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的飞短流长之下,百姓都翘首以盼地盯着王家,好似在等待王家发雷霆之怒,而后怒火滔天地去将军府找公道,可众人失望了,王家府门紧闭,府内的下人也好似被禁足了一般,无人出入,整个王家仿佛空无一人。
“难不成是抹不开面子?否则王家小姐公然受辱,王家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别说王家,若是我家闺女……啊呸,说什么昏话!”
“其实王家如此,也情有可原,将军府势大,还有其背后的靖国公府,锦衣侯府,寻常人家谁敢得罪?唉,王家小姐怕是要白吃了这闷亏!”
“哼,什么势大不势大,如此糟践人家闺女,就是天王老子也要找他讨个说法!怎么,若达官显贵都仗势欺人,那还有没有王法了?”
“哎,你们说,那赐婚怎么办?”
众人沉默了,不过都心知肚明,事已至此,能怎么办,当然是算了。
不论街头巷尾的流言如何沸腾,骠骑将军府安之若素,各司其职,仿佛百姓口中谴责的对象与将军府无关,甚至连面上装模作样地遣人去王家慰问也无。不过若是遣人去慰问了,那才是张狂得过分了。
是了,百姓已经为林瑾玉和沈灵烟定罪了,不过事实也是如此。
此时的将军府里,俞惜燕正拉着沈灵烟,解恨地哼哼两声道:“怕是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吧?早都说了,不作不死,自己不知死活撞上来,活该!”
沈灵烟笑笑,并不见多欢喜,若是可以,她也不愿如此,只是此事可由不得她做主,敢在林瑾玉头上动土,就要承受得住林瑾玉的怒火。那日前去御书房之前,沈灵烟仍是有恻隐之心,叫林瑾玉那日有她全权做主,林瑾玉应下了,可也说了,若是不成,之后就由他来,是以御书房内林瑾玉并未多言。
俞惜燕岂会不知沈灵烟的心思,暗叹一气,笑着劝解道:“烟儿,你来这个地方时候也不短了,生存法则如此,今日若不是将其打压不得翻身,日后将军府就不得热闹了,有一就有二,够你喝一壶的!”
“我明白的。”沈灵烟轻叹了口气,随即笑道:“宣平候夫妇怎么样,有没有想给你找几个小三小四来添添堵?”如今俞惜燕有孕,正是塞小妾的好时候。
俞惜燕笑得狡猾,挑眉道:“他们哪里敢?有你这个挡箭牌在前,话都不会多说两句,反正我又不是不能生!”
“我看啊,不是我这个挡箭牌厉害,是陈公子专一不二。”沈灵烟笑得真诚,于她们来说,能在这封建社会寻一专一之人,太难了,好在她们福缘不浅,终是得偿所愿,“我听说陈公子在陈家二老面前指天立誓,今生今世只你一人,有陈公子这个独苗苗倾身维护,谁人能奈你何?”
俞惜燕得意一笑,扬眉道:“我啊,无以为报,只能给他多生几个娃娃了!”
“哦?”沈灵烟笑得狡黠,目光却是越过俞惜燕,看向不知何时站在屋内的男人,微微羞赧的脸却是欢喜不已,笑望了转头看来的俞惜燕片刻,从善如流道:“夫人所欲也,为夫自当尽力也。”
素来豪迈的俞惜燕脸腾地羞红了,转头愤愤等着沈灵烟,强压下羞意,咬牙道:“沈灵烟,我看你是不想要那工序了!”
“好姐姐莫恼,我怎么会不想要那工序呢?”沈灵烟谄媚地笑着,忙起身扶起俞惜燕,“走吧好姐姐,咱们去书房继续努力,我相信一会陈公子就能把刚才的话忘了……唉不对呀,刚才说了什么?”
俞惜燕哭笑不得,瞪了眼沈灵烟也就随他去了,只是走出几步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却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心头一跳,俞惜燕忙拽了沈灵烟走得飞快,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夫人慢些走,仔细惊了孩儿。”
锦衣侯府。
王素怜在屋内不停踱步,听得外头传来动静,王素怜忙开门迎了出去,却是沈琰,并非自己等着的晴樱,面色一顿,随即强笑道:“侯爷,您怎么来了?”
沈琰看了王素怜一眼,抬步入屋,掀开衣袍坐下,清淡道:“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夫人罢了。”忽而抬眼,眸光深深,略带质问道:“怎么,夫人不喜本候前来?”
王素怜一慌,忙道:“岂会,便是侯爷不来,妾身也是要去看老爷的。”上前斟茶,奈何手指不听使唤,哆嗦了几下,好在有惊无险,直至将茶端至沈琰手边,王素怜方才暗自松了口气。
“夫人,夫人!”
王素怜刚缓下的神色一变,紧攥了手里的绣帕,忙疾步走向屋门,轻斥道:“何故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晴樱一愣,心知有异,也不敢多想,忙低头道:“是奴婢疏忽,请夫人责罚。”
“念你是初犯,这会便饶了你,下不为例。”王素怜给晴樱使了个眼色,晴樱便退下了,可还未走几步,就听得沈琰道:“夫人为何不问问,方才这丫头疾呼于你,所谓何事?”
王素怜面色一白,随即干笑两声道:“想来不是什么大事,稍后再问也不迟。”
“哦?”沈琰看了王素怜一眼,而后看向门外道:“进来说说,为了何事。”
晴樱一颤,却不敢有违,入屋行礼后,便垂着脑袋不说话,直至察觉沈琰加诸在身上的压力才道:“侯爷莫恼,原是奴婢的祖母身子有恙,奴婢想找夫人告假几日,这才……”
沈琰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你便去吧,本候准你十五日,即刻便走,不得耽搁。”
晴樱一愣,猛地抬头望向王素怜,见王素怜轻轻点头,复又低头道:“是,奴婢谢侯爷恩典。”言罢,担忧地看了眼王素怜便退下了。
二人亦是寂静无声,直至沈琰慢悠悠地喝完一盏茶后才道:“夫人,初犯可恕,但若再犯……何事能沾,何事不能沾,夫人三思。”沈琰起身,深看了王素怜一眼,便出屋了。
王素怜蓦地面色苍白,浑身脱力似的踉跄了几步,苦涩涌上心头,眼眶一红,两行清泪扑簌而下。在这锦衣侯府内,她若做什么,又怎么瞒得住沈琰?
事发后王夫人曾派人送信与王素怜,让其想方设法坐实沈灵烟的罪名,最好叫沈灵烟与林瑾玉反目,也叫林瑾玉怜惜王素绾……或许是因着王素绾遭遇之惨烈,或许是因着当年的愧疚,王素怜确实动摇了,可还未动作,就叫沈琰察觉了……
当年,王夫人卧病在床,王老爷带两女前去寺庙祈福,可在回程的路上,王老爷不知为何离开了片刻,不过便是王老爷在,或许也无济于事,可正是这片刻叫人给盯上了,山匪袭来,府卫拼死对抗,二女惊慌,可王素怜还是冷静地带妹妹避人耳目地往外逃了,可到底是小姑娘,惊慌失措之下能多稳妥,山匪见了,有一人追上二人,王素怜心一狠,与王素绾分开逃跑,她本想着自己引开劫匪,确实,一开始那劫匪是跟着她,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的,她躲过了,却不知王素绾又叫另外两人给跟上了……
“我该怎么办……”
王家后院,王夫人等不到王素怜的消息,又想起王素绾悲惨的模样,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个该死的贱人,如今攀上高枝就不管嫡亲妹妹的死活了,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成,我不能让绾儿白白受了委屈!绾儿,娘的绾儿啊……”王夫人狂拍着门扉,因着王老爷怕她惹事,将其软禁起来了。
不过意外的是,门竟然被推开了,王夫人一愣,见是面色冷峻的王老爷,忙扑上去又抓又挠,涕泪连连道:“你不管绾儿也就罢了,你关着我作甚?你让开,我一定要叫那个贱女人付出代价!我的绾儿怎么能白白叫人糟蹋了!”糟蹋二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王老爷黑沉着脸,一把推开疯魔一般的王夫人,语调冰冷道:“若不是你助她胡闹,何以至此!害了她的是你,你怎么不以死谢罪?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是不是要将王家毁了你才满意?”言罢,自怀里掏出一份书信,冷笑道:“看看吧,你们拿始祖玉佩求得的赐婚,就换来了这一纸休书,可是满意了?”话落,再不看王夫人一眼,拂袖而去。
“不,这不可能!”王夫人手忙脚乱地展开那书信,硕大的休书二字刺入王夫人的眼,再未多看一眼,王夫人立即将其撕了粉碎,“不,我不承认,皇上赐婚的了,怎么能休?绾儿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什么休书,无稽之谈!不行,我要出去帮绾儿,我要出去!”手脚并用地起身扑向门扉,奈何已经锁住,只能拍门怒喊:“放我出去,你们不为她做主,我为她做主!放我出去!”
可是这门,注定是叫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