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烟所在的朝代是个架空了的异时空,周朝,当今圣上周胤正当壮年,是个明君,心存悲悯,却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此番才与坤和长公主明争暗斗,如火如荼。
除去死有余辜的爪牙,如今也算的是太平盛世,人人安居乐业,民风淳朴路不拾遗,邻里见皆如亲人一般互帮互助,鳏寡孤独者甚少。而盗匪山贼少之又少,就是偶尔有了风声,官府也会立时派兵剿匪,不叫歹人嚣张。
因此,许氏只带了十来个府卫,却是一眼就看得出的懒散,明摆着是混饭吃的。
上了马车之后,隔了凌冽的寒风,鱼跃又麻利地烧了炭火,纵是如此,沈灵烟还是好一会才缓过来,怀里紧抱着手炉,孜孜不倦的汲取其中的暖意,却又担忧了起来,平地都这么冷,更遑论山上了……
“烟儿,还冷吗?”
许氏伸手理了理沈灵烟身上的狐裘,又抬手轻抚沈灵烟白里透红的脸颊,轻笑道:“以前倒不知烟儿是个怕冷的,是娘疏忽了,晚些时候上了山,我会让鱼跃往屋里多烧些银丝碳,要是不够暖和你就说,知道吗?”
沈灵烟点头。
瞧见许氏不自觉温和了的面色,眉眼间隐有笑意,便是嘴角也是温柔的弧度,叫沈灵烟原还有的几分抱怨也云消云散了,心头一酸,她知道的,许氏早不耐烦那些个明争暗斗,不过就是为了她这个拖油瓶,才将自己困在东院的方寸天地。
猝不及防的,沈灵烟挪动身子往许氏靠,乖巧地倚在许氏华丽,却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看向许氏温和的眉眼,每每都迎上慈爱的目光,心底温暖一片,忍不住嫣然一笑,心里暗道:娘你放心,有我在,日后一定不叫旁人欺负您。
沈灵烟有在认真考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那又何必平白受了这窝囊气。契机,她在等一个契机。
匍一出了城门,道路虽宽阔,却不平坦,马车的速度未降,车厢内明显颠簸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跟坐船似的,却不如坐船那般舒坦。
沈灵烟被颠簸得脑仁子疼,换了几百种姿势仍是不得劲,而且瞧这只快不慢的速度,怕是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忍不住问道:“娘,什么时候会到寺庙?”
“按照先前所说,天黑前便能到了。”许氏将沈灵烟没骨头似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挪了挪,伸手轻柔地拿捏沈灵烟的肩,“烟儿可是身子不舒坦了?”
沈灵烟生无可恋地点头,不过许氏的拿捏手法倒是很纯熟,颈肩处传来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叫沈灵烟欲罢不能,闭目享受,面上的表情逐渐丰富了起来。
“烟儿,若是睡得着你就睡会,不定你醒来就到了,倒也不觉得那么难受。”
不知不觉间,在许氏的拿捏下,沈灵烟忘却了马车的颠簸,酣睡了起来,还不时呓语,所幸模糊不清,叫许氏听得并不真切,否则待沈灵烟一醒来就要被逼问张智霖是何许人也了。
沈灵烟皱着苦瓜脸,正在梦中与张智霖依依惜别,却不知为何突然地动山摇,两人之间猝不及防地裂开了一道地缝,犹如鸿沟,深不见底,再一眨眼,张智霖不见了,沈灵烟心焦如焚,失声喊道:“大仙!!!”
沈灵烟从梦魇中醒来,脑袋还混沌不清时,忽然听得马儿嘶鸣,马车骤然一顿,叫沈灵烟立时清醒过来,心生警惕,刚想掀开布帘查看外头发生了什么,却被许氏一把按下,就见许氏摇头道:“烟儿,不要动,仔细听。”
“听着,我只要马车里的那两人,尚书夫人还有沈二小姐,识相的赶紧给我滚,不识相的,哼,休怪我刀剑无眼。”
沈灵烟一惊,这分明是有预谋地冲着她们母女来的,猛然间,沈灵烟忽然明白了,难怪平姨娘一反常态,天天挑衅许氏,为的就是将许氏和她一起逼出来,好不留痕迹地解决掉她们母女二人。
可真正让沈灵烟心寒的是,临走前沈琰复杂的眼神,沈琰分明是知道的,却仍放任平姨娘的挑衅,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踏入平姨娘设下的圈套,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冷情至此!
如今……只能寄希望在那些半吊子的家丁身上了。
听得一片低语声,可以猜测府卫正商量着对策,良久方才听一底气不足的声音道:“你们是何人?既然知道马车内是尚书夫人,还不速速退去!”
听得一声狞笑,猖狂道:“我今日便是来劫了这尚书夫人的,叫我退去?莫不是笑话!”话落,只听得一声惨叫,想来是杀鸡儆猴,而死的正是开口的那人。
许氏心惊不已,来人竟如此嗜杀,不过几句话就见了血,看来今日她们是难逃一劫了,思及此,眼泪已落下,忙不迭地紧搂着沈灵烟,悲戚道:“烟儿,是娘对不住你啊……娘不该,娘不该带你出了府,叫你着了平姨娘的道!”
许氏不是个傻的,略一想就知是平姨娘的计谋,悔不当初,却是无可奈何,只恨她没有早些解决了这个毒瘤,顿时恨声道:“平如云,我就只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沈灵烟忙着关注外边的情形,无暇顾及许氏,就在许氏说话间,那些个软脚虾府卫一哄而散,不知逃往何处,就是后一辆马车的丫鬟婆子也哭喊着顿作鸟兽散,而劫匪的狞笑却一声高过一声。
沈灵烟心下一沉,果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抬眼瞧见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鱼跃和玲珑,沈灵烟心生愧疚,索性也不再装傻扮痴,目光清明地看向鱼跃,命令道:“鱼跃玲珑,你二人现在就下马车,有多远走多远,要是附近有人家,速速寻了人来救。”
鱼跃一惊,旋即摇头,却是不肯,“小姐……”
“这是命令!鱼跃,莫要浪费时间了,我和娘还等着你二人找人来救,快些去!”沈灵烟只是如此一说,劫匪选在这里,自然对他们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怕是等不到人来救了。
沈灵烟身上陡然生出来的气势叫鱼跃不敢违背,紧咬了下唇,泪如雨下道:“太太小姐保重,鱼跃这就找人来救你们,玲珑,快走……”
见是俩丫鬟,劫匪也没多加为难,只在口头上占几句便宜,就让二人走了。
沈灵烟回头,颇为心虚的目光与不甚诧异的目光不期而遇,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愧疚道:“娘,对不起,我骗了你……”
生死关头,许氏哪还在意这些个虚的,初时震惊,不过片刻就接受了,左右她先前也有所怀疑,只是心下愈发愧疚,沈灵烟的人生才刚开始,如今却……许氏悲从中来,一把揽住沈灵烟,泪中带笑道:“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娘早说过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是娘对不起你啊!”
母女二人正动情十分,劫匪聒噪的声音硬生生将温情都破坏了去,“沈夫人,沈二小姐,莫不是要龟缩在马车内一辈子不出来?”
沈灵烟知道,现在不是话家长里短的时候,抬眼笃定地看着许氏,信誓旦旦道:“娘,你放心,有我在我们不会有事的,您且等着。”
许氏心下惊骇,“烟儿你想做什么?”
只见沈灵烟从贴身衣物里拿出了面具少年给她的毒药,紧握在手里,抬眼道:“娘,相信我。”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掀了布帘往外去。
不是劫匪仁慈,这么半天都没有动武用粗,而是原先与平家说好的就是,他们拿了钱,拖住沈灵烟和许氏,到天黑时候将他们放回去,余下的就与他们无关。
只这小半日时间,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在有心人的动作下,早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纵然二人回去了,许氏和沈灵烟二人的清白却已经被谣言毁于一旦了,下场不外乎被送往家庙呆一辈子。
若说为何不索性坏了二人的清白,想来有沈琰在其中的斡旋。
沈灵烟一跃而下,俏生生的立在马车跟前,瘦削却高挑,虽面布寒霜,可愈发长开的精致眉眼叫劫匪心头一动,尤其是如此冷清且桀骜不驯的神色,叫五大三粗的劫匪生了邪念。
许氏到底担心沈灵烟,随后下了马车,面色清冷却不见胆怯,坚定地立在沈灵烟的身后。
一见着许氏,劫匪的目光愈发亮了,许氏虽年纪大了些,可因着保养得当,容貌依然年轻俊丽,且身上自有浑然天成的贵气,素来是这些山野莽夫可望不可即的,顿时起了歪心思,真打算假戏真做对二人图谋不轨。
沈灵烟不知道,匍一下马车,她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