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阴雨天,雨淅淅沥沥的飘洒,朦胧的青山平添得几许沉郁。
沈灵烟站在回廊,远望模糊的岱山,眉心轻蹙,不说也知在担忧不知在何处的归人,也在担忧众人的安危。
她忽然想起彼时初来乍到,一心只想偏安一隅活得长长久久,可一路走来渐渐与本心背道而驰,后院的勾心斗角,朝堂的风云诡谲,仇敌之间的刀光剑影……虽累,虽苦,她都不曾后悔。可心里,到底是盼着安宁的日子。
“烟儿。”来人为沈灵烟温柔地覆上披风,轻声道:“一场秋雨一场凉,怎的不多穿衣裳,若是叫瑾玉知道了,必要怪我们没照顾好你。”
繁杂的心思顷刻间散去,沈灵烟侧头望向许宛青,她现下并未戴面纱,温婉清丽的面容一览无遗:“娘,我的身子早养好了,这点风雨不不算什么,倒是您,怎么出来了,莫不是欢儿太闹腾您受不住了?”
“欢儿那般乖巧,怎么会闹腾,我疼爱还来不及。”许氏顺着沈灵烟方才凝望的方向看去,“你莫要担忧了,瑾玉会无事的,你然叔说那人翻不出什么大浪。”
沈灵烟轻轻点头,“娘,我知道的,只是……有些想瑾玉了。”
又闲话了几句,母女二人便往靖国公夫人屋内去了。在二人走后,角落忽然出现了一个纤细的人影,在沈灵烟回头时灵巧地避开了,未曾见到沈灵烟微勾的嘴角。
雨缠缠绵绵地下了两日才堪堪放晴,雨后初霁,鸟鸣山幽,说不出的清新舒适。
“今日甚好,不如我们去踏秋吧?”沈灵烟兴致高昂地提议着,怀里的林夏欢仿佛听明白了一般举手欢呼,牙牙学语道:“秋,啊秋……狼,啊秋……”蓦地,沈灵烟的兴致又低落了,怨气丛生地瞪着欢欣鼓舞的林夏欢。
众人笑而不语,靖国公夫人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半是揶揄半是安慰道:“烟儿莫伤心,欢儿还小,再过一段时日就能叫得准了。欢儿说是不是?是娘不是狼啊!”说着,忍不住上前接过林夏欢。
沈灵烟哀怨地看了靖国公夫人一眼,暗自腹诽道,谁要您老人家说出来的,大家心照不宣不好吗?
许宛青笑着拍了拍沈灵烟的肩膀,决定道:“既如此,就往望峰亭去吧,听闻那处的景致甚好。鱼跃玲珑,你二人去准备吧。”
鱼跃应声说是,略作斟酌后问道:“不知是否要请王夫人前去?”
众人沉默了一瞬,还是沈灵烟点头道:“自然是要的。”又转头对许宛青道:“又要委屈娘了。”委屈自然指的是戴面纱一事。
不多时,众人相携出了院落,王素怜早在一旁候着了。沈灵烟扫了眼脸上疤痕未消的晴雪便移开眼,只当没瞧见她攥的发白的指节。
一行人且走且停的,说说笑笑,只有坠在末尾王素怜和晴雪与众人格格不入。
晴雪愤恨地怒瞪沈灵烟等人的背影,一口银牙就要咬碎,忽地转头对王素怜道:“夫人我们回去吧,反正旁人眼里也没有我们,您若是想赏景,明日奴婢再陪您来就是了。”
“傻丫头说什么呢。”王素怜嗔怪地看了眼晴雪,神色不见半点勉强,看了眼已经上了望峰亭的众人,轻声道:“人有亲疏,本就如此,你何必在意这许多?待日后她们接纳我便好了,谁家新妇不是如此?”
“夫人,你是何苦……”
王素怜脚步一顿,侧头定定地看着晴雪,眼见晴雪眼底翻涌着各种情绪,不甘,恼怒,愤恨,心疼……王素怜莫名心口一窒,盯着晴雪似有所指道:“晴雪,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你千万莫要糊涂了。”
晴雪眸光一闪,只佯装不明道:“夫人说的什么,奴婢听不明白。夫人,既然不回去,咱们还是先上去吧,免得那些人又寻了什么借口排揎夫人。”言罢,搀着王素怜继续往前,心下却是坚决,暗道什么糊涂不糊涂,此时说什么也晚了。
王素怜没由来的心慌,却只能道:“今日你好生跟着我,莫要再胡来,我早有主张了,明白了吗?”晴雪笑着点头,“夫人可快些吧,亭子里的人正等着呢。”
望峰亭内,众人早各自落座,鱼跃和玲珑取出点心,又分别为众人上了茶。
王素绾入亭时,环视了四下,便在沈灵烟身旁坐下。鱼跃尽职尽责,当即要为王素怜斟茶,晴雪却不知抽什么风,直接拒绝道:“不劳鱼跃姐姐,奴婢为夫人备了茶。”
“晴雪,不得无礼。”王素怜看向鱼跃,略带歉意道:“我便喝你斟的茶吧。”可一旁的晴雪却仿若未闻,自顾自地为王素怜斟茶。
靖国公夫人不悦地皱眉,却并未抬眼看,怀里的林夏欢咿咿呀呀着的,逗得靖国公夫人又笑了。许宛青似是笑了一下,隔着面纱看得不真切。沈灵烟瞟了眼忙活的晴雪,对犹豫着的鱼跃点点头,鱼跃便知机地退下了。
看着晴雪放在眼前的茶盏,王素怜轻蹙秀美,回头深看了一脸无辜的晴雪一眼,也不说话,复又转头对沈灵烟歉意道:“这个丫鬟不识礼数,待回府了我会好生调教。”
沈灵烟轻笑一下,无可无不可。
不过一会,亭子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依然清醒的沈灵烟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却见靖国公等人歪七扭八的乱靠一气,正待起身查看,可眼皮好似沉了,迷蒙中忽然对上晴雪似笑非笑的眼,之后就眼睁睁看着她掀开许宛青的面纱,“早就死了的人,不去投胎转世,还出来折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