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奕久未上朝,朝廷之中不禁有人开始按捺不住了,不少人纷纷开始露出了狐狸尾巴。恰在此时,远在边关的司马昱在短短的四个多月里连续攻破了七座城池。一时间,大批从边关逃难而来的百姓如决堤洪水一般涌进城中。
碧霄宫,南宫奕的脸色依旧是苍白不见血色的,只是说话时的底气却与往常无异。他用他那满是茧子的手心轻轻摩挲着面前女子光滑白皙的脸庞,半是疑问半是感叹得说:“既然已经出去了,为何还要再回来?”
千寻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让她将虎符拿给欧阳曜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看到她再置身于这险境当中。千寻与他对视良久,忽然指着自己的心口道:“因为这里有你。”
他激动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这一刻方才感觉到他的生命不再残缺而是完整存在的。殿内异常静谧,听着那一声声规律的铜漏声,千寻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南宫奕看了怀中的千寻一眼,忽而贼兮兮得笑道:“我打算要你名正言顺得成为我的女人。”
千寻瞪了他一眼,随即坐正身子道:“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认真点好不好?”
南宫奕低不可闻得叹了口气,用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还要郑重的语气说:“我没有开玩笑,这些日子,你为我所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你为我受苦。”顿了顿,他又说:“何况,这也不见得一定是坏事啊!我就是要让他们觉得我是个只会贪图享乐的君王。”
千寻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即使明知这场仗非打不可,可是一想到最后的结局,心中难免有些不好受。司马昱纵然是该死,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
南宫奕瞧见她一脸的失魂落魄,不由得心疼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赶尽杀绝的。何况,这本就是我父王欠他的。”
见千寻用诧异的眼光盯着她看,南宫奕微笑道:“我派人去暗中调查过,当年的确是我父王对不起他,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千寻觉得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了,眼前这个初见时浑身透着狂傲不羁的男人早已改变了太多太多。她忍不住笑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南宫奕刻意卖了个关子,道:“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
千寻重又把头靠回他的怀里,细细想了会儿,方道:“是从校场回来的那一晚。”
南宫奕点了点头,执起她瘦弱无骨的手腕,道:“还疼吗?”
那夜他是气急了,才会摔了满地的东西想要发泄压抑在胸中的不快。当他看到她向他缓缓走来的时候,有刹那的晃神,以为是千寻回来了。后来她摔倒在地的那一刻,他终于再次瞧见了那挂在她手腕处再熟悉不过的金铃铛。可是他却不敢上前叫住她,他怕再次害她走进这万劫不复之地。他只想这样远远得看着她,想着她,就行了。
直到御书房内,面对太后的责难,她险些丧命。还有在他昏迷的第三日,诗画狠狠打在她脸上的那一巴掌,她无力反抗,只能跪地向她求饶。这一幕幕,都仿佛是在凌迟他的心。所以他不愿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他要让她名正言顺得站在自己身边。
翌日,太医前来把脉的时候,南宫奕的病情忽然莫名好转了许多。他说了许多的话, 也下了好几道让人费解的旨意,这其中就包扩即日册封御前婢女千千为慧昭仪。在黎国,很少有女子能被赐号“慧”的,在皇室看来,慧代表的是贤惠与智慧的并存,被视为极高的赞誉。
圣旨一出,整个后宫乃至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莫说一个小小的宫婢,就算是出身于达官显贵,名门望族之家的女子,无一不是通过三年一次的选秀,再经层层筛选,方能在这后宫之中拥有一席之地。然后品行端庄,为帝王所喜爱的女子再一级一级的往上加封。尽管众人对册封一事皆有着诸多不满与怨言,但因南宫奕做事向来果断专决,从来无人能揣测出他的心意,所以一时只得将这不满小心翼翼得收在心里。
南宫奕病情反复不定,所以册封一事也是草草举办,私下里不免又有眼红者抱着看笑话的态度争相传论着此事。说是王上根本从未对她动过心,只不过是凭着一张与已故亡后相似的样貌才册封的。千寻对此,却始终一笑置之。然而,她却非常在乎一个人对她的看法,那个人便是上官龙啸的妹妹——上官宝儿。
一阵敲门声后,锡芜出来开门,见是她立刻毫不留情得重又把门插了起来,硬是不放她进来。千寻在门外拍了半晌,喊得嗓子也快冒烟了,仍是没有一个人肯再搭理她。千寻知道宝儿现在心里肯定难过极了,她只想过来安慰安慰她,并没有其他意思。正当她想要放弃,转身欲走的时候,“咯吱”一声,身后的宫门被人缓缓拉开了。
千寻倏得转过身,一眼便瞧见了立在门扇后的羸弱女子。她的眼圈微红,看样子是刚哭过, 唇瓣有些干裂,显出一抹苍白之态。看到这样的宝儿,千寻心疼极了,几步走到她眼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宝儿已转身往里走去。
“我……”一路上想了许多要对宝儿所说的话,可是到了真要说的时候,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若要得宝儿的谅解,她就必须得和盘拖出自己隐瞒身份以及南宫奕装病等事。否则任凭她如何巧舌如簧,也无法自圆其说。
“娘娘,有些事我只能单独和你一个人说,可以吗?”千寻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锡兰和锡芜,有些为难地说。
宝儿坐在凳子上,喃喃道:“你们都下去吧。”
锡兰锡芜同时出声道:“娘娘……”
宝儿不再说话,只是肃着脸,许是从未见过宝儿这般严肃的样子,两人只好默默地退了出去。
千寻看了沉思中的宝儿一眼,缓缓道:“我就是司马千寻。”
宝儿淡淡一笑,并未表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只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千寻再看宝儿之时,她的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半晌她幽幽叹道:“我知道他从来不曾喜欢过我,那个孩子也只不过是他用来巩固江山的一枚棋子,他心中真正爱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人。”
听她这样一说,千寻心中阵阵心酸,这不是南宫奕的错,更不是她的错。他有他的使命,维系整个黎国基业的使命。而她有她的责任,保住整个家族地位与荣耀的责任,尽管这些并不是她所能承担的了的。但是她却悲哀的爱上了一个注定不属于她的男人,到头来受伤的还是她自己。