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广招天下医者,不管为着丰厚的报仇,或是为着扬名立万,但凡有些名气的医者蜂拥至长安,纷纷要为林瑾玉看诊。
沈灵烟早有预料,早叫暗卫去信给皇帝,让那日为林瑾玉诊脉的御医将医者进行筛选,确有实力者方才送往山上来,若医术有限者,给些路费和酬劳,也不枉他们白走这一遭,而林瑾玉也不至于受扰。
俞惜燕自来就在山上住下了,可沈灵烟几日也鲜少能见上一面,因着俞惜燕更多时候都在与圆光大师探讨着林瑾玉的病情,偶尔来看看她也只叮嘱沈灵烟多休息,对于林瑾玉的病情也只说宽心二字,可看着俞惜燕日渐消瘦的模样,沈灵烟就知情形不容乐观。其实不止俞惜燕,许氏以及一干伺候的人都消瘦了。
沈灵烟虽心沉如铁,但面上却不显,只规矩地用药用膳,让身子尽快轻便,而后每日无人时候在林瑾玉跟前静坐,目光不离苍白的容颜,偶尔说说话,也不知是和林瑾玉还是腹中未成形的孩儿。
“小姐,大姑奶奶和定远侯世子妃来了。”
沈灵烟一怔,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她岂不知这两个人是来看她笑话的?可惜她无心奉陪,并非怕被笑话,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只是想多点时候陪着的林瑾玉罢了,“回了吧,就说我身体不适。”
当然,沈灵烟也不指望这一句能打发了那两人,否则那便不是她们了。果不其然,鱼跃出去不就外头就传来了吵闹声,声音熟悉如此,不是沈灵筠又是谁?沈灵烟眸子眯了眯,又看了眼林瑾玉道:“你好生歇息,我去打发了嗡嗡乱叫的苍蝇再来陪你。”
沈灵筠看见面露憔悴的沈灵烟,得意一笑,随即不无嘲讽道:“沈灵烟,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出来了。”云罗郡主没说话,只是恨恨地盯着她,一双美眸好似要喷火。
沈灵烟沉静如水地站在那儿,冷淡地看着二人,不带丝毫感情地问道:“不知姐姐与云罗郡主前来所谓何事?”
匍一瞧见如此端庄稳重的沈灵烟,沈灵筠暗恨不已,知道若非沈灵烟陷害自己,属于侯府大小姐的尊荣应该在自己身上才是,凭什么给一个填房生的小贱蹄子?思及此,沈灵筠咬牙切齿道:“自然是来看看妹妹的身子如何了。”目光却飘忽着,好似在找寻林瑾玉在哪个禅房。
沈灵烟神色不改,“多谢姐姐挂心,妹妹好多了,若是无事,姐姐请回吧。”
一旁被冷落的云罗郡主恼火了,往日都是前呼后拥,沈灵烟非但没有给她半个眼神还直接下了逐客令,这不是在藐视她吗?即便在定远侯府不能作威作福,可她到底是郡主,怎么容得一个傻子看不起,当即刻薄道:“林夫人好大的架子,也不说请我们喝杯茶就赶客了?”
“林夫人”三字听得沈灵筠心头一刺,想自己也是林夫人,可此林夫人非彼林夫人,暗恨道:“侯府的小姐果然了不起,我这个嫁出去的姐姐是不是已经入不得你的眼了?”意指沈灵烟嫌贫爱富拜高踩低不顾念姐妹情谊。
见沈灵筠与云罗郡主一副要扑上来的母夜叉模样,鱼跃胆战心惊地护在沈灵烟跟前,担忧地看了眼沈灵烟,却见沈灵烟神色未改,只是冷清模样,说不出清高疏离。
沈灵烟轻笑了一下,不自觉地抚摸了腹部,随即道:“我不请二位入屋,是怕过了病气,若是惹得林夫人和世子妃也染病,岂不是我的罪过了?我在此谢过二位的记挂,山路不好走,趁着时候尚早,二位还是早回吧。”转身欲离去。
“你这个贱人!”沈灵筠扑打了上来,沈灵烟抚摸腹部的模样到底叫她疯魔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心只想毁了沈灵烟,毁了沈灵烟肚子里的孽障。云罗郡主又怎么不恨?冷笑了一下,眼睁睁看着沈灵筠扑过去,连伸手拉住沈灵筠做做样子都懒得了。
“小姐小心!”
鱼跃吓得肝胆俱裂,忙护在沈灵烟的背后,可奈何沈灵筠是下了力气,两人只稍缓了动作,随后齐齐朝沈灵烟扑去,而沈灵烟回首之际,只剩面满的惊恐,余光仍瞧见了云罗郡主的冷笑。
可下一刻云罗郡主的笑意就僵住了,沈灵烟预想中的撞击和疼痛也未发生,帮着照顾林瑾玉的小和尚一把将沈灵烟带开,却是无暇顾及鱼跃与沈灵筠了,二人双双倒地。
听得动静,许氏匆忙赶来,只见乱作一团,忙拉了惊魂未定的沈灵烟问道:“烟儿,这是怎么回事?”
沈灵烟回过神时,脸色瞬间煞白,只来得及道:“娘,我,我肚子好痛……”便晕了过去。
许氏大惊,忙让小和尚去请大夫,自己扶了沈灵烟往屋内去,好容易起身的鱼跃忙也跟着去了,只余一脸遗憾懊恼的云罗郡主和笑容怨毒的沈灵筠。当然,这二人也没好到哪去,都叫匆匆而来暗卫制住了,他们刚受命保护沈灵烟,可不管对方是谁。
沈灵筠挣扎了几下仍动弹不得,发了狠地骂道:“放开我,你这个狗奴才快放开我!我是锦衣侯府的嫡小姐,快放开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暗卫纹丝不动,或许手上又加了力气,沈灵筠额头上立时见了冷汗,只能咬牙骂着:“狗奴才,日后,日后一定叫你不得好死,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想要趁乱逃跑的云罗郡主也恨声道:“放开,我乃是敬王府的云罗郡主,就不怕我治你们个大不敬治罪?!”
暗卫都跟木头一般杵在,丝毫不理会撒泼的二人,只各自在心内腹诽,什么锦衣侯府的嫡小姐,什么敬王府的郡主,别人或许怕了,他们这些知根知底的可是知道这两人的日子都不好过,是在摆什么谱?而且摆谱有用吗,他们是皇上的人啊。
这厢沈灵烟被扶回床榻,女医正匆匆而来,把过脉之后也不说话,直接写了方子命人立即去煎药才与许氏道:“林夫人的胎本就不稳妥,又遭此惊吓,我已经尽力了,能否保住全看天命了。”沈灵烟中毒一事,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许氏保密。
不知何时醒来的沈灵烟怔住了,仿佛察觉不到疼痛,只目光怔愣地望着尚未有什么变化的腹部,一瞬间,又好似过了千年万年,沈灵烟捏紧了拳头,坚毅地对女医正道:“恳请您尽力保护这个孩子,只要能保住这个孩子……”
谁人不知林瑾玉生机渺茫,可生母体内又含毒,本就凶险异常,如今又遭此惊吓……女医正长叹了一口气,宽心道:“夫人放心,我会竭尽全力保住他,如今还请夫人放宽心,如此待腹中孩儿较好。只有您好,孩儿才会好。”眼下还未见红便是好的。
沈灵烟似是说不出话来了,只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不离隐隐作痛的腹部,而后紧握了双手,分明是下了什么决定,看得许氏心如刀割,忍不住又落了泪。
俞惜燕风风火火而来,见气氛沉重,心不自主地沉了一下,二话不说地伸手探上沈灵烟的脉,只皱了皱眉,便道:“烟儿你放心,孩子会无事的。”想起外头两个撒泼的女人,忙对许氏道:“沈夫人,烟儿如此,便是外头那两个女人害的,我们去会会她们。”
许氏面色立时冷了,拿了手帕拭泪,而后看了眼沈灵烟,轻声道:“烟儿,孩儿肯定无事的,那两个女人交给我。”言罢快步往外去了,满面怒容。
只听得外头吵闹了一阵,随后就是哀叫声,再仔细听还有棍子击打的闷声,最后化为虚无,不知是打死了还是打昏了,总之许氏是不顾一切地下了狠手。
玲珑亲自煎药并服侍沈灵烟用下,好在药汁入体之后腹部的疼痛减轻了,沈灵烟强撑着的气松了,人自然就昏过去了,惹得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俞惜燕恨恨地踹了两脚烂泥一般趴在地上的沈灵筠与云罗郡主,后背的鲜血淋漓却丝毫叫人产生半分怜悯,声如寒冰道:“什么黑心的东西,孕妇也敢动,孩子都不放过,畜生都不如!”
对着昏死的二人发了一通火之后,俞惜燕往林瑾玉的房里去了,恨恨地盯着苍白的林瑾玉,恼怒道:“看见没,你媳妇和孩子叫人欺负了!你若是死了,你老婆孩子也保不住了,你们一家三口就在黄泉相聚吧!”
这几日林瑾玉也用了药,可丝毫不见起色,而前来看诊的大夫也都摇头说不行,俞惜燕却从未说不行的,只为着同一个世界来的缘分,她也非将林瑾玉救活不成。
“你给老娘等着,老娘非救活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