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这日,沈灵烟一早便起了,而许氏也一早便盼着了。
听得下人来报说姑奶奶回来了,翘首以盼的许氏再坐不住,忙从东院往正门去,却是要亲自去迎了。
“娘,烟儿回来了。”
许氏眼眶一红,忙上前拉着沈灵筠仔细打量着,生怕沈灵烟受了什么委屈,她可是从鱼跃传回来的消息中得知康家人的作为,险些没按捺住性子上门理论去。见沈灵烟神色舒展,眉眼间更添了几分娇俏,便知沈灵烟确实无恙,当即对旁边的林瑾玉点了点头。
不待许氏耳提面命,林瑾玉上道地保证道:“岳母您放心,我不会叫灵烟受委屈的。”
许氏知道林瑾玉不是说空话,林瑾玉对沈灵烟的维护鱼跃也没瞒着,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不定又传出什么风声坏了沈灵烟的名声。思及此,许氏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了计较,可宜早不宜迟……”
林瑾玉颔首,昨儿康老太爷就与他商议要早些回江南,他已经应下了。
三人说着就到了正厅,沈琰虽想摆岳父的谱,但还是知趣地应了上来,林瑾玉忙唤了声岳父,沈琰满意地点头道:“好好好,回来就好。”
四人拉了几句家常,沈琰与林瑾玉就往书房去了,沈灵烟与许氏则回了东院,几日不见盛哥儿,沈灵烟确实想得紧。
小孩儿一天天就跟吹气球似的,几天不见又长大了,白白胖胖的,跟年华娃娃一般,眉眼也张开了,五官像着沈琰的英挺,肤色却像着兰姨娘,多少潜藏了满楼红袖招的潜质。
沈灵烟略微吃力地抱了沈灵盛逗弄,戳着小鼻子嫌弃道:“怎的这般重了,我都抱不起你了。”又在面颊上亲了亲,“你个小没良心的,都不知想我。”
素日冷清的李妈妈露出了笑意,冷不丁说了句,“小姐若是不喜欢,不妨加把劲,明年也能抱上胖大小子了。”
沈灵烟的脑袋里突然蹿出不合时宜的画面,面上一烧,嗔怪瞪了眼的李妈妈,羞恼道:“妈妈说什么呢,我这才嫁出去几日,妈妈就这般笑话我,往后我可不敢回来了。”
李妈妈笑而不语,许氏点了沈灵烟的脑袋,笑骂道:“你个促狭的!”见盛哥儿闹腾了一阵已经昏昏欲睡,忙让奶娘将其抱下去,拉着沈灵烟的手担忧道:“那个康老太太是怎么回事?还有昨儿皇后召你进宫了?”
沈灵烟接了鱼跃递来的暖手炉,往怀里蹭了蹭才道:“康老太太年纪大了,难免做什么糊涂事,娘您不用担心,我没受委屈,瑾玉也会处理好的。至于昨儿进宫,皇后只是与我说了几句话,又留了我用膳,旁的没什么了。”还见了皇帝争妍斗艳的妃子,虽不多,但各有风情,皇帝着实坐享齐人之福啊。不过奇怪的是,素未谋面的宋嫔好似对她有敌意。
闻言许氏松了口气,却仍是不放心,又嘱咐道:“烟儿,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才是。”如今还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着,巴不得沈灵烟与林瑾玉出什么事儿。“还有,若是受了委屈别瞒住,便是娘指望不住,还有你外祖母。”说道到外祖母之时,许氏露出了几分促狭的笑。
沈灵烟好奇,许氏却不说,无法,沈灵烟只好换了话头道:“兰筑院的那位可还好?”
许氏点头,“挺老实的,也叫人将盛哥儿抱过去几回。”兰姨娘确实老实了,其实骨子里就是老实的,不过一时叫猪油蒙了心,如今回回见着盛哥儿都要感恩戴德又保证一番,没别的,只想多瞧瞧盛哥儿而已。
“娘,若您觉着妥当,便留下吧,左右要有人服侍父亲,若是再寻,万一又遇着个没长眼的又是麻烦。”主要沈琰是真的憎了兰姨娘,如此一来,兰姨娘就是有心也翻不出什么浪。
许氏不置可否,只与沈灵烟说了旁的话。
夜幕四合之际,沈灵烟与许氏依依惜别,母女二人都红了眼眶,直至回了府沈灵烟也没缓过劲儿来,林瑾玉闻言哄着,也生了叫许氏住进将军府的心思。
翌日,冷清的将军府忽然门庭若市,各家的小厮送了拜帖,各式各样的名义都有,看得沈灵烟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叫人意外的是,靖国公夫妇来了,而后沈灵烟也知晓了昨日许氏眼里促狭的笑意。
见着林荣,靖国公不免唏嘘的,往日的敌对,今日的亲家,世事都是难料的。可旁人也只原荣国公府的情况,靖国公对林荣也无甚厌恶,祖孙三代便往书房去了。
相较起来,正厅可热闹多了的,沈灵烟特意让林瑾玉解了康曼婷的禁,康老太太带着康氏姐妹姗姗来迟时,沈灵烟正与靖国公夫人说得正欢。一见康老太太,沈灵烟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寒暄了几句,靖国公夫人不着痕迹地瞟了鼻孔朝天的康曼婷和看似冷傲的康曼婷,直言道:“都道江南康家最重规矩,如此看来也不过如此。”重规矩这话是胡诌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康家没规矩。
康老太太的笑意淡了,强笑道:“这两个丫头素日规矩都是极好的,想是今日初见老姐姐给吓着了。”随即招手道:“玲儿婷儿,还不过来见过老夫人。”
靖国公夫人明显是来找茬的,冷笑道:“这就奇了,我自问瞧着也不似那夜叉,也不曾打骂过两位姑娘,怎么瞧着我就吓成这模样?亲家可要说个明白,否则叫旁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呢。”
康老太太忙给康曼玲使了个眼色,讪笑道:“是我糊涂,说了浑话,老姐姐不要放在心上。”话落,刚好瞧见丫鬟端茶入屋,康老太太便道:“玲儿,快给康老太太上茶。”
康曼玲总归还是识大体,仪态端庄地接过茶盅,规矩地递与靖国公夫人,不卑不亢道:“老夫人安好,方才是我迟钝了,还亲老夫人莫要挂怀。”康曼婷也不情愿行了礼。
靖国公夫人秉着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的原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康曼玲,就是不去接纳茶盏,康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正要出声,靖国公夫人就笑道:“模样生得俊俏,只不知内里如何了。”伸手便要去接,可不知怎的,那杯茶到底是打翻了,且稳当地打翻在康曼婷的身上。
康曼玲气急败坏,伸手直指靖国公夫人,恨声道:“你!”可到底没敢骂出口,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超品诰命,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沈灵烟强忍下笑,忙吩咐丫鬟伺候康曼婷下去换洗。
靖国公夫人不以为意一笑,还拿绣帕擦了擦手,方才毫无诚意道:“对不住啊亲家,人老不中用了,连杯茶也端不住。”
瞧这架势,康老太太也知靖国公夫人是来找场子的,可形势比人强,她就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也得憋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无碍的,冬日衣裳厚实,想来也无事。”可眼刀子恨不得将康老太太千刀万剐了。
新茶上了,靖国公老夫人轻嘬了一口,瞥了眼康老太太端不住的脸色道:“亲家,说句公道话,谁家闺女不是宝贝?今日你磋磨烟儿,明日指不定有谁就去磋磨你的明珠了,你可是忍心?将心比心,还请亲家莫要钻了牛角尖。”
康老太太哑口无言,沈灵烟却心头颤抖,靖国公夫人性子火爆,今日能为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难得。估计靖国公夫人这会心里正骂着呢,恨不得撕了不长脸的康家人,可靖国公夫人到底给她留了脸面。
康曼玲不说话,可看向沈灵烟的眼里有了嫉妒。
靖国公夫人拉了沈灵烟的手,正色道:“今日我也不多说,我只想叫亲家您知道,烟儿是受不得委屈的,但凡有什么差错,锦衣侯府和靖国公府会倾力讨回。”
康老太太沉着脸,总算是憋不住了,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她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瑾玉又那般护着,谁能叫她受委屈?”
靖国公夫人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如此最好。”遂不再理会康家之人,由沈灵烟搀着我往正院去,只是身后要吃人一般的眼光难以忽视。
沈灵烟伺候靖国公夫人坐下,又亲自斟茶,方才埋怨道:“天寒地冻的,何苦要外祖母巴巴地跑来一趟,是烟儿不孝。”虽说靖国公夫人的身份明摆着,可往日也不见靖国公夫人这般咄咄逼人,说到底还是为了沈灵烟。
靖国公夫人习惯性地想揉沈灵烟的脑袋,奈何青丝盘成了妇人髻,只得揽了沈灵烟往自己身旁来,中气十足道:“我的外孙女哪有平白叫旁人磋磨的道理?哼,小门小户的,倒是心比天高,你放心,她若是敢再胡来,我就叫她康家遭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