日,就面临破碎了。
沈灵烟心心念念的林瑾玉终是又夜探香闺了,因着许氏受了凉,生怕过了病气给沈灵烟,今日就不在沈灵烟处歇息了,说来林瑾玉也是会挑时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沈灵烟与林瑾玉都已十数日未见了,少不得一番腻歪,好一阵你侬我侬之后才切入正题。
林瑾玉当先开口,语气颇为慎重道:“灵烟,京城要起风了,切记这段时日将尚书府的大门紧闭,莫要与旁人往来,省得沾了一身腥。”
随着沈琰平安到达西北,又失手于东院,坤和长公主再等不得了,遂大手一挥,筹谋多年的计划不再掩饰,纷争渐起,只不过平头百姓与一些嗅觉不甚敏锐的官员还蒙在鼓里。
沈灵烟颔首,却是反问道:“你又要去执行任务了?”
林瑾玉暗叹一声,轻轻点头,“此番不同以往,需要些时候,所以我不在的日子你须得保全自己,等我回来。”言罢在沈灵烟额头上落下一吻,温柔且慎重,却满是别离的意味。
沈灵烟良久都未说话,半晌道:“我原想着寻个时候去寺里给你求张平安符,但这段时日不甚太平,我又不敢妄动,眼下却是来不及了……”
察觉沈灵烟的不安,林瑾玉将其揽入怀中,轻言抚慰道:“灵烟你放心,不管有没有那平安符,只要你在等我,我就会回来。”话虽如此,可林瑾玉自知此去凶险万分,若能全身而退自然是好,若是不能……
“哼哼。”不知是察觉了林瑾玉的心中所想,沈灵烟狠拧了林瑾玉的腰腹,恶狠狠道:“若是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总要亲眼见着你啊……”话落只觉眼眶一酸,不由自主地落了泪。
沈灵烟暗叹一声,动不动就落泪果然是女人自古以来逐渐隐藏起来的属性,如今也叫她重新唤醒了,金豆子说掉就掉,不带半分心疼的。
林瑾玉最见不得沈灵烟哭了,素来杀伐果决的狠厉少年立时失了方寸,略带薄茧的手慌乱地拭去滚烫的落泪,着急道:“灵烟你莫哭,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一定。”
不争气的沈灵烟边落泪边点头,拖着哭腔道:“若是,若是没有回来,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将你揪出来,你躲都别想躲!”
“唉。”
林瑾玉将沈灵烟揉进怀里,下巴磨蹭着柔顺的青丝,贪恋地嗅着少女特有的体香,安宁而甜美,珍而重之道:“你在这里,我就会回来。”
又腻歪了几句,沈灵烟逐渐收了泪,妄想挽回穿越人的掩面,却在对上清亮而温润的眼时溃不成军,险些又落了泪,颇为懊恼地捂住了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还有那夺人心魄的朱砂痣,猝不及防地在薄唇印上一吻,蜻蜓点水一般,却叫林瑾玉僵住了身子。
强行掩去羞赧,沈灵烟跟个土匪头子似的,占有欲超强地说道:“哼哼,我已经盖章了,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无所遁形!”
温柔地捉住捂眼的手,皎若星辰的眸子迸射出耀目的光芒,唇边勾起温柔的弧度,一如初见的如沐春风,醉人心脾,叫不甚矜持的沈灵烟看呆了眼,直至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旁,沈灵烟身子不自觉一抖,就听得温润的声音道:“你在此,我趋之若鹜都来不及,又如何会躲?”
“咳咳,公子,时候差不多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叫沈灵烟僵直了身子,随后猛地将林瑾玉推开,满面羞恼,望向发出声响的那一处直射眼刀子,恼怒道:“平白叫人看了出好戏!”
林瑾玉哭笑不得,亦是扫了眼那处,却只时候当真不能再耽误了,安抚了沈灵烟几句,不忘又嘱咐道:“切记,紧闭府门,无论外头如何,都不要理会。”深看了沈灵烟一眼,便起身往外去了,临了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许是着急了,向来谨慎的林瑾玉竟未替沈灵烟带上窗户,怅然若失的沈灵烟暗叹一声,兀自静坐了许久方才起身走向窗户处,明月当空照,清辉温柔似水,沈灵烟却无心领略美景,只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毕竟夜里风寒。
不过更叫沈灵烟拔凉拔凉的,是听得屋门被打开的声响,小而轻微的声响在寂寂无声的夜里分外清脆,击打在沈灵烟的心上,不由得全身紧绷了起来,呆愣了好半晌,方才缓慢地转过脑袋,就见沈灵筠正面色晦暗地望着自己。
沈灵烟不知沈灵筠何时来的,心下暗自盘算到,若是沈灵筠来得早了,林瑾玉与其属下没理由发现不了,于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里勉强一笑道:“姐姐也还未睡?”
不过沈灵烟此番是撞着南墙了,因着林瑾玉心思全放在沈灵烟身上,而那下属又不以为然,愣是叫沈灵筠听了好一会儿。
沈灵筠不语,神色晦暗不明,好半晌自嘲一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见此沈灵烟就知道自己与林瑾玉暗度陈仓一事败露里,不过那又如何,如今整个尚书府尽在许氏的掌控,且没有依仗的沈灵筠又能翻出什么浪来?思及此,沈灵烟不再多说,毕竟事实胜于雄辩,遂不紧不慢地关上了窗户,方才走至沈灵筠的跟前,四目相对间,有看不见的火花迸射。
良久,沈灵烟察觉身上颇为寒凉,也不再想再进行无谓的对视,不过为着沈灵筠的心情着想,还是仔细斟酌了一番才道:“我不管听了多少,左右事实就是如此,不过除去此事,我待你不掺杂半分虚假。”
闻言,沈灵筠嘴边的弧度愈发的大了,是程度加深了的自嘲,明明带笑,可眼底的受伤竟是多于那日知晓平姨娘欲要害她的性命,说的也是,她将林瑾玉看得那样重,可到头来自己也只是个蒙在葫芦里的傻瓜,如何能不受伤?
沈灵烟暗叹一声,不再多说,只是不知如何打破僵局,一个哑巴似的沈灵筠,好似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不想听,只是将自己沉入深渊。
好在沈灵筠片刻就结束了这毫无意义的对视,满含怨恨地深看了沈灵烟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呼。”
沈灵烟长出一口气,兀自在屋门前站了会,满院寂静,甚是无趣,沈灵烟收回神思,本想关门睡大觉,却忽然顿住了脚步,轻唤了声“鱼跃”。
想来鱼跃早便醒了,沈灵烟话方落,鱼跃便立在眼前,神色一如往常,好似什么也不知,就听得沈灵烟说道:“找两个人盯住大小姐,屋内小打小闹无妨,若是有什么过分之举,速来秉了我。”所说小虾米翻不起什么浪,可非常时期,有时候所欠缺的,就是那丁点能决一胜负的力道。
鱼跃领命而去,沈灵烟就窝回床榻了,至于如遭雷劈的沈灵筠,自然是睡不着,且不光自己睡不着,还将屋内的一应器具砸得稀巴烂,叫听见动静的丫鬟婆子亦是战战兢兢。
相比较于在沈灵烟跟前的强装镇定,此时的沈灵烟恍若疯魔,到手的物件看也不看就砸,美眸满是怨恨,冷笑地望着一屋的狼藉,心里自嘲不以,想几日前匍一搬入这屋,满心的欢喜与感动,如今不过沦落为笑柄。
怒到极致,沈灵筠反而是笑了,阴森地呵呵两声,“什么狗屁姐妹情深,什么虚情假意的关怀,假的,全都是假的,不过当我是个傻子来哄骗!”
听得沈灵筠粗言秽语,隐在角落的袭人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往日沈灵筠再如何暴躁,言语间也有大家闺秀的气息,可如今却是全都摒弃了,想是气恼到极点了。而不说也只,气恼的源头自然在沈灵烟那儿,袭人更疑惑的是,是什么叫乘兴而去的沈灵筠愤恨至此,前后也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不过不待她神游,状若疯狂的沈灵筠将烛火扫在了地上,好巧不巧又点燃了纱帐,待袭人察觉热意时,抬眼就见凛凛的火光,惊叫一声,袭人忙上前拽走发疯的沈灵筠,高声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这一下埋怨皆惊,丫鬟婆子小厮自睡梦中惊醒,忙不迭地寻了趁手的物件接水来灭火,一时兵荒马乱,堪比有刺客闯入的那日。
许氏得了消息时,披了衣裳匆匆而来,所幸火势不大,众志成城之下又熄灭得差不多了,再起不了什么波澜,当即松了口气,可抬眼见着兀自冷笑的沈灵筠,许氏心又沉了,虽不知缘由,可她知和乐的日子再不会有了。
不待许氏走近问话,沈灵筠看也不看许氏一眼,径直往远门外去了。许氏神色晦暗不明,半晌对李妈妈使了个眼色,李妈妈忙去了。
“唉,到底是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