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的正文还有最后一章,没有结束,番外发生的时间刚好在两章设定的时间之前,所以插在这里~~~
她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师父,是师父到家里面来给久病的父亲看病,药开好了母亲问诊费多少,师父说她要他们的大女儿,父母很痛快就答应了,家里面五个女儿,多一个少一个根本无所谓。后来她问师父,为什么要她,师父说:“我在门缝里看到你,觉得这丫头性子应该直,心也够硬,对我的脾气。”她的师父巫神医,就是江湖盛名的医仙谷谷主,这一年她十一岁,相当于被卖进了医仙谷,从此就和家人断了联系,生命也因此而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在医仙谷里,她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不是最有天分,也不是最喜欢医术,但是她最得师父喜爱,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对脾气,全谷上下都知道师父是个怪人。入谷没多久,她就听师姐说起师父年轻时候的情事,其实所有人都不太清楚,师父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两个人不在一起,传说有一个孩子,不幸早夭了。又有人说师父和吕晋关系不一般,差不多每年都会往吕家跑一趟,那样一个弄权的奸臣本来是遭江湖人唾骂的,师父却几十年如一日地交好。小辈们喜欢偷偷说这些事情,但是那些亲眼见过些事情的老人,却都三缄其口,景郁那时候年幼,不大参与讨论,也不大想这事情。
她十二岁成了师父的关门弟子,这年冬天就被带到墨家,结识了英武的郑洛和俊秀的白络,巨子大人的两个弟子,彼时三个人年纪差不多,两个人拉着她教她拳脚。那时她明白了,她未来的使命并不是继承医仙谷,而是继承师父在墨家的位子。那一年她没有见到师父的丈夫常长老,可是她既然是进了墨家,就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十三岁这一年,师父有事逗留在京城,她只身前往子安拜见巨子,这一次她见到了常长老,但是没留下什么印象,因为她同时见到了后来困住了她许多年的那个男子,聂穹。他是郑洛在江湖上游走带回来的,据说两个人是过命的交情,那一年二十出头的聂穹正是英姿勃发的时候,带着江湖少侠的一种锐利气息,对在场所有人爽朗笑过,单膝跪地说:“我愿意加入墨家,从此以后对巨子惟命是从死不旋踵!”其实墨家上层引领江湖中人进入墨家是很平常的事情,据说师父就是常长老带进来的,所有人都要说这八个字,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这八个字有这样清晰而沉重的力量。那一年她毕竟是年纪太小,他,不可能注意到她,可是这颗种子在她心里面埋下了,便在寂寥的岁月里生了根发了芽。
这颗种子其实她自己并没发现,自从做了师父的关门弟子,在医仙谷中的时间并不多,倒是在京城多些,她每日接触的各色人等不少,美的俊的器宇不凡的也时常有,对好的东西要欣赏,她以为那都是一样的。那一次初见之后,墨家徒增了许多变故,郑公子出走,老巨子病逝,白公子主持墨家却一定要等郑公子回来再定夺巨子之位,她再也没有见过聂穹,偶尔想起这个人,或觉得是很奇怪的感觉,可也没深究过。不过那时候,她学医多年,倒是已经察觉到一直以男装示人的白公子是女子。
这期间曾经有一次,师父忽然说要外出几天,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走的时候神情很不对劲,回来更不对劲。她是性子很直的人,也有着正常人的好奇心,但是她在师父身边,一直是很沉默的徒弟,师父不说的她从不问,可是后来想想,,那次师父应该是去找常长老了,而两个人一定又是不欢而散。
与聂穹,再次见面却是五年之后,常长老忽然病倒,巨子急令师父赶往燕城,京城的事情就交给已经成为了长老的聂穹。她从未见师父那样紧张过,匆匆把事情交代下了,带着她就上了马,她与他未说上一句话,但是从他的目光里面,她看出他根本不记得两个人之前见过。
真正让她震撼的,是这一次燕城之行,师父从来没有亲口跟她提过常长老一星半句,她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这样浓烈执着,两天两夜没有歇脚,从京城一路奔到燕城,她下了马几乎站不住,而五十多岁的师父扔下马直接往里冲,四目相对的一刻,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两个人。可是这两个闹了一辈子别扭的老人,见面才没几天,又开始吵架,这些事情师父是从来不跟她道明原委的,其实也不是吵架,两句话不对头,马上进入冷战,从两个人驾轻就熟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一直如此。
终于有一天,师父带着她来到巨子的小宅,并且发誓再也不踏进常长老居所一步,于是更让她震撼的感情展现在了眼前,巨子和金将军,她从来没见过两个人能这么相爱,事实上她后来也是再也没见过。从这个时候开始,她才和白灵月熟悉起来,那时候谁都不知道,两个人以后要相扶着走过那么多事情,成为最亲密的伙伴。
那时候她偷偷想过,如果能有一个人,与她像巨子与金将军那样,她会觉得此生无憾,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羡慕白灵月的,巨子第一眼看中的男人同样看中了巨子,可是她第一眼看中的男人已经不记得她了。但即使是这样的两个人,竟然还是要分开,当她看到巨子抱着孩子登上马车,金将军送了三日终究是要分离,又想到师父和常长老这一生,心里面仍然在向往,哪怕最后是要为这份情死的,也想要尝试一次。
“丫头,你喜欢聂穹,是吗?”在马车里,师父忽然问她。
她一惊,红了脸,还是不得不点头。
“他不是你的菜,如果可以,丫头,为师希望你一辈子不要碰感情这东西。”师父说完这一句,就又不说话了。
她想要追问为什么,可是似乎,她已经有了答案。
得知常长老病逝,师父很快就进入了衰竭,她探了师父的微弱的脉息,就明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竟然就这样追随而去,感情,究竟是一种多么热烈的东西?她伏在师父床侧,自觉地保证着:“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个长老,不辜负您的期望,谷里的事情师兄师姐们也一定会处理好,您就放心吧!”
而师父微微张开眼,对她说的是:“丫头,别委屈了自己……”这是师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