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告诉老爷,就说我知道了。”
仆从去后,许氏冷笑一声,得亏沈琰还记得她这个当家主母,特地派人来通知自己要将沈桃灼记在已故大平氏的名下之事,这样一来沈桃灼的身份一跃高于了沈灵烟,名不见经传的庶女成了正儿八经的嫡小姐,当真可笑。
许氏早就心如死灰,就算前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她死水微澜,但到底被沈琰的偏袒消磨殆尽。不过沈桃灼没有触犯到他们的利益,许氏懒怠理会,只是冷眼旁观。而奉行好事坏事关我屁事的人间真谛的沈灵烟也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左右她有她板上钉钉的大美人了。
经此一役,沈灵烟对扮猪吃老虎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暗忖古人的“智慧”丝毫不亚于现代人,想来丛林间的超前过度玛雅王国是真的存在。
得了沈琰的点头,平姨娘便去寻了在屋内嗷嗷哭着的沈桃灼。
母女二人好似一夜之间摒弃了先前的成见,亲热地挽着手臂,皆是春风满面,直至丫鬟出了屋,掩上门,平姨娘方才赞许道:“灼儿,得亏你跟了去,否则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如今便好了,你就放心地等着成为荣国公世子妃吧!”
欢喜之下,沈桃灼心有余悸道:“是姨娘教得好,若不是平日在爹那儿下了功夫,想来没这般容易……如今有了这个身份,也不怕那坤和长公主再将那病秧子塞了过来。”
话虽如此,沈桃灼心里却隐约浮现林瑾玉温润如玉的俊脸,如沐春风的微笑,心头隐有悸动……却在片刻之后扼制了不该有的心思,荣国公府世子妃的位置,才是她的心之所属,权利,向来比虚幻的情情爱爱来得实在。
平姨娘欣慰地颔首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可别学沈灵筠鬼迷了心窍的样子,叫人看了笑话,如此倒也不枉我们母女二人蛰伏多年……只待明日了!”
自打沈桃灼呱呱坠地,平姨娘心里就开始算计了,长达数十年的虚与委蛇,终于水到渠成,如今只要坐等媒人上门就大功告成了。
在平姨娘的动作下,沈桃灼要记在大平氏名下的消息不多时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街头巷尾的百姓津津乐道,就有了那句戏言。
可哪知得了消息的林家立刻着人送来消息道已经为林瑾彦定了亲,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明摆着就是不要沈桃灼。
匍一得了消息,平姨娘与沈桃灼皆如遭雷劈,当场愣住,母女二人皆面面相觑,不可置信的眼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
关键时刻,沈桃灼意外的镇定,心下婉转之后,不甚清秀的面上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紧握着平姨娘的手道:“姨娘,为今之计只能去求了爹,但看爹如何行事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平姨娘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姨娘这就去求了你爹,灼儿,莫怕,又娘在,你且等等。”话落,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瞧见如此失了分寸的平姨娘,沈桃灼眼底划过一丝嫌弃,转瞬又换了神色,兀自在房内踱步,思忖着,若是林瑾彦这条路行不通,那又该如何走?
若叫沈灵烟瞧见这一幕,肯定又要心生感慨,虽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放在这里不大妥当,但意思是不差的,不想宅斗大Boss身后,还长了个小Boss精。
不知又新增了个宅斗高手的沈灵烟这会正欢腾,虽说沈桃灼连升好几级与她无甚相关,但心里到底是不舒坦,如今得了这么大快人心的消息,哪能按捺得住激动的小心脏,恨不能随着律动来一段老年迪斯科。
兴奋之余,沈灵烟自以为许氏也是欢喜的,欲转头撒个娇,却见许氏轻皱眉头,双眼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灵烟不明白,也懒怠烧脑,直接上前问道:“娘,您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大高兴?”
许氏对上沈灵烟迷茫的双眼,定睛看了会,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并未出声,只是瞧得沈灵烟莫名心里发毛。
沈灵烟疑惑地抬手摸上自己嫩滑的脸颊,胡乱地摸索一把,并未发觉异样,随后冷不丁地朝许氏眼前凑,追问道:“娘,怎么这么看着烟儿,是烟儿脸上有什么吗?”
所以说,痴傻的外衣不能轻易抛弃,一个迷茫的眼神,一个傻气的笑,还有幼稚的动作,就能将你整个人保护起来,不管什么问题,装傻就对了。
许氏回过神来,冷不防瞧见面前放大了的脸,着实被吓了一跳,待缓过劲来,嗔怪地瞪了眼沈灵烟道:“不关烟儿的事,娘正在想旁的事情……”顿了顿,许氏又抬眼看了下沈灵烟,意味不明地继续开口,“烟儿,要是你妹妹确却无法嫁与林瑾彦为正妻,你以为……她还能选谁?”
沈灵烟一惊,却只能强压下心头翻涌,讷讷地喊了一声“娘……”旋即在心里思忖开了,万恶的古代社会对女子苛责至此,若是沈桃灼失了林瑾彦这个目标,顶上的就只能是任人拿捏的林瑾玉啊……
母女二人正犯愁时,沈琰正在书房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当真是欺我沈府太甚!我好端端的闺女被平白失了清白,不亲自来赔礼道歉便罢了,如今竟还仗势欺人!”猛地一拍书案,恨声道:“不行,我必须得上荣国公府讨个公道!”
案前哭哭啼啼的平姨娘得了这话总算是噤声,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抬眼楚楚可怜地望着沈琰,悲切道:“老爷,那荣国公府势大,您若是这么上门,怕是……不若就让灼儿吃了这亏吧……”
“凭什么叫灼儿吃了这闷亏?!怕他荣国公府作甚!哼,天子脚下,难道他还能大过皇上不成?”
“老爷……”
“不必再说了,就是闹到皇上跟前去,我也要为灼儿讨个公道!”
话虽如此,但明眼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沈琰此举只是借为沈桃灼讨说法的由头给尚书府争口气,成日叫人压在下头总是不得劲的。
“老爷……”这声老爷,却是管家莫叔发出的。
盛怒之下的沈琰懒怠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吞吞吐吐的莫叔,静待下文。
莫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平姨娘,俯首作揖道:“老爷,老奴方才得了消息,说是荣国公世子是与雍亲王的三小姐永定郡主动了亲……”
“什么!”
沈琰瞠目结舌,要知道那雍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掌管着京中三大营,并不是已经上交了兵权转文职的自己所能抗衡的,如此一来,除非沈桃灼甘愿作妾,否则怕是与林瑾彦无缘了。
本以为柳暗花明的平姨娘遭受如此打击,未施粉黛的面上愈发苍白,满目震惊,可那颗不安分的心却已经开始盘算了起来……
满腔怒火无处释放的沈琰只能朝撞上枪口的莫叔发泄,怒喝道:“你方才为何不说?!”却是再寻不到什么由头继续责骂。
莫叔垂首不语,心内暗叹一声,为奴为婢的,总是免不了苛责,所幸自己一把年纪也是看淡了。
平姨娘抬头看了眼抬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闭目思索的沈琰,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老爷,若是如此,当真要让灼儿去与人为妾吗……”
也不知方才是谁深明大义愿意委曲求全吃了这亏,怎么转眼间就变了卦?这脸打的,简直不能再响了。
沈琰没有就开口,想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冷不丁的,平姨娘又开始抹起了泪,自怨自艾道:“左右灼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若是与人作妾,倒也没什么挂碍……只是灼儿那孩子性子烈,先前就与妾身说过,若叫她与人作妾,不若叫她去死……”
沈琰:“……”
莫叔内心:“……”
平姨娘猝不及防地屈膝跪下,梨花带雨地哭喊道:“老爷,您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灼儿去寻了死吗……”
要是沈灵烟在,肯定会接上一句,“那就让她去死啊,反正人间不值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原就心烦,再听几耳朵没完没了的哭声,叫沈琰愈加烦躁,睁眼摆手道:“好了,莫要再哭了,你容我再想想。”
平姨娘垂死挣扎,“老爷,妾身有一法子……”
“行了,莫要再……法子?什么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平姨娘瞥了眼垂手侍立的莫叔,沈琰会意,抬手挥推莫叔。
带上屋门时,莫叔抬头看了眼平姨娘,却是正好对上,瞧见那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忙低头掩门,直至走远方才叹了口气,平姨娘这架势,明摆着是要生什么幺蛾子了,所幸平姨娘不是当家主母,再这么作弄下去,整个尚书府不得乌烟瘴气。唉,娶妻不嫌,祸及三代啊。
书房许久未传出动静来,直至晚膳时分,沈琰当先出屋,却是满面为难。而随后出来的平姨娘委委屈屈地跟在沈琰身后,却在分开之后露出了得意的笑,泪中带笑,却是渗人的慌,随后婀娜多姿地朝沈桃灼的屋子而去。
沈琰仰天长叹道:“唉……我该如何是好。”
停了会脚步,半晌之后终是朝东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