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烟心头一震,“你不与我同去?”
林瑾玉眸子深深地凝望着沈灵烟,良久缓缓地摇头道:“我不去。”
沈灵烟的眼眶红了,吸了吸鼻子问道:“你舍得?”
林瑾玉无言,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他舍不得又如何,童老就是如此执拗,不但叫林瑾玉不得跟去,且还勒令其间二人不得通信,咫尺天涯,算作二人相识,相知,相爱以来最大的难题。
就在沈灵烟以为林瑾玉再不会开口时,林瑾玉轻轻道:“我等你。”须臾抬头紧凝着沈灵烟,“也许一年,至多再有半载,以此换往后的数十年,我只能舍得。而你,务必归来,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去寻你。”
沈灵烟的心颤抖了,连日来隐约的猜忌和不安在顷刻间化为须有,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紧攥着林瑾玉的手,哽咽道:“是不是那个臭老头不让你跟去?”
林瑾玉心内钝痛,紧揽了沈灵烟入怀,强压着心头的翻涌,温声道:“莫哭了,哭多了伤身。只要童老能救你,他就不是个臭老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待你归来,我尊他为父。”
沈灵烟也知哭多了不好,却还是止不住,任由林瑾玉略带薄茧的大手拭去面上的清泪,泪眼朦胧的听得他叹了一声,“你见我一回便哭一回,叫我怎么敢来看你?”
沈灵烟埋首在林瑾玉怀里,闷声道:“谁叫你不疼我了,不陪我睡,不陪我用膳。”说着,沈灵烟恶狠狠地隔着厚实的衣裳咬了林瑾玉一口,就听得林瑾玉闷哼一声,忽然又心疼了起来。
“我不是不疼你,我是恼你,你有事不愿与我说,竟还存了舍我而去的念头,你说我如何能不恼?”林瑾玉掰正沈灵烟的脑袋,四目相对,情真意切,“我在等你坦白,可你却……罢了,还是我开口吧。”
沈灵烟不知是心虚还是懊恼,没有说话,就听得林瑾玉又道:“我这几日疏远你,想着权当提前适应吧。”
沈灵烟脑袋低低的,闷闷地不说话。
林瑾玉俯身,抬起沈灵烟的脑袋在红唇上印下一吻,略带威胁道:“既然今日说开了,我就不再疏远你,这几日我会好生陪你,待你走后,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忽而话锋一转,“你且记着,早去早回,否则那柔然公主我是挡不住。”
“你敢!”沈灵烟睁眼瞪着林瑾玉,咬牙切齿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若是违背,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林瑾玉挑眉,漫不经心道:“我自然不想违背,但若是你不回来,我为何要遵守?且不说如今这个柔然公主,多少王公大臣也虎视眈眈地想要送女入将军府,你说以我一人之力怎敌万千之力?所以你要早日回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沈灵烟恼怒地咬咬牙,后悔当初替林瑾玉吸了毒血,若是没有这一遭,如今也见不得非要分离不可……唉,她虽知林瑾玉不过是危言耸听,可想想沈灵筠,吴秀雅,顾晗之流就如芒在背。
林瑾玉见沈灵烟的神色换了又换,暗自出了一口气,可面上仍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只是紧攥着沈灵烟的手出卖了他的心思。
沈灵烟忽然抬头狠狠地剜了林瑾玉一眼,没好气道:“你一个人男人,长这么好皮相做什么?有这么好的皮相也就罢了,还年少有为,不是为着招蜂引蝶是什么?哼!”
林瑾玉暗自哭笑不得,面上却老神在在道:“自然是叫你就算离了我也要将我放在心上,你若是不紧着我,保不齐哪日我就叫旁人劫走了,那你就等着哭吧。”
“你敢!”
林瑾玉好似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我不敢,但是别人敢,所以你快些回来吧,不论是一人还是两人,你回来就好了。我想着你肯定也会想我吧,毕竟这张脸这般好看,既然如此你就快些回来见我。”
沈灵烟抬眼凝视着林瑾玉,温润的眸子下潜藏了不安,担忧,焦灼,沈灵烟不由得心头一震,而后重重地点头,“你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林瑾玉眸光涌动,张口想说什么,可到底没说,俯身而下,脑袋枕在沈灵烟的肩窝里,呼吸沉沉,半晌不动,沈灵烟也不动,任静谧缠绕着二人。良久,林瑾玉轻声道:“重新摆膳吧,这两日都没有好好吃。”
二人用过膳之后,林瑾玉陪着沈灵烟躺了一会便出去了。
“鱼跃,准备笔墨。”
鱼跃笑着应下了,不过片刻就准备妥当了,安静地在一旁研磨,偶尔看一眼沈灵烟含笑的面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两日沈灵烟和林瑾玉的不对劲她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重修于好自然是极好的。
沈灵烟提笔,莫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斟酌了片刻便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张纸,待墨迹干了,亲自折叠好并封起,唤出了暗一,神色凝重道:“暗一,务必将这封信交与皇上,务必让皇上回信与我,此事事关重大,必须万无一失,明白吗?”
养伤归来的暗一立时严肃了起来,郑重地接过那书信,拍着胸脯保证道:“夫人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言罢闪身而去。
鱼跃听得惊心,不无担忧地问道:“小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将军知道吗?您还是与将军商量商量吧,否则将军又该恼了……”
沈灵烟扑哧一下,摆手道:“你且放心,若是将军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无碍的,好了,你去看看我娘如何了,若是气色好了,请她来一趟。”前几日许氏连轴转,加之被林瑾玉的惊险吓着,这几日正卧病,不过有温子然尽心调养,想来恢复得不差了。
鱼跃虽满面不解,还是应声而去了。
“烟儿。”许氏确实无甚大碍,只是被温子然勒令卧床歇息,眼下一瞧气色红润了不少,亦是添了几分温润,较之往日冷清寡淡的模样大相庭径。
沈灵烟的目光在许氏的脸上流连,而后满意地点点头,不无揶揄道:“娘的气色不错,想必是温大人照顾有方了。”
许氏嗔了沈灵烟一眼,也不说话,可面上有难掩的欢愉,却也藏了几分纠结,缓步至沈灵烟跟前,仔细瞧了沈灵烟几眼,亦是点头道:“这几日你的气色也好些了,好生将养着,过段时日就不差了。”
沈灵烟紧凝着许氏的脸,半晌轻声道:“娘,我要走了。”
许氏浑身一震,着急道:“要走?烟儿你要去哪里?瑾玉呢,他可知道?你如今有了身子,不宜颠簸,为何要走?烟儿,到底怎么回事?”
“娘,我中毒了,要跟童老回去,他能保住我和孩子的命。”沈灵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一去,我也不知归期几何,但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许氏诧异又心痛,来不及再做他想,当即握了沈灵烟的手道:“娘同你去!”
沈灵烟只觉心间涨满,却也鼻尖一酸,缓缓摇头道:“童老说了,不许任何人跟着,也不许任何人与我联系,否则他就不救我。”
“这……是为何?”
沈灵烟再次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童老性子素来就异于常人,上回我拂了他的面子,如今他肯救我,还是瑾玉去求的。也罢,一年也只是须臾,我会尽快回来的。”
“烟儿……”
“娘,今日我请您来,除了与您说此事,还有就是您与温大人之事,娘,趁早做决断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是一个决定而已。”一顿,抬眼看向许氏,“不论如何,我都会支持娘的决定。”
这厢母女谈心,御书房的皇上也收到了沈灵烟的书信。
看着暗一郑重其事的表情,皇帝不由得也严肃了几分,接过书信之后也不耽搁,迅速取出书信之后,一目十行,还未看完便朗声一笑,笑得暗一一愣,不是说事关重大吗?怎么听着也不像是好事,为何皇上这般高兴?
皇帝又扫了一遍,随即摆手道:“你回去与你家夫人说,就说朕知道了。”
想起沈灵烟的嘱托,暗一硬着头皮道:“皇上,属下斗胆,夫人说你务必给她回信。”
皇帝难得呆了一下,旋即回过神道:“难道朕的金口玉言还不算?罢了,既如此,我就给她个保证吧。”随即提笔立就,忽而又叹了一句,“你家夫人,真真是个妒妇!”
暗一脸色一白,小声地解释道:“我家夫人是极好的。”
“哈哈哈。”皇帝笑罢便搁笔,深以为然地颔首道:“自然是极好的,否则瑾玉能叫她管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